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没见着。
送走张掌柜的那天,刘勤拄着拐杖也过来了。掌柜家的哭得呼天抢地,最后几个当家的妇人搀扶着走。在那天,刘勤也看到掌柜的儿子,一个半大的小子,带着白绫,穿着麻衣就杵在那里,别人让他跪他就跪,让他哭他就干嚎几声,眼神空洞地望着掌柜的棺材。
高先生也在现场,看着刘勤点点头,刘勤没忍住,眼泪就哒哒地往下落。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站着。
“阿翔受伤挺重的,要回乡下老家了。”高先生先开口道。
刘勤点点头。
“阿生找不到了,有人看到他跑出了城头,但也有人说看得不真切。那天太乱,漕军来了后抓了几十号人,后来我去辨认了,没看到阿生,也许他真的跑出城了。”高先生顿了顿,搓搓手,“那天太乱了。”
说道那天,两人又把眼光投向张掌柜的棺材。
刘勤看得发呆,这个本来热热闹闹的东门米铺没想到一夜之间死的死,散的散,什么都不见了。
“高先生,你有什么打算?”刘勤问道。
高先生咳嗽了一声,“打算?东家说东门米铺会关闭一段时间,我先去另一家杂货铺帮忙,等以后重开了再说。对了,你呢?”
刘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等到张掌柜的家里人扛着棺材出城的时候,刘勤就拄着一根棍子,看着那家人哭着越走越远,心里不是滋味。
他看向城外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偶然还有一两只黑黑的鸟飞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等刘勤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管家张福过来了。
“你小子可真是交好运了!姓张的死了,老爷把所有功劳记到你头上了!你可真是交好运了。”
刘勤不懂管家在说什么,张着嘴看着他。
“傻小子,现在还装傻充愣?”
“我没有。”刘勤的嘴呶了呶。
“走吧!”管家张福往前走,回头一看刘勤还呆在那里,大声说道:“还不走,要请啊!”
刘勤赶紧跟上。
曹家是典型的三进式四合院,府邸分为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以中轴线贯穿着。因为是商户,所以府邸的建造规格并不是很大,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西边沿街,东边靠山,四合院院落的后面是一个小花园,还挖了个小池塘,也算是别有风味。
刘勤住的地方是二进院靠西边的房间,这里算是曹家下人住的比较好的地方,每个人都有一间小房间,比如隔壁的郭护卫就是曹家护卫的总领,其他的下人一般是住在前面的倒座房里。
跟着张管家,从房间往西,经过一个抄手走廊,穿过一个角门,就来到二进院的西厢房旁,张管家让刘勤站在垂花门前,自己穿过庭院,来到北房的门口,和门口的小厮说了一声,就恭候在外面,不一会儿,小厮出来就招手刘勤进去。刘勤赶紧跑过去,跟在张管家后进了房内。
刘勤偷偷地往两边看了看,这房间架子特别多,架上都是一卷一卷的书。前面一个大木桌,当家的曹古风就坐在木桌后,眉头紧皱地看着桌上的账册,旁边站着随从李季方和一个老成的账房先生。
刘勤和张管家跪在桌子下面,曹古风挥挥手,说道:“站起来吧,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
张管家站了起来,恭敬地哈着腰,刘勤不知道当家的口中的“你”是指谁,看见张管家站起来,他也跟着站起来了。
“张福,这个月府里的开销不少啊,比上个月多了五万两。”曹古风不经意地问道。
刘勤耳里只听到“五万两”,就觉得不可思议。
张福哈着腰,低头道:“这个月大爷那边说手头紧,预支了下个月的银两,四爷说看上一只纯种的小鸟要给老太太,这两笔花销都挂在了账上。”
曹古风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好吧,既然是孝敬老太太的,那就算了。大爷那边的帐由我的户头补上,不用动到总账上。”
张福连忙点头称是。
曹古风再看张福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子,淳朴老实。
“这个是那个东门米铺的刘勤吧?!”
