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定参观事宜,待酒宴结束,段颂之随即引姬丰三人前往机造门参观。百里燕借故脱身,前往宗伯泰住处,中途蒋杰说道:
“侯爷,末将看那博源君来者不善,定是起了贪心。”
“不错,其早垂涎我永兴城实力,正如当年晋国图我永兴城道理一样,都是垂涎永兴城带来的财力与国力,但他们却不知道永兴城兴盛的根本精髓所在。”
“那侯爷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博源君要的是如何发财如何获取国力,本侯要的是他的钱财,只有有了钱财,永兴城才能加速发展大壮大,甩开诸侯十万八千里。”
“这么说,侯爷放其进城,知道其定会索要永兴机器以自用谋财。”
“不错,不过也不会全给他,充其量给他一些能赚钱的,其他关乎国防的机械设备与管制设备,一样不给。而且就算给了,他们也造不了枪炮。”
技术发展既要扎实的技术基础和人才规模,同时也要先进理念,如若不知道技术趋势,再高精尖的设备也只能生产民用产品,无法将工业实力转化为国防所需要的坚船利炮。
徒步抵达宗伯泰住处之际,简陋的屋舍灯火悉数,隐约能听到妻女说话声。
不知什么原因,宗伯泰喜欢窝在永兴城里,即便出城也极少去陔陵,问他为何,他也不说。为便于他出谋划策,所有情报消息都从陔陵抄录后发往永兴供其使用。
旅居永兴多年,宗伯泰与正室夫人马氏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宗伯谦今年十五,次女宗伯凝,今年十一岁。
进屋后二人正襟危坐,百里燕先是说道:
“先生应该知道消息了吧。”
“苏将军已令人前来报之消息,真没想到侯爷会出此下策,只怕是日后博源君变本加厉。”
“先生担心不无道理,但眼下咸国有求于天子,若不能满足博源君胃口,姬丰势必与我做对。我转念一想,还不如让一步,只要姬丰肯掏钱,让他一些实惠也无妨,而且中原市场太大,咸国的商品未来数十年内未必能全部占领,梁国所能得到的好处十分有限。
退一步说,姬丰所得机器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不久日后永兴城将有更为先进机器。鉴于此,当务之急是迅速扩大永兴工业,夯实根基,奠定日后一统天下之势。”
宗伯泰目光如炬精神一振,忙问:
“这么说,侯爷已决意一统中原!”
“工业已成端倪初见,本侯毕生恐难见咸国一统天下之盛,但只要沿着本侯之路继续前行,六十年内一统版图,使之各国永不分离必成可能。”
说道激动处,百里燕仿佛看到一百年后,中原独霸半球占领全星的空前盛世,一统全球的梦想或许不只是一个梦。至少中原占据了四千余万平方公里的有人土地,三千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相当于整个亚洲板块的全部陆地面积和半个欧非大陆,地球历史上没有哪个民族,哪个帝国,能长期占据统治如此辽阔的土地和疆域。
人口土地的巨大优势,通信交通技术成熟后,完全具备先统一半球,再统一全球的必要条件,至少统一南半球,兼并陆路相连的金雪狄人并不困难。
“届时中原强盛空前,再挥师南下统合金雪狄人,整个南半球将尽数纳入我中原之手,有朝一日称雄星球也未必不可呀。”
“侯爷所言,宗伯深信不疑。但百年后之事,何必今朝魂牵梦绕呢。”
“唉……”百里燕一息长叹几多感慨几多无奈:“非是我杞人忧天,宗伯先生不曾见过万国林立相互残杀,血流成河亿万生灵涂炭之惨状,本侯是担心有朝一日驾鹤西去,永兴城匠术外流,世界从此不复太平。”
“所以侯爷想尽毕生之心血,奠定天下不可逆之大势?”
“不错,但凡一切能加速本侯计划之举,皆可一试身手。”
“那侯爷侯爷可曾想过日后如何面对新君,处置天子。”
“先生何意?”
“侯爷应该知道,而今天下仍奉梁国为尊,侯爷有生之年,奠定天下之势,置天子于何地。”
“这个……本侯确实未曾想过,毕竟那是本侯百年之后的事,现在考虑未免过早了。但先生既然问了,本侯也只有两条路给梁天子。一,天子让权行内阁制,天子仍是天子,内阁执掌天下。二,废帝制行内阁,从此再无君权专政。”
“宗伯明白了,侯爷并不想废黜天子。”
“是的,天子虽微,却是万世一系,废之容易立之难,一旦开动头,日后篡权夺位者皆你争我夺,争相篡权废立帝权,只会加剧动荡,因此上策是继续保留天子,但天子从此不再专权,作为国之象征继续保留。
至于咸国新君,想必那时本侯也已不在人世,那是后人之事了。不过就当下而言,太子之事确实棘手。绸商依附太子,日渐锋芒。本侯担心日后太子与我有隙,致使内廷不和殃及国政。”
“那侯爷可曾想过废立太子?”
