琉璃国依山傍水,素来便有秋狝的习惯。
每年八月,皇帝都会从皇室宗亲以及高官贵门中选拔出最优秀的骑射手作为扈从参加秋狝。
护城河外青山连绵,以仓邙骏草深林密为最,顺理成章,此山上建造了皇家狩猎场。
是日,惠风和善,天朗气清,士兵们一个个昂首阔步,排列整齐的跟随着富丽堂皇的皇家马车。
轻风掠过黄盖,旌旗上的流苏飘荡着,风雅别致又蔚为壮观。
高头骏马引着浩浩荡荡的皇家马车,蜿蜒进入驻跸大营。
这一辆辆富丽堂皇的皇家马车整整齐齐,个个透露着皇家的威严与不可侵犯,唯有一辆马车例外,正是此刻将头伸出窗外欣赏风景的琉璃公主所乘坐的那辆。
只见她巧笑嫣然,望着马车外的新鲜事物,处处透露着七岁孩童的天真浪漫。
琉璃梳着一头简单的儿童垂髫,发中用洁白的珠玉点缀,庄重又不失俏皮活泼。两弯柳叶吊梢眉下一双如猫儿般澄澈狡黠的眼眸十分灵动惹人怜爱,挺拔小巧的琼鼻下,菱唇粉嫩如花。不过七岁,相貌就如此出众,足以窥见她今后会是多么的倾城绝色。
额头眉间那块淡淡的梅花胎记用珠玉吊饰妆扮更为灼目,仿若她便是梅仙降世。
细腻嫩白的小手摇摇晃晃的伸向马车窗外,皓腕上的铃铛伶仃作响,逆着风感受着清风的吹拂,身心愉悦,她似乎嗅到更广阔的天空的味道。
不过半日,琉璃已按耐不住平日躁动的性格。
扯下车窗帘上一根流苏,甚是无聊的把玩着。
都走了半日,天都快黑了,还没到。
看着皇兄们在外面,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骑着马,琉璃艳羡不已,心情更加郁结。
“华儿——”
皇后语气严肃,但目光不失温婉贤惠,见琉璃将半个身子都挤出车窗口外,担忧之余又忍不住出声制止道,“你哪里还有半点身为琉璃国公主的模样?”
琉璃听到皇后的冷喝,麻溜的折身,安安稳稳的做到自己的位子甚是乖巧,如同猫儿般灵秀的琥珀色水眸慢慢望向独孤皇后,故作不解,又似撒娇般道,“母后,我怎么了吗?”
臻首垂头仿佛被霜打的茄子,干瘪着小嘴别提多委屈了。
她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受到万千宠爱,父皇对她万般宠爱有求必应,皇奶奶视她为小心肝宝贝自不肖说,后宫之中能够制服她的也唯有她的嫡亲母后。别人都是慈母严父,她这里正好相反,可因着这血浓于水的关系,她对独孤氏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没得到回应,琉璃赌气般的端正坐姿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漂亮的木偶,美眸垂落,闷闷不乐的瞅着地上,仿佛在数地上有几粒灰尘似的,俨然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独孤氏见此不由叹息,她不止一次感叹过琉璃生而为女子奈何性格似男子。真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但终归是命。
“好了华儿,别闹脾气了。你若乖乖的,母后就允许你跟着你父皇狩猎。”独孤氏莞尔安慰道。
琉璃是独孤氏膝下唯一的孩子,她自然不忍让琉璃受到半点儿委屈。
“母后此话当真?璃儿乖乖的,母后就许璃儿狩猎,母后可要说话算数!”许是过于兴奋,琉璃的声音突然拔高,那里还能瞧见适才的灰败,像是重新活过一般。
见琉璃的脸一会儿风,一会儿又雨的,独孤氏有些哭笑不得。
“母后何时食言过?”
琉璃暗自吐槽,您食过的言还少吗?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琉璃咧嘴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笑容满溢,毫不犹豫地拍马屁道,“母后最好了!”
