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济源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说道:
“百年前曾有打算,只可惜铜器沉重,水车极难推动牵引,且如此巨大回旋木柱车,所需铜铁少则两千斤,多则上三五千斤,当时炼炉无法一气呵成,多个炼炉同时浇铸不免出现残次,代价极为昂贵。
眼下永兴城建起五千斤高炉,一气呵成浇铸成型倒是没了问题,但水力无法驱动如此沉重铁床机械,造之也无用。”
“不然!”百里燕斩钉截铁道:“造此种大铁床,水力自然无法驱动,若是只造加工直径一两寸,长度两四五尺的小铁床,辅以大水车,便可驱动。至于大铁床,日后会有办法将之驱动,眼下不妨先花两三年时间,制出所需齿轮、轴承与小铁床,大铁床可留待日后再想办法。”
砡工派总部虽然毁于黑巾军之手,但文献资料在撤退途中抢运走了不少,程济源展示的这张图纸,是一台以水车为动力,可以加工长度三米,直径超过半米木料的大型简易木工车床。
木结构机床生产简单,传动阻力小,做的大一点,水流急一些,水车照样可以驱动。
同尺寸金属机床受结构重量、摩擦系数,以及早期原始加工产生的一系列机床阻力,水车驱动即便能带动车床旋转,其所产生的扭矩不足以支持加工切屑金属棒料,极可能造成扭矩的过载,而损毁水车。
但如果将车床型号放小,只需加工尺寸够用,金属的切削深度少一点,使用水车完全可以驱动小型金属切削机床,而大型机床只能留待日后使用蒸汽动力,甚至电力加以驱动。
除了这张回旋木柱车结构图,另外两张图纸展示了一种平面刨床,用以代替人力加工长条形方木,一种是飞轮机,顶部是一个巨大飞轮,以风力或水力牵引,下半部分是一个铜架结构,装一根简易铁质钻头,用以对木板打孔,或是装上铁拐刀,可以像镗刀一样,加工直径不等的木器内圆。但归根到底,还都是木工机械,且原型机都已付之一炬。
仔细看过图纸,百里燕觉得意义不是很大,因为仍是木结构,至多是有些借鉴意义,要攻关金属机床,都得从头再来,还有很长大一段路要走。
“程大师,除了此三种机械,可还有其他?”
“有是有,但都大同小异,且有的只是更大一些罢了。”
“那就先各造两抬,钱款由我府中支出。造出之后,可先以回转车尝试加工直径一两寸,长三尺铁棒,如若水车可供驱使,那便先将就着,待齿轮、轴承堪用之后,可再造小一号的铁床回旋车以代之。”
“但加工铜棒可用好铁,而加工生铁,勉强可用锻打淬火的精铁为刀,侯爷若要加工钢铁,又以何为刀?”
“此事程大师大可放心,只要大师造出来,在下自有办法解决。”
“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济源清楚知道金属切削的难度,加工青铜或铜料,尚且可用铁做刀具,低速切削,加工生铁用淬火钢低速加工,加工钢材,以当下技术已非常困难,更别说加工锻件和淬火件,必须有合适的刀具作为切削工具。
当晚在府中招待程济源等人,安排他们在东厢住宿一宿。
之后几日,陔陵一片平静,祥和中隐隐看到一丝天下太平的错觉,大街小巷充斥着天下会盟,胖揍黑金乱贼的段子,同时也不乏一些危言耸听的谣言。
璇儿的病已经好利索,每天又是活蹦乱跳和其他姐妹去王宫上课。对孩子们的教育,百里燕始终不放心,一直打算日后还得安排她们入学。
十一月十八这日,早朝结束后,鼎炀侯在广渊殿向咸王再次提议前往长孙国会盟。
“大王,咸国只有与长孙国会盟,才能保障我国日后在孙国利益,若不然,日后处境堪忧啊。”
“鼎炀侯。”咸王躺在榻上平静说道:“长孙被黑巾贼杀得灰头土脸,丢了三成国土,你让寡人好意思去长孙国会盟,霸主之国会做何想?寡人日后难道不需再与志国往来贸易了吗?”
“大王此言差矣,如今是志国对我咸国所需,胜过我咸国对志国所需,志国离不开我咸国铁料、精细棉布、盐、糖,而我咸国对晋国贸易多为棉花、豆类、硫磺、煤炭、铁矿,这些晋国有、卫国也有,完全不必担忧。”
高勋这时说道:
“太尉,会盟自古皆由霸主提出,亦或者强国挑战霸主。而今长孙国国土沦丧三成,其兵羸弱不堪,由长孙国提出会盟,名不正言不顺,日后难免为天下人所耻笑,这个盟,不会也罢。”
“长史大人此言荒谬!”鼎炀侯反唇相讥:“长孙震天火天下无人能敌,志国至今无一尊震天火,中原霸主迟早名归长孙,长史大人难道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张太尉,长孙国有震天火是不假,震天火天下无敌也不假,既然天下无敌,还要天下诸侯会盟做甚,是好替他长孙国解围吧。”
“按长史大人所言,我咸国便没有失地吗,徐国、梁国、孙国便没有失地需要收复了吗,笑话!”