宗伯泰所问极是郑重,百里燕摇了摇头坚决说道:
“在下绝无此意,原因有三。
一是太子并无原则过错,无法行废立之事。二是太子为嫡子,本侯虽不赞同立长斥幼继位之法,但也不想贸然开废长立幼的先例,咸王自己便是前车之鉴,不动为好。
其三,废长立幼拥立谁都还不如现在的太子更好,至少姜蛰身边还有西寰,西寰的背后是晋国,咸国如今需要晋国物料与市场,而西寰左右晋国内朝,晋国的态度极为重要。
最后,本侯不想背负一个废立储君夺权专政的恶名,故而本侯不赞同废立太子。”
“但咸王已多次暗示侯爷废长立幼,侯爷为何不从呢。”
“非是我不从,是眼下局势不容许废立太子。姜蛰被废,西寰的处置十分麻烦,晋国随时会出兵来攻,届时卫国西线起兵,本侯即便战之能胜,耗费的大量时间人力物力财力,也不划算。因此废立太子之举不合时宜。
而且本侯以为,如今的太子姜蛰沉迷女色更甚,元寿多半不会太长,故而太子登基后若一早驾崩,新君拥立之事可另外谋划。如若西寰要立其子登基,那就籍此为条件,让晋国把江东东郡吐出来,其若不允,再改立新君也一样。
而且那时少说十年之后,本侯相信再活二十五年还是有把握的,届时咸国国力更盛,枪炮皆以齐全,晋国若敢于寻衅,那时再起兵伐他,将不费我咸国吹灰之力。”
“如此说来,侯爷真无疑废立太子。”
“也非绝对,若非迫不得已,本侯无疑行废立之举。”
“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宗伯泰语带深意,百里燕停止另有歧义,遂又问道:
“先生何意?”
“侯爷可还记得八年前在下与侯爷所言之谶语?”
“八年前,谶语?!……”百里燕努力回忆八年前,过去许久隐约闪过一念,心弦猛然绷紧:“想起来,当年先生说大王元寿将尽之际在下有一劫数。大王元寿尽之后北有空前浩劫!”
“正是,当年在下只推算出大略,而今时间日尽,大致可窥全貌。侯爷务必小心太子,应早做防范。”
“先生是说,太子要杀本侯!”
“即便太子不想置侯爷于死地,梁国呢,晋国呢,西寰呢,无人不想置侯爷于死地。咸国国力日盛,日后天下归于咸,既非是晋国所想见,更非是梁国所相见,不如趁早除之而后快。尤其是天子,其断然不允许有诸侯凌驾于其上。退一步而言,混乱的中原,对天子更为有利。”
“所以先生认为,越往后,梁国越会干涉其中置我于死地。”
“是的。此番姬丰见识过永兴秘密,其心中由嫉生恨,日后必极尽所能独占一切好处,侯爷的存在便是其最大的障碍。所以此番姬丰虽然入了侯爷的圈套中,又何尝不是喂饱了一只白眼狼。”
“所以先生的破解之法是废除太子另立新君,一劳永逸解除咸国内患。好一致对外,先发制人制伏天子!”
“不错。而今咸国短时之内最佳进兵之处是向西出击。长孙战力羸弱不堪一击,而卫国国体疲弱,其虎狼本性遭致中原各国厌恶,战力虽强,却无咸国精良枪炮,扫之唾手可得。
日后可将卫国逐出孙国旧地,扼控中原腹地,同时加速对长孙经济控制令其不振,而后伐之。若干年后咸国疆土与梁国接壤,侯爷可曾想过‘辅天子以令诸侯’号令天下,但凡不尊号令者,侯爷执天子之威击之,天下从此可定。”
“辅天子以令诸侯”短短七子着实令百里燕精神大振,依稀中想到了曹操。
“好啊……好一个‘辅天子以令诸侯’,本侯若能活到七十,想必此愿必能付诸于现实。”
“天子”理论上作为共同的盟主,拥有无可争议的政治合法地位与正义性,谁控制了天子,谁掌握了政治话语权。
曹操请天子入许昌,作为尚且弱小的曹操势力,无疑拿到了尚方宝剑一般的外挂。同时天子传统的政治遗产在曹操挟持之下,被其所控制消化,最后化为己用。简而言之,是政治角力场上的“擒贼擒王”。
而今百里燕处境,隐约中契合了时空的轨迹,迫使他遵循着潮流的惯性去追逐历史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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