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受挫之际,城门上顿起杀声,坚如磐石的闸门陡然松动,司空南摔人杀上了土垒,撤去了绞盘上的木隼,令人插入木杠,将两座原木栅门抬了起来。
“少主,栅门开了!”胡陌情急说道。
“天助我也,传我军令,命人用原木顶住木栅,大军即刻随我杀入。”
“诺!”
自下而上开合的的城门攻破后,都要以原木顶住墙角,防止城门突然闭合,被关门打狗。
塞东寨门开启一瞬,姜乾身先士卒,执盾提剑攻入塞内,冲出不到二十步,便见咸军自相杀戮,胡陌紧急说道:
“少主,是黑巾军穿着咱们的皮。”
“混账!”
话音刚落,迎面冲出数人浑身是血难分敌友,姜乾亲兵持盾挡在跟前拦住去路。
“前方何人,谁人部下!”
胡陌大喝一声,只见来人甚是眼熟,披着铁布衫。
百里燕(既魏贤)闻听是胡陌,顿是喜出望外:
“胡将军,是我魏贤。”
“魏先峰,怎么是你!”胡陌大吃一惊。
“末将是从城外翻墙而入,一路攻到的寨门下,不曾想是少主与胡将军前来接应。”
此时姜乾大声问道:
“黑巾叛贼皆尽穿戴咸军甲胄,魏先峰如何明辨敌我。”
姜乾也注意到了魏贤所部正与黑巾军厮杀,但显然不可能是自相残杀。
“少主只需看两军鞋履,未穿咸军鞋履者便是叛贼。”
“嘶……若是咸军叛军又该如何!”
姜乾脑子转的极快,黑巾军来源复杂,有几万人是吕济麾下哗变新军,这部分人也穿着咸军鞋履。这时百里燕又说:
“少主放心,咸军叛军不可能自成一体,势必要拆散于黑巾叛贼之中,故而瑞田寨内咸军叛军不多。况且多留下一个咸国人,便是多保留一分咸国的元气。只要他们肯降,留下一命未必不是好事。”
黑巾军主力来自孙国,占了总数六成以上,哗变叛投的咸军混杂其中难辨敌我,但数量并不占多数,一旦咸军占据主动权,投降是必然之举,只要能活命,总好过自相残杀的强。
攻占东门,广信军如潮水般涌进瑞田,相继攻下控制了塞东八座屯堡,打开了南门放入何猛所部,于天黑后占领全寨半数以上地盘,关普、肖晨两部于城外拦截黑巾溃军,于天黑后攻破北门率军杀入。
激战持续至戌时,困守西门黑巾军待援无望士气瓦解,全数投降咸军,俘黑巾军八千人。合计白天抓获俘虏,瑞田一役共俘敌两万八千余人,击毙、杀伤、败逃者近三万,多半以上是混乱中被骑兵给踩死的。
高培、叶信所部分由南北沿河追敌,叶信向南追出七里地,黑巾军南翼残部悉数溃散,叶信留下两千人马固守防线,自率三千重甲步卒北上增援高培。
高培向北杀出十里遭遇黑巾军猛烈反扑,因大雨缘故,黑巾军南下之兵士气低迷战力羸弱,两军交战之下黑巾军大败,被迫退走。至天黑,高培、叶信二将俘敌六千余人,毙敌三千多人。
此役咸军阵亡四千七百人,伤六千余,仅以八分之一的代价击溃乌坪西岸黑巾军八万人,打破了黑巾军天下无敌的神化。
时至后半夜,大雨转暴雨,地面血流成何,气温仍没有回升迹象,一场厮杀过后浑身湿透,冻得人瑟瑟发抖。百里燕守在窝棚里烤火,一边包扎着手上的伤口,一边与司空南问话:
“咱们今天咱们伤了多少弟兄。”
司空南有些兴奋说道:
“死了二十一个,伤了一百零六个。这么大的胜仗,属下八辈子没见过,这可是以少胜多啊。”
“是啊,咱们过河的只有五万多人,黑巾军有八万,算上陆续增援的黑巾军,十万人总该有,歼灭击溃两倍于己的敌军,确实是一场空前大胜,死了的二十一个弟兄也算值了。”
若非今天暴雪转暴雨,百里燕估摸着今天的战斗将以咸军的全军覆没收场,此时此刻不知黑巾军统帅曾做何感想,黑巾军的兵卒又作何感想。
烤着篝火,百里燕迷迷糊糊睡下,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雨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好在气温有所回升。
他先去伤营探望了昨日先锋营受伤的兵士,看到一百零六个还都活着,百里燕心里松了口气。
昨日战死者都是没穿锁子甲的战卒,装备锁子甲的两百队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异常凶悍,受伤多在下半身,且无一件锁子甲因刃器破坏而割裂,可见钢制锁子甲对青铜兵器,以及质地普通的铁剑具有极好的防御力。
折返回广信先锋营,司空南正在组织放饭。
战场用餐由各营组织人手前去伙营打饭,昨日一场大胜,今日早饭颇为丰盛,每人都分得了两张光饼,一块二两的肉干,有领兵职务在身的将官还有额外的伙食加成,如百里燕先锋一职,相当于都统,额外比普通士卒多三两干肉。
但百里燕知道,咸军此番准备仓促,后勤混乱不堪,连粮草被服都准备够呛,又何来的肉食。至少驻扎乌坪的一个多月,只吃过两顿肉,更多时候还需要想办法捕鱼。
“司空南,哪儿来这么多干肉。”
司空南得意洋洋嚼着肉干说道:
“何大都督昨晚抄了黑巾军在瑞田的军仓,发现了不少,肉干就够黑巾军八万人顿顿吃肉,够吃一个月的。”
“这么多!”
