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号”这种虚名要说完全没有意义也不一定,至少是他百里燕之外的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意义非凡。而且权利等级越高,越看中头上帽子的大小,百里燕站在自己的角度大大忽视了当下的大环境。所以卫王应该也定会非常乐意得到一个虚名,更何况他还只是个藩王。
但卫王的底限也是有限度的,现在已经被梁国占了一个郡,两郡还给孙国,再让他割四郡给梁国根本办不到。同时梁国仍没有与卫国正面抗衡的实力,哪怕现在的卫国已经给打疲了,梁国也不是虎狼军团的对手。
咸国只需与卫国达成协议,交接土地变成既成事实,届时咸国是答应给两郡土地,但地在卫国手里,给不给跟我没关系,王号不要了我也无所谓,但是此前的协议还有效,我也不怕你赖账,除非你不要脸皮了。
退一步说,梁国一夜吞并五郡土地,也得考虑考虑诸侯的反应和舆论影响,只有四个郡的宗主国尚且能吞五郡土地,现在四十多个郡的志国,一夜吞掉只有不到三十个郡的徐国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喽。
一旦产生这种恶性政治示范效应,现在的政治体系将不复存在,梁国作为宗主国的约束力和威信将大打折扣,这种代价显然不是梁国所能承受的。
“先生此计甚好,我即刻前去申通浩处与他再谈,想来这个条件他不会拒绝。”
“那副帅可考虑清楚如何应付天子与长孙?”
“我已有所打算,先生不妨替我参详参详,待今晚回来,再与细商也不迟。”
与关龙翔说定,百里燕旋即马不停蹄刚去卫国馆驿。此时天色尚亮,申通浩正在着笔写信,将今日与百里燕交涉的条件和反复考虑的结果反馈给卫王。
“申先生,咸国永兴侯求见先生。”一护兵隔门禀报,申通浩顿觉诧异。
此前他已得报百里燕下午被姬丰、姬通二人邀去,不免开始担心百里燕与梁国做下交易出尔反尔。略作思考,申通浩收起写到一半的内容,起身走出寝室。待见到百里燕,申通浩不客气道:
“永兴侯,下午方与博源、安泰二人相见,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申大人莫要误会,本侯的诚意申大人大可放心,本侯此来是有一桩美事,对你我两家均有利的美事。”
对于百里燕的说辞,申通浩根本不信,他质疑说:
“阁下能有如此好心?”
“其中是有些曲折,但对贵国还是有利的。此处说话不便,还请申大人借一步说话。”
“那好,随我来。”
引随申通浩到无人处,百里燕凑近其跟前刻意压低了声音:
“博源、安泰二人约本侯面谈实为以王号换取贵国土地,本侯不得不做更改今早承诺,从贵国再划走两郡。”
申通浩闻讯大怒:
“岂有此理,阁下出尔反尔,信义何在!”
“此乃梁国所设计策,纵然本侯不答应,我王也会答应,本侯总不能强求我王吧。作为补偿,本侯愿助卫王晋封王号,申大人意下如何?”
“你用两郡换取王号,我王岂非也要用两郡换取王号,更何况如今梁国已占我国一郡,孙国再分两郡,一夜少了七郡,天下诸侯谁能蒙此奇耻大辱!”
申通浩情绪激动,百里燕试图安抚他说:
“贵国与梁国所接壤郡县本侯可先行让与贵军,梁国再想要地便只能向贵国索要,那时贵国再提晋封王号之事,梁国能为之奈何。”
“阁下如此算计,将我王置于何地!”
