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四起,枯黄杂草呜呜作响,白纸钱漫天飞舞,货郎担的那张脸,在夜色之下青黑青黑,显得恐怖之极。
我心说完了。
这货郎担的手段如此厉害,就算是王神婆和青衣观主都来了,我恐怕也难逃一死。思维只在转瞬之间,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准备了。
可是,在转瞬之后,我的脑袋还在。
对,是真的还在!
货郎担还站在我面前,只是他手上的那把菜刀,已经不见了。他还保持着刚才冲我甩出来菜刀的姿势,而我,却没有事。
这是什么情况,他失手了,打偏了?
如此近的距离,可能吗?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我自己的确没什么事,但是,我后背上的毛豆好像没有了动静,刚才他还在哭哭啼啼来着。
我扭头一看,被吓了一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我后背上背着个无头小孩。
毛豆的身体还在我肩膀上,他还紧紧地抱着我的脖子,但是,他的脑袋已经不见了。下意识的,我往地上瞅了一眼,此时,毛豆的脑袋已经滚到了货郎担的脚下。
货郎担对我出手,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和他之间算是有仇。但是,他竟一出手害死了毛豆,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他是鬼差,难道就可以滥杀无辜吗?
“他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害他?”我问道,十分的愤怒,也顾不得自己此时的处境如何。
可是,货郎担并没有回答我,而是蹲下去,一把提起毛豆的脑袋,给丢进了挑子底下的箩筐里边。随后,他又把那些老鼠的尸体给捡起来,也全都丢入了他的挑子里。也怪不得,每一次我见到他,他的箩筐底下都会渗出污血,原来,这里边装的都是这种东西。
收拾完老鼠的尸体,货郎担又看向我,说道:“扛着无头尸体,很拉风吗?”
“鬼差就可以滥杀无辜吗?”我再问,毛豆还是个孩子,逃过了那些灰袍道士,却不曾想竟命丧货郎担之手,这让我无法接受。
“滥杀无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滥杀无辜的?”货郎担反问,他捡起地上的菜刀,拿地上的白纸阴阳钱,将菜刀上的鲜血擦干净,细致的瞅了瞅,确认没有一点儿血污之后,又把菜刀又给放了回去。
我将毛豆的尸体给放下来,都不忍心看下去,然后,抬头看向货郎担,说道:“难道这不算滥杀无辜?”
然而,货郎担走过来,面露凶狠之色,一把从我的手中将毛豆的尸体给抢过去,丢入了他的箩筐里。
“懒得跟你解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一边玩去!”货郎担将自己的箩筐盖好,重新挑起了挑子,准备离开。
我有些意外。
刚才,这货郎担还说,我害得他什么丢了功德,失了面子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对我动手,就准备离开了?
当然,我也没那么贱,不可能喊住他问为什么,我巴不得他赶紧走。不过,他走了之后,会不会去寻我爷爷,我还有些不放心的。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盯着我爷爷的,稍有不慎,我爷爷的魂就会被他勾走,爷爷就真的没命了。
随后,货郎担挑着挑子,晃晃悠悠的离开。
在他快要消失的时候,货郎担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小伙子,咱们之间的恩怨,我先记下,你放心,我不会饶过你的!”
“对了,看看你的脖子上吧!”
这两句话说完,随着一阵阴雾弥漫,货郎担的身影便消失了,随之而消失的,还有脚下的阴阳路。
而货郎担消失的方向,正是我们村的方向。
“糟了,他果然要去勾我爷爷的魂儿!”
