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接下来你做什么了?难道你就这样真的像那本神经病一般的《深渊中没有人会跳舞》里所说的,就这样放弃了?”江毅醉眼惺忪地说着,身子在座位上晃晃悠悠,似乎都要坐不稳了。
“那……那你说,我还能去做什么?……我前面的一切道路都被封死了,我既然已经寸步……嗝儿……寸步难行,我,我就只能向后退开啊!”袁熙目光浑浊,毫不掩饰地打了个饱嗝,丢开一口干完的啤酒瓶,重重地锤着桌子,桌子上摆着章鱼烧和烤肉串的盘子都跟着他捶桌子的节奏向上跳起来,引得四周的人一阵侧目。
“懦夫!懦夫!”江毅神志不清地一拳锤在袁熙肩膀上,没轻没重,打的袁熙向后一个踉跄,差点从位子上摔了下去,不知道他是真动气了还只是在1开玩笑:“老子把她让给你了,你就因为这种三流小说家编造的荒唐理由就让她这么走了,你给我开什么玩笑?”
“什么死而复生,什么召唤乌鸦的小男孩,你tm当现实是玄幻小说啊!大学的时候就觉得你小子有点神经质,现在你还真给我犯神经了?”江毅骂骂咧咧地说,不知道因为是醉酒还是愤怒,他的脸上泛起一阵病态的红晕。
“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袁熙同样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随手就把手边的啤酒瓶砸碎了一半,用半截满是尖锐边缘的啤酒瓶对着自己的脖子挥舞着:“我自杀了,世界就会重置,我就可以向你证明你不是在撒谎!”
袁熙这一嗓子吼出去,刚刚还喧闹无比的大排档突然寂静了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喂喂喂,小哥,别乱来啊!”一直在旁边默默忍受这两个醉汉耍泼乱放胡话的大排档老板大惊失色,连忙凑过来要劝解。
“兄弟,人世上有什么跨不过去的槛啊,何苦跟自己过不去!”旁边桌子上另外几个喝酒的大汉听到袁熙的话,也吓了一跳。
“这是要出事了吗?”路人听到袁熙那毫不掩饰的一嗓子,也停下脚步围观过来。
“他就是开玩笑的,这小子就是个怂货,谁都敢自杀,他才不敢呢!”江毅满不在乎地对四周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又踩着椅子仰头灌了半瓶啤酒,似乎是噎住了,噗的一声吐了还在挥舞着破酒瓶的袁熙一脸,袁熙刚刚还凶威赫赫,现在也被这一口给喷蒙了。
“你……你才是怂货……呢!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我有多爱她吗?我……我、我为了她去死我都无所谓!我为了她死了那么多遍了,现在再来这一次根本就无所谓!”在机场中早就体验过数次死亡的袁熙竟然真的毫不犹豫地就用酒瓶照着自己的脑袋刺去,破碎的酒瓶边缘尖利程度丝毫不亚于匕首,这么一下子要是刺实了,只怕不死也要头破血流。
但是袁熙的手被反应快的江毅一下子抬手扣住,捉在半空,根本没有刺下去,江毅也被吓了一跳,酒一瞬间醒了大半。
“我靠,你小子玩真的啊!”江毅含糊地喃喃道。
“你以为我是在玩假的吗?”袁熙不屑地冷笑:“我所遇见的事情,可不是现在的你可以理解的!”
话音刚落,袁熙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向后倒去,脸上被江毅当面一拳就打在脸上,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向后倒去,后脑勺刚好把放在桌子旁边的垃圾桶给撞倒了,各种垃圾杂物卫生纸鸡骨头从垃圾桶上落到他的脸上,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袁熙躺在一堆垃圾里,这辈子只怕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两位啊两位,悠着点悠着点,别过火了!”大排档老板诚惶诚恐地站在一边,生怕这两位脑袋再一发热闹出其他的事情来。
“有时候觉得,她的眼光真差,”江毅冷冷地说,攥住的拳头颤抖着,他站在尸体一般躺在地上的袁熙面前,脸色阴寒:“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爱的?她是注定要飞在很高很远的地方的人,可是像你这样的懦夫,根本没有和她一起并肩去高飞的勇气,你只能在这里和我一样,像两只癞皮狗一样躺在泥潭里耍泼吹牛,然后编造一些荒诞不经的理由去为自己的弱小找借口。你的梦想再高大上再伟大再遥不可及,你也就是个躺在垃圾堆里只会做白日梦的懦夫!”