申通浩质问道,百里燕邪色一笑,他说:
“卫王虎狼之相,难道还在乎这些?只要贵国先与我国谈妥,再将土地索回,届时我国与梁国所达一切协议不过一张废纸罢了,梁国若要取地便只能晋封卫、咸两王,如若不封,本侯也不稀罕。”
“空口无凭,我如何能信你。”
“你我只需尽速达成协议,贵军将长孙七郡交予我国,本帅将贵国土地交换卫军,待生米煮成熟饭,梁国在想要土地,便只能听命你我两国加封王号,其若不封,你我两国均无损失。
不过在下奉劝申大人一句,日后可千万不能轻信梁国鬼话,以免自受其害。”
申通浩闻讯翻了个白眼,他说:
“不用阁下提心,本使心里自有分寸。”
“呵呵,但愿吧。”
申通浩最终认可卫王晋封的提议,百里燕也松了口气,此前心里还在担心申通浩可能拒绝。现在看来,“封号”文化在当下还是有相当的政治份量的。但站在百里燕的角度,一个虚名根本就一文不值。
联合国秘书长的名头够大了吧,其实什么也不是,既不能代表地球两百多个国家与外星人交涉,也代表不了仍何一个主权国家,甚至连一个人也代表不了,归根到底还是实力说话。
不过退一步说,存在既有价值,既然虚名在当下能值几个钱,拿来做交易未必不可。
与申通浩谈妥,回到馆驿天色已黑,与关龙翔商定了计策。
翌日,百里燕仍没急着去见天子,不去见也有不去见的合理借口。首先百里燕并未正式申明来意,无论外界是否知悉,我说我是来旅游的你也不能怎样,所以见不见天子取决于目的和时机。
其二天子不是你家亲戚,想见就见的,天子“日理万机”国务繁忙,需要预约。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影响力,可以例外,随到随见都没问题。
其三,刘伯勋才是驻央大使,百里燕可以通过他与梁国交涉,而他的政府级别远高于刘伯勋,一旦上升到他亲自出马的层面,意味着必须最后摊牌。正如天子让姬丰、姬通、李萄代为出面是一样的道理,但凡是大人物出场,肯定得有结果,否则就显得你不够聪明。
当然,如果外交斗争策略需要直接出面,那就是另一码事了。如百里燕直接跳过刘伯勋去见申通浩,就是一次重大外交决策,体现了你的诚意,能最大程度推动谈判的顺利进行。
一早辰时刚过,百里燕驱马去往长孙使者段凌所在馆驿,比起咸国又小又破的馆舍,长孙用豪华二字都不足以形容长孙馆驿的奢侈。
乍入豪门,魏琦不禁大发感慨,他说:
“副帅,此处馆驿可比侯府气派多了呀。”
“确实难得一见,也不知道此处以前是做什么的,竟也能有这等精致的园林假山小桥流水。”
“那花钱一点不少吧,依属下看,一两万寸银也挡不住啊。”
“嗯,这园子修的非同一般,占地比侯府还大,起码得值五六万。”
“我的乖乖……”
当下的文化氛围尚没有出现“园林假山,亭台楼阁”的建筑格局,至少在王侯以外的级别不具备亭台楼阁园林假山的布景。
尤其是财力和土地方面,三十年前中原各国的农业产出很低,物质还很匮乏,一般的权贵和富豪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多数工匠也没这方面的经验积累,想象力也不够,此外等级制度也制约了君主和侯爵以外贵族发展私宅潜力。
百里燕执政后,考虑到土地资源使用效率,以及更为长远的土地规划,修法中也刻意保留了住宅装修、占地规模与社会地位等级挂钩的条款,籍此限制普通权贵和富人花钱买宅基地,大肆修建房屋建造园林,引发市区土地供应紧张。
而且当下建筑仍以木料为主,大量修建房屋对森林破坏极大,通过限制建筑规模,也能间接保护森林资源。
眼前所长孙馆驿建有大片园林假山亭台楼阁,即便是君王诸侯王宫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江南春意,其造价和花费都不会便宜。在博源这座不太大的城池,有如此一座园林住宅,可谓十分罕见。
得知百里燕造访,尚在后宅的段凌匆匆来迎:
“永兴侯大驾光临,本使有失远迎,还望永兴侯海涵。”
“昨日本侯忙碌在外,致使段使前来馆驿拜访空等一日,本侯深感过意不去,遂今日亲来贵府向段使赔礼。”
“诶……永兴侯日理万机,本使就是等上几日也是应该的,阁下里面请。”
段凌殷勤相请,百里燕随他步入园中,路上边走边问他:
“贵国馆驿真是好气派呀,敢问段使此宅是从何人手中买下的呀?”
“不瞒阁下,此宅非是本使所置,而是天子暂借,故而本使是暂居此处。”
“哦……原来如此,那段使可知道此宅此前为何人所有,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做。”
得闻百里燕大加赞赏,段凌颇有几分得意之色,他说:
“此宅原为‘珪丘门’所有,天子来此后便征用了此宅。”
“珪丘门!”
百里燕蹙眉细思,略有所悟。见其有所思,段凌追问道:
“永兴侯也知此珪丘门”
“哦,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珪丘门是中原各派中专门研究“地形学”的门派,如城池修建前需要选择地形,以有利于日后的防御和作战,河道的清淤以及运河的开凿,也要精通地形和水利。
其总部也设在梁国,但没有固定的总堂,因为他们多数时间像包工头一样,在外接单替人选址,也承接工程项目,所以常年跑在外地,技术的传承更多来自于施工现场的教育和做工。
由于施工周期长,需要集中门派人力,珪丘门多以家族传承为主,宗族和村落作为劳动力输出地,到处替人修建工程项目,所以倒也不影响技术的传代。
盛元648年百里燕号召技术流派赴咸国效力时,珪丘门也派了大师子弟出谋划策,因此百里燕是有些了解的,却是并不知道珪丘门还擅长修建园林和土地规划。
但这种家族式的传承模式在战乱频发的农耕时代无疑是脆弱的,无论是征发劳役还是征召兵役,珪丘门没有深厚的政治背景保障其不受征召的特权,于是只能缩在政治稳定的梁国谋生。
段凌居住的这所豪宅,正是当地珪丘门钱氏家族的私宅,之所以能修如此豪华,与土皇帝姬丰不无关系。姬丰的宅邸就是钱氏给修的,比钱氏私宅还要豪华,所以天子没看重钱氏的私宅,而是住进了姬丰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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