翌日。
皇家猎苑除了皇家狩猎时间,平素也允人开放,而野兽又具备天生的野性与自保能力,并不容易猎杀。
慕明远着一身赤金铠甲,背着一把黄金弓箭,威风凛冽,与众皇子率先进入猎苑。
亲王与世家子弟也不遑多让进入其中,尾随的侍卫紧跟其后保护着众皇亲贵胄们。
从琉璃皇宫远道而来的妃子及宫人们则在士兵们扎好的帐篷内休息,为夜晚皇家狩猎归来的盛宴做准备。
原本母后是答应自己跟随父皇进入猎苑的,可临时却改变了主意。不出所料,母后再次辜负她的许诺,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第一次参加秋狝,她怎能错过?
“脱!”
“公主……这……不太好吧!”身边的人神色凝重,犹犹豫豫道。
“有什么不好的?”
“您乃千金之躯,奴才不过一介阉人,是不能人事的!”
不就上次花痴了一个帅气无比的男人,差点扑上去,至于让人怀疑她的品行吗?
“滚蛋,本公主只是要你衣服罢了!”琉璃翻白眼,怒吼道。
本来是想先混进去再寻个机会金蝉脱壳,不想却被太子的人抓过去充当苦力。
琉璃一边气喘吁吁的捡猎物,一边在心里埋怨母后的言而无信,害她不能堂而皇之的进来玩。
“喂,那边那个小矮子,手脚麻利点,没看到本太子射到那边的猎物吗?”
太子宸散漫的骑着烈焰似的高头骏马,姿态傲慢,居高而下的俯视着琉璃,一双好看的凤目也因此变得阴鹜,怒视道。
那道犀利的目光的确唬了琉璃一跳,这是琉璃第一次看到,向来以温润如玉待人宽厚着称的太子露出如此狠毒的表情。
原来是个虚伪至极的家伙,琉璃垂眸之际心里不由鄙夷,平素她还太子哥哥的亲切唤着,顿时有种吃翔的感觉。
虽然讨厌眼前的太子,但为了不暴露身份,琉璃只好按照太子的意思四处寻找他所说的‘猎物’……
当太子宸看到不远处丞相之子南宫楚河的人满载着各种猎物时,心中不满愈甚,对琉璃的态度也就更加恶劣。
“废物,慢慢吞吞的,本太子猎杀了那么多猎物,你就捡拾了这么些个?”太子宸怒目圆睁,几乎怒不可遏道。
真是哭笑不得,难不成还有人故意给他藏了?即便如此,她也得有那个心思和兴趣。
心中冷哼,这个太子不但虚伪至极,还满口胡话不嫌脸红,明明是他不善骑射,技差一筹,却说的好像别人拖了他后腿一样。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脸皮都不要了,何人敢与之争高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太子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让你对‘落井下石’一词印象深刻的。
拉粗嗓子,卑躬屈膝道,“太子所言甚是,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刚发现还有一些猎物被奴才落在身后,奴才这就去捡!”
“还不快去!”太子宸看了自己这边可怜兮兮的猎物,又看了一旁与自己比赛的南宫楚河身后已是盆满钵满,对琉璃磨磨蹭蹭的不耐更甚。
若是井水不犯河水,琉璃才不会管太子究竟是善良还是虚伪,可偏偏太子将她真真切切的欺负了,她琉璃素来奉行投桃报李以牙还牙的人生准则,自然不会让太子日子好过。
趁着去捡拾猎物的由头,琉璃拉开了与太子宸一队人的距离,趁机溜掉,又将太子好不容易猎杀的所有猎物顺手送给南宫楚河。
做完这一切,琉璃心中甚是欣慰,太子宸不是心里很不爽,眼红南宫楚河的猎物比他多吗?一个山丘般高,一个半点没有,希望太子宸不要太感谢她的“锦上添花”。
照他现在的蠢样,恐怕会一无所获,她不由期待今晚太子宸的表现。
呵,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