“哈哈哈哈……”江毅冷笑着,声音像一只受伤的狼:“真是太好笑了,那个平日里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袁熙,现在竟然因为自己内心中那荒唐的懦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咯咯咯咯……”袁熙只是躺在一堆垃圾里同样笑的渗人,眼角不知道是流下的眼泪还是啤酒,他没有任何辩解,因为他明白了,这个时候任何辩解都是无力的,没有亲身经历,任何人都不会真正相信袁熙那个时候的遭遇,都不会认可袁熙那个时候的选择。
而且现在,袁熙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那么大,却孤独孤寂寂寥落寞得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理解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甚至可能没有任何人是真实存在的,甚至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可能只是下一刻就会破碎的幻梦。
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我究竟是谁?我从何而来要去往何方?平时那些只有哲学家才会去绞尽脑汁思考的问题,现在真真正正的被摆在袁熙的面前,在这区区几天之内,袁熙开始怀疑起他所看到的一切。或许真的如同江毅所说,他所看到的一切就是自己突然犯了失心疯?如果这样解释,恐怕比他一直所坚信的那些东西要靠谱的多啊。
那个晚上是如何结束的袁熙永远没有了记忆,他只记得自己躺在垃圾之中像一只败狗,而江毅那一拳并没有像江毅自己所认为的那样“打醒了袁熙”,相反却把袁熙打入了更深的深渊。之后,大概是先醒过酒的江毅,把死狗一般早已失去神智的袁熙从垃圾堆里刨出来,艰难地送回他们合租的那个狭隘的公寓的吧。
袁熙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的整个世界都模糊了真实和虚妄的界限,他的脑中又像是梦魇一般回响起那个早上,那个候机厅内的对话,两个细长如同幽灵的影子在无尽的长夜中说着荒唐的对话,虚无之上的天地一片玄黄,血月与黑日交错出无量妖魅起伏生灭:
“抱歉了,这一次,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出国了。”
“你是在开什么玩笑?”
“我不能走。”
“为什么?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我们一起计划了那么久,憧憬了这么久,你现在突然临时变卦?”
“我突然发现,临杨这座城市对于我来说是那样的不能割舍,那些异国他乡,对于我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
“就是这样荒唐牵强的理由?别玩了好不?马上飞机就要到了,我们去了英国,你随便怎么和我开玩笑都无所谓啊。”
“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不能走。”
“能告诉我理由吗?别再敷衍我了。”
“我和你一时说不清楚,你不会相信的。”
“难道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就当……我在骗你吧。”
“你知道我不会原谅你的,如果你是在和我玩真的的话……”
“我知道啊,你要走就快走吧!好走不送!”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袁熙吗?”
“我……嘿嘿嘿,我当然不是啊,你所认识的那个袁熙……”
“他从未存在过!”
袁熙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之上,无数幽暗的影子摇曳在他的身边用恶毒又畏惧的目光窥视着他,他的身边环绕着成千上万洁白又身姿优雅的鸽子,鸽子们咕咕叫着,落在他的身边不知道正在啄食着什么。
袁熙勉强抬起昏昏欲睡的眼皮,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他竟然看到自己的面前,在无数的鸽子纷飞之间,那些漫天飘飞的洁白的鸽子羽毛竟然组成了另一个蹲在他身前的自己,那人的面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就这样半蹲在袁熙的身前,用一种像是释然又像是不甘的复杂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而他的身后那片幽深的黑暗中吗,有无数狰狞的脸庞在说着蛊惑的低语。
另一个袁熙的手上握着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他的手在上下颤抖,似乎是想要用那把匕首刺入自己胸膛,袁熙现在像是鬼压床一般,根本无法有任何的动作和反应。
那人的目光明亮又黯淡,他好几次下定决心一般举起匕首又艰难地放下,最后他只是长叹一声站立起身,却把手中的匕首丢向一边。
叮当,匕首清脆的落地声音在袁熙耳侧响起,无数的白鸽被那一阵声音惊得振翅高飞而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