“张太尉此言差矣,长孙军员额位冠各国之首,大中小震天火数百口,乃各诸侯国之两倍还多,战卒用震天火更有四万余,是各诸侯国六倍,在此巨大优势之下,长孙国步军依旧不堪重用,其又何德何能,担当天下霸主。”
“那依长史之言,孙国几乎亡国,徐国半壁沦丧,这又作何讲。”
“徐国人丁远不如长孙,军队哗变甚多,南境一战,更是损失惨重,而孙国为黑巾叛乱之巢穴,军队半数叛乱,两者岂能与长孙相提并论。”
二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咸王慵懒的躺在榻上,脸色很是不快,他道:
“鼎炀侯,寡人看长史说的有理,这长孙国此前败得一塌糊涂,若无寡人之兵在东线与之周旋三年,长孙国岂能苟延残喘至今天。现在其有震天火无数,却仅仅与黑巾军打个平手,且不说黑巾军震天火寥寥无几,倘若长孙国没有这震天火,怕是早被黑巾贼灭了国了吧。”
“大王,长孙与晋交好,现在又是梁国座上宾,我国没有道理不去会盟呀!”
“可寡人也没说不履行会盟之责,只要各诸侯歃血,我咸国亦可联兵,歃不歃血有那么重要?”
“歃血乃信义之交,若不歃血订立盟约,如何保障我咸国在孙国之利,还请大王三思。”
“长孙国素来见利忘义,每每寡人疲弱之际落井下石,谁能知道日后长孙不会与晋国合谋,图我咸国土地,盟约本不过是权宜之计,待黑巾覆灭,盟约还有何用!”高勋疾言厉色道。
“若安长史大人所言,天下人皆可白纸黑字不认账,天下人人之众,还有何信义,岂非皆是尔虞我诈之徒。”
三人争论不下之际,太子匆匆进殿,神色慌张:
“父王,卤侯出事了!”
咸王闻讯色变,起身急问:
“卤侯出了何事!”
“半个时辰前,卤侯在家中散步时滑倒,此后便不省人事,现在气脉微弱病情告急,医官赶到卤侯家中束手无策!”
“长史,快给寡人备车,去卤侯家中!”
“遵命大王!”
咸王匆忙离宫赶赴卤侯家中,此时百里燕正在司农府中处里明年的农具调拨,高勋很是突然的闯入府中急切说道:
“大司农,卤侯病危,大王宣你即刻前往卤侯府中。”
“病危!何时发生的?”
“半个多时辰前,院中散步时摔倒,至今昏迷不醒,医官们束手无策。”
“快走!”
卤侯今年已是六十八岁的老人,时下能活六十八岁的凤毛麟角,即便是现代老年人,六十七八岁摔上一跤,不死也是骨折,半条命休矣,更何况是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的当下。
抵达卤侯府时,内外已经戒严,府外街道清空,停着大小十余辆车。
刚进府中,很远处便闻咸王大动肝火,斥责医官无能饭桶,医官们诺诺连声,丝毫不敢招惹咸王的怒火。
见百里燕现身,咸王推开挡路医官上前来说:
“永兴侯医术高明,快替寡人看看卤侯病情如何!”
“遵命大王!”
来到卤侯寝室,卤侯已经是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身边围着两个医官,还有年迈的管事和几个女婢,地上吐得一塌糊涂。
百里燕只看了一眼,心里彻底凉透。
其面色紫红,脉搏微弱紊乱,心脏跳动无力,鼻息近乎停滞,右侧额头有明显的新鲜伤口,是摔倒时磕在了头上,引发的急性颅内失血,现在送进icu抢救,还有很大保命的机会,但以当下医疗技术,也是奢望。
这时咸王焦急问道:
“永兴侯,卤侯病情如何,可否施救?”
“唉……”百里燕叹道:“卤侯是头颅之内渗血,非当世医术可救。卤侯已是六十八岁的老者,哪怕是小染风寒,都足以丧命,更别说是摔了跤。”
咸王默然无语,目尽沮丧,神色黯然悲伤,眼眶顿时噙满了泪水,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此时的姜亥,也想到了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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