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梦琦一愣,看向巡使,巡使也是有些吃惊,但是索忠说得没错,曹梦琦他们几个可以不用带走,但何高飞人赃俱在,根本轮不到总督府发话的。
曹梦琦看向何高飞,何高飞脸上的血迹犹在,但他却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曹梦琦的心里一阵痉挛,何高飞这是用死来换得曹梦琦的平安啊!他今天说的话,索忠带回去不可能给他活路的。
“大人!”曹梦琦叫道。
巡使叹了口气,对于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
曹梦琦还想力争,可是背后却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曹梦琦转过头,是严不二。
严不二的眼里都是冷漠,曹梦琦知道,现在自己表现得太激烈的话,很多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可是让他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何高飞去送死,他做不到!
就在这一刹那,只见跟着索忠走了几步的何高飞回过头来,对着所有人笑了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了一旁的假山上,鲜血顿时从头上涌了出来。
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定格了。
押解的士兵惊慌失措,他也没想到一个已经受尽酷刑的人拿来的力气挣脱开来;巡使瞪大了眼睛,一个刚刚抱住自己的双脚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索忠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抓到了活的反贼,到头来却被耍了;总督府里的人不知所措,这个同僚就这么死了,血还在流着,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曹梦琦的眼里却是模糊的。他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事务,那个爱笑、固执、有时意气用事有时又义薄云天的何高飞就这么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何高飞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不会这么决绝,如果不是怕自己做出什么暴露自己身份的事情,他不会就这样结束自己,如果.......曹梦琦想不下去,他眼里的泪水忍不住了,两行流下去。
“索忠,没有我的同意,你和爱大人决不能再在我总督府抓人!”巡使大声叫道,说完忿忿离开。
其他的人怒目看着索忠,对于总督府的人来讲,索忠就是叛徒,叛徒比敌人可恶,所有人都可以瞧不起叛徒。
曹梦琦擦一把脸上的泪水,走上前对着索忠讲道:“索大人,你看是我们请你走,还是你自己走?”
索忠没想到有一天曹梦琦竟然可以以主人的身份来驱使他这个在总督府混了几年的老人,怒气已经到了头上,可是看看后面一个个怒目的总督府人员,就咬着牙,狠狠地说道:“走!”带着护卫把何高飞的尸首拖着离开。
曹梦琦看着血肉模糊的何高飞尸首被拖走,地上留下了一条血迹,手止不住地发抖。
严不二把手压在曹梦琦的手上,大声喊道:“那个谁,去叫拖地的人过来洗一洗.......”
“走!”严不二命令道。
曹梦琦犹如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巡使出去了,这间房显得很安静,曹梦琦就这么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文书,可是他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刚才假山上那一摊红彤彤,带着浓浓血腥味的血迹。
他突然明白了李永年曾经说过的话,“回不去了,太多同僚倒下,现在走的路是带着他们的命,没办法回头的。”何高飞一个和自己共同经历这么多的同僚、朋友,用这么决裂的方式死在面前,曹梦琦觉得受到的冲击非常巨大。
就这样,在迷糊中,时间过去了两个月。
总督府对于何高飞的死低调处理,他之前擅离职守,虽然求得巡使的网开一面,但是档案还没重新弄完就出事了,所以管理人事的干脆不做了,就相当于他不是总督府的人,反正在他的档案中,何高飞也没什么直属的亲戚,连抚恤金都省下来了。
而索忠至从那件事以后就没有回过总督府,听八卦的温敏说,曾看见索忠跪在巡使的府邸,却不见巡使来开门,后来索忠就和爱大人一起走了,李永年也带走了,曹梦琦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连他的消息都没有。
而曹梦琦和巡使的关系却没有像想象中一般亲密,一方面是曹梦琦从那次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只做自己的事情,对于巡使也是淡淡地相处,把自己职责范围的事情做好,不多说一句话。
另一方面巡使心里也有点芥蒂,曹梦琦也没办法成为第二个索忠。
有时候巡使看着曹梦琦在房间里奋笔疾书,就莫名生出很多感慨。
索忠一直跟着自己,论主仆关系,索忠的地位是没办法和曹梦琦比较的。不过之前索忠的行为实在是让巡使不满,要知道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越级,爱大人比自己高一级,索忠有事情都不报告自己,而是去找爱大人,这是赤裸裸的对自己的蔑视。一想到爱大人对自己冷冷地笑容,巡使就觉得是索忠给自己带来的侮辱,所以他破例把曹梦琦调到身边,就是要让索忠知道这种不舒服。
可是如今看到越走越远的索忠,巡使突然有点后悔的感觉。
如果自己当初多照顾索忠,会不会换来更好的结果?巡使苦笑一下,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什么可能或者重来,就算重来索忠也会选择一样的道路,自己也会做一样的事情。
“你得振作。”严不二在夜里的运河边对着发呆的曹梦琦说道。
曹梦琦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河水。
“你得振作,不然何高飞就白死了。”
曹梦琦听到这话缓缓回过头,“他是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严不二看着曹梦琦,“是,所以你更该活得很好。”
曹梦琦泪水打转,“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我会想办法,也许很快就会有办法,就可以把他救出来的。”
“经过昨天他那么一撇清,你是没办法救他的。他回去就会被折磨死,现在这样死也许更痛快!”严不二说道。
曹梦琦的眼神又黯淡下去,“是,我没有办法救他的,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严不二看出曹梦琦的沮丧,“我们都是能力有限,不可以勉强自己。何高飞已经死了,你得更加振作起来。”
“我也很想振作士气,好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我做不到。我安慰别人很厉害,道理我都懂,可是真的要我好好振作,我做不到。我的脑海里都是何高飞死的时候的面容,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曹梦琦说着说着有些激动。
这种激动是他这两个月以来从没有过的感觉,曹梦琦觉得自己心里就要爆发了。
“是,谁置身事外都容易振作,难的是身处其中还要继续前进。”严不二平淡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让我来安慰人,我可以一大堆的道理不停地讲,也许还可以给出一条条的建议,可是现在,现在的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就想这样静静地沉沦。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是我没办法,我每天都梦见那一个个为我而死的人,那些跟着刘勤的舵工,那个素未蒙面的劫船汉子,还有何高飞,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我不知道我还可以撑多久,我不想说话是怕我一时说出口会忍不住爆发开来。”曹梦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情绪激动地挥着手,止不住地发抖,严不二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什么都做不了,还自以为是?”曹梦琦问道。
严不二摇摇头,“我们不是万能的。还是那句话,不该为难自己。”
曹梦琦无力地对着运河。
“李永年被处死了。秘密处死。”严不二说道。
没有声响。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运河水,突然曹梦琦对着运河大声的叫道:“啊——”
一声长啸。
曹梦琦觉得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才蹲了下来,瘫坐在石头上,抱住脚,“呜呜”的哭起来。
那天的晚上,曹梦琦睡得很沉很沉,他的肩上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