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有盐湖,但不是很大,经过上千年的开采,盐湖资源正在枯竭,当地的盐工已转向盐湖周边地下井盐的开采,能出盐晶,本身是一件稀奇的事。
中原将盐晶称之为盐宝,据一些医典记载盐宝可用于治疗某些疾病,因而盐宝被作为药物交易。盐宝越大,价值越高,通常能买到的盐宝多为拇指大小。
不过所谓的治疗作用多数效果值得商榷,其中真正起作用的是微量矿物元素。时人物质条件匮乏,对疾病的认知更多来自于表症,稀有微量元素的补充能起到极好的疗效,但对物质来源丰富的近现代人,疾病往往发自物质过剩引起的富贵病,因此古时有用的方子,到了今人身上不起作用,非是药方的问题,其实是人的体质出了问题。
将盐宝收下,卤侯又送两份大礼,礼品被装于朱漆云气错金纹的宝盒内,只看规制便知道不是装盛金银的木箱而是宝箱,对于三侯这等身份地位的显贵,送金送银不免太土,送些稀有珍玩方能显示手段。
贵重礼品入手,光天化日当着送礼人的面直接开箱十分的失礼,宝箱随即由府中侍卫扛着送入府内,暂入前堂堆着。
少时引卤侯、仲侯父子孙辈,子侄堂亲一行四十余男丁入前院,卤侯边走边将此番一行人等详细介绍。
薛氏门第人才其实不多,从政的很少,多数子弟都从事经商和盐业,火碱、口碱作为条件交换给卤侯之后,卤侯一族开始涉足化工,陆续十多年间直系旁系培养了不少人才。
麟城办起化工之后,卤侯的势力财力日渐雄厚,但总体上仍以赚钱为主,科研投入其实不多,更多时候仍就需要百里燕的人才和技术支持。
一行人边走边说,队伍的后面跟着一瘸子青年,走起路来右腿始终一瘸一拐,身材也不很魁梧,与其他盐枭子弟相比,一席深灰色的直裾显得甚是瘦弱了些。由于腿疾,被远远落在了他人之后,显得很是焦急。
此后院堂屋中十朵金花叽叽喳喳吵成一片,百里蛮蛮敞着嗓门冲进屋中大喊着:
“来啦来啦。”
“喊什么喊,又不是你出嫁,你着什么急。”
百里彩云没好气道,百里芳撇着嘴说:
“姐妹们都注意了,待会儿都听姐的,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十姐妹可不是好欺负的羔羊。”
这时百里香提醒道:
“你省省吧,父亲都说要打折你一条腿,你还想被打折一只胳臂呀。”
百里芳皱着眉毛,对百里香这等投降派颇有些不痛快:
“姐姐我可是为妹妹你好,你还自暴自弃啊”
“我可没有,父亲的决定谁都改不了,姐姐还是早些认命吧。”
“我才不认命呢。爹自己都说了,瞧得上瞧不上是咱们女子的事,卤侯也不能怎么样。”
“你还真信呀。”百里璇愁容满面说道,俊美的容貌宛若凋谢的花朵。
百里芳不满百里璇的埋怨,调转枪口向其开炮:
“璇儿妹妹怎不担心担心自己,小心羊入众虎之口啊。”
“你!哼,不理你们了。”
百里璇气鼓着腮帮涨红了脸,背过身去不再搭理白丽芳。
而与此同时后院通往中庭的拱门下,肖春玉、萧儿、春柔、春芳、唐桃、周空六女子人手一支望远镜瞧着远处一众等人,唐桃出神说道:
“卤侯家的人可真多呀,这要挑到什么时候啊。”
“又不是挑你家蛮蛮,你急什么。”
周空面无表情说道,唐桃顿时有点来火,急着说道:
“我不也是为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担心吗。再说了,谁的女儿不是心头肉呀,总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再行啊。”
唐桃平日里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春柔、春芳,再者敢和周口打打嘴仗,其他真没什么能耐。
这时春芳喊了一声:
“快看快看,我看到一个瘸子,竟然还有瘸子!”
唐桃听着吃惊,忙举望远镜边找边说:
“哪里哪里呀。”
春芳顺势伸手指向远处,唐桃竖起了眉毛口无遮拦的说:
“瘸子也来招亲呀,真没天理了……”
一众女子隔着老远叽叽喳喳喋喋不休,作为妾侍,重大场合根本没有他们露面的机会。当然,轩亭郡主乔馫儿是个例外。多数时候身份卑微的妾侍只比普通的用人好那么一点点,更不可能像唐桃等人排队躲在某个角落里,拿着望远镜,对着贵宾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也只有百里燕的府中由此奇景。
将卤侯、仲侯引至中庭前堂,姜蓉、乔郡主便径自退走。寻常接待外宾正室夫人出面倒也没什么问题,大量男性外宾的场合,夫人是不易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
一来是男性群体年龄层不一,青年男子不免窥探熟妇的春色而起色心,妇人也不免垂涎精壮美男的阳力而思春,为日后红杏出墙窃玉偷香而埋下祸端。
二来,男人们讨论的问题的时候,妇人守在一旁总是很尴尬,不免让人觉得男主有恶妻,说话得看脸色的感觉。
提前布置的厅堂添置了更多的长案和座塌,布局颇为紧凑。百里燕精心准备了糕点、瓜果、茶饮和饮料,以便众人取食,同时籍此观察未来女婿们的一言一行。
仲侯等长辈均坐于右侧,乔丞提前入座紧挨着仲后薛成父子,卤侯与百里燕同席而坐于正坐,子侄孙辈年轻一代坐于左侧,既彰显出应有的长幼尊卑,又不失主人待客之道,安排十分得体周到。
待众人陆续落座,那瘸子青年在一瘸一拐的猫着腰寻找自己的座位,这一幕恰被百里燕看见,不禁也吃了一惊。
“瘸子!”