百里燕大吃一惊,半开玩笑说道:
“看来富得流油啊!”
躲在窝棚里嚼着光饼干肉,百里燕思考着肉干背后黑巾军难以置信的后勤保障。
仅八万人就有足可吃用一个月的干肉,要是均到每个月,这些干肉足可供这八万人用支用三个月,即便是号称中原精锐的晋军重甲军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若以此衡量,这是瑞田黑巾军独一份的待遇,还是五十万黑巾军全军普遍现象。
倘若是五十万大军普遍的待遇,那黑巾军何来这么多物资储备,总不能是沐阳仓的储备,沐阳仓又哪里能供应这么多肉食,很显然是黑巾军起事之前早有准备的物资。
思索之际,传来胡陌声音,他左手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正迎面走来。
罗松亭当日拿走了四件锁子甲,胡陌应该有一件才对,但昨日他与姜乾都没穿戴,受伤是在情理之内的。
“魏先峰,少主请魏先峰前去大帐问话。”
“好,末将这便动身。”
胡陌身高一米九,魁梧异常,站在跟前如同门板,其与许捍一样,姜乾少年时便追随左右,因此深的姜乾的信任,如姜蓉信任许捍一样,视之为身边得利的家将。
姜乾为人说不上平易近人,可以说有些自傲,但比之纨绔子弟,姜乾确实有他自己的理想抱负。
他自小修文偃武熟稔兵事,十五岁便在公府护军任职,十八岁能独当一面剿匪,咸西之乱姜乾第一次崭露头角,临阵身先士卒是他能团结兵士,驱使战卒舍生忘死的威信所在。倘若是泛泛庸碌之辈,姜闵也不会放心姜乾远赴宋国办事。
不过姜乾对百里燕似乎天生没什么好感,百里燕平日与他接触不多,直到南下勤王,一路上才有更多接触。
姜乾的自傲多半来自少年得志,十八岁便能独当一面。百里燕猜想,姜乾不待见自己的原因也许是当年江东一战,他四败韩合,重挫晋军锐气,让少年得志的姜乾感到了压力。
须知,当年的百里燕年不过十六而已,却能独当一面阻晋军十万大军于江畔,换做是姜乾,他能做到吗。
随胡陌来到姜乾临时落脚的屋舍,屋舍已经烧毁一半,剩下一半勉强还能住人。
昨夜激战至今,赵逊仍坐镇乌坪,以防黑巾军过河,但先后来了四道军令,要求瑞田各军加固瑞田寨,做好长期驻扎准备。
昨夜何猛又抄了黑巾军在瑞田的军仓可谓收获颇丰,百里燕琢磨着,不能是姜乾眼红了要自己去交涉战利品吧。
当然,广信军是率先攻入瑞田的军团,何猛所部若没有广信军打开南门,何猛所部也占不了军仓,按说分一些战利品也是应该的,刚才的这顿肉,就可见人家还是惦记着广信军好处的。
走进屋内,百里燕行了一礼:
“见过少主。”
姜乾此时正坐着,神情复杂的抬头看向百里燕。
“魏先峰昨日率先攻入城中,为广信军争得大功,本公子甚是欣慰。我已呈报父亲,向赵帅替魏先峰请功”
“少主过奖了。”
“魏先峰乃广信先锋,当得此功。”
姜乾话里话外尽是阿谀之词,百里燕不禁怀疑他没什么好心,定是有求于自己。
果不其然,姜乾从身后掏出两大包裹,其中一个很沉,往桌上一扔,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另一包看不出什么苗头。
打开第一个包裹,黄澄澄的“寸金”晃的眼晕,百里燕当然不会以为姜乾能有这么好心赏他这么多黄金,更不会相信姜乾还会随身带着黄金,肯定是何猛抄了瑞田的军仓发现的假黄金。
何猛是不知道假黄金的,估计他也没能认出真假黄金,但是广信公府的人都清楚,这么一大包黄金,定是何猛自作主张酬谢广信军昨日打开南门放入何猛所部的人情。结果送了一包假黄金,未免有些跌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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