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隐忍(1 / 1)

<>清晨阳光一如往常明媚,贺北宸翻了个身,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却有种莫名的疲倦感。这是在哪,少年竟一点印象也没有。陌生的酒馆在这样秋天的清晨却显得格外的安静,橱柜上那些各式各样的高脚杯却被擦拭得很干净,就像从未被人使用过似的。

贺北宸的头一直很蒙,他着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哭着从家里跑出来的,而后又误打误撞地走进了这家看似不起眼的吧台。

“你醒了。”正当男孩还是一头雾水时又听见了如此熟悉的声音,果然,不出所料,他一侧脸,见谢澜就蹬着高跟鞋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冰冷至极。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像是要把贺北宸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看见了她,但出乎谢澜的是,北宸的情绪貌似没有丝毫的拨动,像是对她的存在无动于衷,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情感表达,完完全全地将谢澜当作空气一般。

“你告诉我,这是你来的地方吗?”果然还没有等到他说什么,谢澜的手指就粗暴地点在了他的脑门上,“最近没有收拾你,你要翻天了是不是?”她的语气很强硬,没有任何的温柔可言。女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却无暇思考一向优秀的贺北宸为何会来酒吧这种地方。

再看看北宸,他坐在酒馆的皮沙发上薄唇微抿,一双眼睛已经不再像少年一般的明朗。那理应清澈的眸中却掺杂着无奈与苦楚似乎还有其他不能明说的情感,实际上,他已经不打算和谢澜说话了。那个男人的话直到现在还在他的耳边聒噪,“贱种。”对,他贺北宸的确是个贱种。与其在这样一个冰冷的世界生活,倒不如去死,至少,这样也多了几分自在。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贺北宸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倒让谢澜更变本加厉了,“你哑巴了?”女人说着便开始撕扯着男孩的衣领,在她的眼中,她的宝贝儿子必须是完美无缺。而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就像是给了谢澜胸口一刀,半夜泡吧这就是她培养出的优秀儿子。女人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而便将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了北宸的身上。

而此时的贺北宸,他的心中完全没有了“母亲”这个美好的字眼,他甚至感觉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至于谢澜的吼叫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可谢澜就是谢澜,她是一个要独自拉扯孩子的单身母亲。一边忙于应付工作,另一边还要低声下气地看公公的脸色。这个世界对谢澜太残忍了,甚至说几尽磨去了她母性的温柔,她怎肯再去理会贺北宸的架子,因此二话没说对于自己的骨肉迎面就是一耳光。

“你要干什么,贺北宸,我看你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她的声音很刺耳,就像是耗费了女人浑身的力气吼出来的,她的手劲也很大,一巴掌下去在男孩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但即便这样,贺北宸也没有任何的委屈可言,他已经在打骂中长大了,因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颗心似乎又多了一道伤痕,但却早已麻木至极。

与此同时,谢澜也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她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他可以向自己道歉亦或反抗,哪怕有一点点的反应都是好的。但并没有,贺北宸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被自己打死也无所谓。

这倒让一向强势的谢澜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面对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孩子,她竟感到手无寸铁。她狠命地拽着他的衣领,似乎非要北宸给自己一个交代,“我问你话呢,你听到了没有?为什么要来酒吧?”

但贺北宸就是贺北宸,他注定是沉默的,他没有任何话可以和母亲说,他倒是想开口的。可又说什么好呢,哀求谢澜不要开始新的恋情。不,他做不到。既然自己就是一个拖油瓶,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让母亲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因而贺北宸什么也没有说,更像是真的哑巴了一般,他呆呆地望着母亲,心却早已凉透了。就这般僵持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谢澜狠狠地掐住了。这种疼痛感在平时都足以让他哭出声来,但现在他真的不想哭,随着年龄的增长,贺北宸也不知道自己的泪腺是什么时候枯竭的。眼泪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漫没用的东西,但何况他是个男孩,这个世界总是会逼迫他将眼泪咽进肚子里。

“疼不疼?我就不信你不疼。”谢澜就像是在解气一般,与其说是在教育孩子倒不如说她把北宸当成了出气筒,手指的力度也越发的大,像是要在男孩的胳膊上掐下一块肉来她才肯罢休。随着一分一秒地流逝,北宸的胳膊开始变得红肿,但不知为何,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似乎现在被惩罚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跟他贺北宸毫不相干的人。

“你个畜生,你就这么气我是不是?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女人越想越生气,她现在已经完全顾及不了贺北宸的感受了。似乎,她谢澜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她越是痛苦,便越是迫不及待地发泄出来。

因而她的手劲还在增大,但显然北宸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疼楚了。他的肉体开始了反抗,每一个细胞仿佛都亢奋了起来。原本红肿的肤色此时已经开始泛紫,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说什么。似乎这样痛对于他贺北宸来说压根算不了什么,他强大的忍耐力,让他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

终于,谢澜受不了了。很奇怪,她在责罚贺北宸,也仅仅是费了手上的力而已,但却令她感觉到了无比的烧灼。松开了他的那一瞬间,就仿佛自己也得到了解脱,她气得竟有些喘不上气来,竟而变成了抽噎。

但一向孝顺的贺北宸见母亲如此的难过,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就像是被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神经组织一般,又怎会有一丝的内疚。他的胳膊很显然是被谢澜掐紫了,就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便肿得老高,但脸颊上的神气一如既往的冷漠,竟看不出丝毫的不适。只是几滴汗珠顺着脖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与他相反,谢澜倒有些站不稳的样子。虽然没有受伤,但她对于痛苦的感知却一点都不比北宸少。因而显得无比的激动,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弱者,被命运的齿轮碾压得血肉模糊,“你知不知道错了?”很奇怪,虽然她经常这么质问自己的宝贝儿子此刻却显得毫无底气。

再看看北宸,他真的金口难开。现在谢澜就像是在求着他说话,但他偏偏不说。若是说过错,贺北宸当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因此也并没有什么可承认的。

谢澜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小酒馆的气氛也冷到了极点。吧台的银发女郎已经在女魔头的咆哮下醒来了,但她并不情愿搭理这件事情。而是很随意地将散在耳边的头发捆了捆,拿了块抹布开始清理起吧台。她总是这般的忙碌,却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你说我养你有什么用?”谢澜就像是被气疯了一般,“我辛辛苦苦地挣钱让你去补课,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女人说着哽咽了,大块大块的泪砸在了地板上,“我哪一天不是在为这个家操劳。可你呢,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是不是哪一天我累死了你才甘心?”她像是个委屈的孩子,那张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却不足以让贺北宸心疼。

不成想,谢澜这无来由的几句抱怨倒让贺北宸听着无比的心烦。更像是触及了他的伤疤,血,便不由得往下滴。他出乎母亲意料地从皮沙发上站了起来,“所以呢,既然我是个累赘,您又何必这么费心呢?”他的话很平静,却像一把尖刀直刺谢澜的心脏。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但还不如不说。

“你什么意思?”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那张脸。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看不懂这张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有些赌气似的对着贺北宸大喊大叫,“我真是不该对你这么费心,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女人原本只是一句气话,却不知怎的竟引得北宸这般激动。

他的声音几尽颤抖,显得失态至极,“对啊。您本来就不该对我费心。”他说着竟有想哭的冲动,却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我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个贱种。那您还对我这么高的期望干什么?”他无法自控地向酒馆的门口走去,看着母亲的眼睛没有了神采甚至深陷了下去,他的双拳紧握,却又像在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一般,“所以,您只需要养到我十八岁就好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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