他瞪目如鼓满是错愕。
他从没想过卤侯会怠慢他,安排一个瘸子来相亲。倒也非是他百里燕鄙视残疾,今日可不是什么普通相亲会,是咸国两大顶级家族的政治联姻,安排个瘸子相亲,这算什么情况,即便是备份,也未免有些不妥。
刚才那人分明是瘸着腿进来,百里燕转而又想,难道是最近出了事故伤了腿?可细回想起卤侯刚才,似乎也未见卤侯说起此人。想到此处,百里燕忙问道卤侯:
“卤侯,那位才俊不知是何人呐?”
百里燕问的有些急,脸上的惊愕都没来得及掩饰去,卤侯看在眼里,也颇为尴尬脸红,只好硬着头皮说:
“呵呵,是这样,方才那颗盐宝,便是我这位堂侄孙所献妙策。”
百里燕闻讯又吃一惊,接着听他一声吁叹:
“哦……原来是这样。”
这时卤侯有言:
“这位乃我本家堂侄孙姓薛名博林,六年前摔伤了右腿,故而行走有些不便。我本欲是不带他来此,然他献上盐宝妙策,我也不忍回绝,故而带来同行让他见见世面。”
薛博林按辈分与薛崇孙子薛舒同辈,是上任卤侯薛腾胞弟的重孙子,既卤侯薛崇堂弟的孙子,今年二十一。
按说薛博林与薛舒同辈,又是卤侯薛崇堂弟的孙子,薛博林怎么也不该比薛舒大六岁。
其实不然,当下婚年龄早得多,十五六生儿育女是普遍现象,卤侯的兄弟们理论上没有继承卤侯的机会,因此婚姻不是家族首要核心问题,往往最早被作为筹码对外交换。而长子作为卤侯的继承者,婚龄都在十九岁之后。
从卤侯薛腾到重孙薛舒,四代人三段婚姻每人拖一两年,叠加到薛舒这一辈,便是六七年,薛博林年长薛舒六岁也就见怪不怪了。
听完卤侯一番细说,百里燕不禁又问:
“薛博林此人既腿有残疾,又何故千里迢迢前去徐国,想来不能是只为一颗盐宝吧。”
卤侯语带可惜的说道:
“永兴侯有所不知呀,这薛博林天资聪慧喜交好友,我那堂侄也不管束,放任他在外云游。”
按卤侯薛崇的说法,薛博林满腹锦纶学富五车,喜欢到处云游,言外之意此人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百里燕觉得,多半是因为薛博林不是家中长子,六年前又摔伤了腿,因此家中首先考量的是利益问题。
因为腿伤成疾治愈无望,婚姻问题不可避免的成为障碍,至少是不可能优先分配到最好的资源,而其他略低一等的门第又觉得自己女儿还不至于为了攀附薛氏,放下身段把女儿嫁给一个残废,因此薛博林只能娶门第更低的女子,一来二去拖到了现在。
之后性情大变放任自流,满世界的云游国外结交“好友”,家里不管,既是道义上的亏欠,也是其价值已经打打了折扣,只好任其发展。
此时众人言声窃窃,卤侯压了压手示意众人肃静,而后严肃说道:
“今日赴会,乃本族长与永兴侯相商,召我族子弟于此茶叙,众人不可无礼怠慢,更不得聒噪喧哗惊扰了侯府女眷,诸位可都清楚。”
“谨遵族长之命……”
众人异口同声,下刻卤侯与百里燕小声说:
“永兴侯,有何话尽管问吧。”
“嗯,薛氏子弟果然非同凡响,令人刮目相看呐。”
此前百里燕与薛崇说定,龙凤会当日要召青年才俊问策,以了解薛氏青年才俊的世界观和才学。
现今的薛氏子弟已非当年那群只知道熬盐卖钱,精于生意的盐枭。受惠于教育的发展,最近十多年间三大家族与依附于三大家族的核心权利贵族,都能接触到先进思想书籍和先进教育,百里燕考察的正是他们的思想深度,至于人品和办事的能力,仍需要长期的观察和考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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