想到这个,我拔腿就跑,一路狂奔,冲着我家的方向而去。一直冲到我家里,到大门口的时候,竟然看到牛大黄蹲在门口,在抽着旱烟袋。
看到我回来,牛大黄有些意外,他肯定以为,我这会儿在我大伯家守灵。
“一娃子,你回来干啥?”牛大黄问。
“我路上碰见了货郎担儿!”我道,并看向爷爷的里屋,也不知道现在爷爷情形如何。
一听这话,牛大黄的脸色也变了,他几乎是蹦了一下,就站了起来,赶紧把大门口里边锁死。
“真的假的,你在哪儿碰见的?”牛大黄神色紧张,他跟我爷爷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他也非常在乎我爷爷的安危。
也不知道王神婆给的黄符,能不能顶用,我把剩下的全都拿出来,一部分贴在了大门上。然后,我和牛大黄去到我爷爷的那屋里,把门从里边再次锁死,把最后的几张黄符全都贴在了门上。
爷爷的那把戒尺,我也攥在手里,就那么站在门口等着。
牛大黄则坐在我爷爷的床边,一脸紧张,不时的朝着窗户外边瞅着。我俩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气氛犹如凝固了一般。
时间漫长的很,半个小时蠕动着爬去。大门外,院里,竟然没传来一丝的异样的动静,更没有什么货郎担来敲门,也没有听到拨浪鼓的声音。
我和牛大黄面面相觑,都感觉奇怪,牛大黄说:“一娃子,你是不是看错了?这货郎担没有来啊!”
“不可能的,我撞见了毛豆,从灰袍道士的手里救下了他,但是那货郎担活生生砍下了毛豆脑袋……”
刚才那恐怖的一幕,还在我的脑海之中。
“啥,那货郎担还杀小孩子?”牛大黄意外。
“是啊,我亲眼所见。”
照理说,货郎担要来,他肯定比我更快。可是,这都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出现,难道他在使诈?也不对啊,他斩杀老鼠精的实力我亲眼所见,想要带走我爷爷,他根本没有必要使诈,直接来硬的就行。
“一娃子,你脖子上咋了?”屋里光线更亮一些,牛大黄看到我的脖子,突然间如此问。
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在货郎担走之前,也说了一句:“看看你的脖子上吧!”
有些纳闷,我拿了一枚镜子,一照之下,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我脖子上竟然有着两只黑紫色的手印,是小孩子的手印。
那手印的大小,跟毛豆的手差不多。
至此,我突然间开始有些醒悟了,难道说,当时从我身后掐住我脖子的,并不是那灰袍道士,而是毛豆?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而且,牛大黄也补充了一句:“一娃子,这老邱家的孙子,我也好几日都没瞅见了。你这脖子的上伤,不是简单的掐伤,这好像还有毒啊!你等下,我这里有膏药,给你贴上!”
老邱就是我大伯家的邻居,离牛大黄家也不远,毛豆就是老邱的孙子,老邱宠溺这个孙子,牛大黄见了,时不时的也会逗他玩。
这么说,我救的那个毛豆,本身就有问题?
照理说,阴差有事务在身,维系阴阳之间的秩序,他不可能滥杀无辜才对。所以,更不可能去无端的杀害一个小孩。因此,我猜的恐怕没有错,如果,不是货郎担杀了“毛豆”,恐怕我刚才就被“毛豆”给害死了。
我不由得唏嘘,同时也感觉到疑惑。
因为推理到最后,货郎担先是杀了灰袍道士,再是灭了“毛豆”,然后,又放我走。他竟然救了我?
虽然他走的时候,放了一句狠话,但这也无法掩饰,他救了我命这一事实。加之,他又并未找我爷爷索命,我对这个货郎担的看法,竟突然之间,开始有了一些改变。或许,他并不是我之前想象的那样?
当然,这只是猜测,暂时还无法得到印证。这货郎担的存在,对于我爷爷来说,始终还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必须还得防着他。
在我家里又守了有个把小时,一切依然平静,更没有那货郎担要来的迹象。我将那些黄符留给牛大黄,自己一个人去了大伯家。
大伯家不远。
我到的时候,院里的灯亮着。
二胖应该还在这边守着灵,也不知道二胖的母亲在不在。我进了院里,正准备告诉二胖那功德汤的真相,却发现,二胖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当院里。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些纸扎都被砸的稀巴烂,大伯的灵床,也翻在了地上。
看到二胖四仰八叉的躺着,我的内心不由得紧揪一下,加快步伐,我立刻朝着二胖那边冲了过去。
“二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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