张福笑嘻嘻地道:“是这小子,老爷好记性,您说等他好了,带他来见您。”
刘勤没想到一个打理上百家铺子,进出流水几万两的东家竟然还记得他这么一个小伙计,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东家,我是。”
曹古风见刘勤憨厚,微微地笑道,“别紧张,你做伙计肯拼命,我做东家的不会亏待你的。”
“那是,老爷一向对下人最好的!”刘勤没回答,反而是张福替他回答了。
曹古风沉吟了一下,“这回你做得好,现在世道不是很好,我们曹家就需要像你这样敢拼的忠心伙计!张掌柜可惜了,我安顿好他的家人,你跟着张掌柜的,也是个好样的。这样,你以后就跟着张管家先待一段时间,多学学,后头有其他好活计再派给你。”
说完又对张管家交代道:“张福,这小子就先交给你,好好调教,是个好苗子。”
“哎呦,东家真是好人啊!我一定好好带着他!”张福点头称是,说着用力地扯了扯刘勤的衣袖,刘勤直直地跪下来感谢东家。
“好,张福你先带着他去各院走走,再去几个铺头转一转,记住,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忠心的伙计,我曹古风是不会亏待的。”
张福把头低得更低,“是,我一定好好办,让年轻人多学学。”
一走出门口,张福斜眼看着拘谨的刘勤,“你小子也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拼了一次命就来了这样好的运气,好吧,走吧!”
“张……管家,我们去哪里?”刘勤紧跟步伐。
“叫大管家!”
“是,张大管家。”
“别以为老爷夸你几句,你就可以嚣张!”
“我没有,我……”
“没有最好!”
刘勤不敢再问了,紧紧跟着张管家的步伐。
穿过庭院,出了垂花门往东,穿过一个角门,就走出二进院正厅的宅门,再往东走了几步,就进了大爷曹仁住的东边正厅大院。
这次见面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刘勤见到大爷曹仁五十开外,长得偏胖,尤其是肚子圆鼓鼓的,但笑容可掬。
他握着刘勤的手,笑嘻嘻地说道:“你小子真不错啊,忠心,能干!以后我们曹家就应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伙计,好好干,小伙子大有前途!”
刘勤被大爷的手握着,感觉到曹仁手心暖暖的,很是亲切,再被这一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听着,以后都要像这刘伙计一样,忠心敢拼,你们要是够忠心,我也带着你们各院转!要是谁再给我偷鸡摸狗的事情被我抓了,我照例打断你们的腿!”曹仁正色对着自己手下说道。
后面的仆人都低下头,脸色畏惧。
曹仁再转过身对着身边的张管家,“张福啊,你好好带着刘老弟到处去走走,让大伙都看看,二弟的意思也是为了表彰这种忠心行为。”
“是是是,小的懂,小的这就去。”张福恭谨地说道。
离开大爷的院子,张管家带着刘勤一路走,这回走得比较久,从二进院绕了一个圈才到了三进院的西边院落。
小厮进去通报了以后,里面传来一声怒斥,“什么狗屁东西也来见!”接着听到一声摔碎东西“哐当”一声,惊得站在门外的刘勤心一跳一跳的。
好一会儿小厮才出来了,黑着脸说道:“四爷让你们进去。”
张福哈着腰小心地走在前面,刘勤也低着头跟着。
“张福啊,你出息了,什么都敢往你四爷的房里带了?!”厅上一个年轻人喝道。
张福跪下,口里喊道:“冤枉啊,四爷,您老别说,这个院子我最最听的就是您老的话,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老爷吩咐了,我们当下人的实在没办法啊,四爷!”
“好啊,张福,出息了,会拿二哥来压我了!”四爷曹天齐冷笑道。
“没有,真没有,小的不敢!”张福双手一举,趴在地上。
“说屁啊!有和没有都这样!现在人也见了,你们可以滚了!”
张福赶紧磕了一个头,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刘勤跟在后面,偷偷地往上一看,一个曹天齐死死地盯着他,吓得刘勤把头低得更低,赶紧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