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抉择(1 / 1)

怎么选?

华青衣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他已经很努力的整理着脑海里面那些乱糟糟的情绪,仍然无法确定下一个结果来。

看着老头子淡然的模样,而他是这般的手足无措。

心绪便愈发的乱了。

“师父…你还未告诉我…那去除药效的法子…究竟是…”

只好找了个话题,暂时岔开了去,缓些时间。

老头子神色平静,似是华青衣这般拖延的模样他也是看的多了,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你已经知道了才是。”

华青衣不解。

并不记得何时曾听闻过相关的消息。

但是说这话的人是老头子,于是又连带着怀疑起自己来。

老头子见着华青衣这模样,并没有讳言。

“夏月白那丫头,之所以一直阻止我,也正是因为知道了治疗之后的结果。”

不过却突然说起些旁的事情来,让华青衣依然不解其意。

“…”

可是细细的思索了一番之后,华青衣发现了些端倪。

夏月白知道,再加上那最后的态度…

难道…

老头子看着华青衣的神态变化,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过来。

到这里,才终于叹了一声。

这千载,并非是虚度光阴。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医道一途已然登峰造极,可是待到事后之时,才发现了先前诸多的缺省。

就比如那药,在喂给华青衣之前,他只知道那药会改变人的机理,但仍会保持原本的阴阳平衡。

却未曾料到,在改变机理之后,人竟是连基本的繁衍都不能。

而在这千载之中,在这不断追寻着让华青衣解脱的方法的道途中,他对于生机的真实,也认识的越来越清晰。

“你会记得昨日都做过些什么事情,也会记得前日曾见过些什么人,但是你很难记起一月前甚至一周前的此时此刻你在做些什么,或是在见着什么人。”

老头子再开口,谈吐中已然有了些唏嘘。

这里位置处在地下深处,加上封闭的不错,是以非常之安静。

安静到了,让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内心。

“那些记不起的,便是你消逝的生机,而消逝的虽然更多,但总有些事情是你仍然能够记着的,就像是点燃的蜡烛上落下的烛泪,融进了你剩下的生机里。”

华青衣知道,老头子这是在对他解释起那些想法来了。

刚才他一时震惊,没能控制住脸上的神色,依着老头子敏锐的观察,自是不可能会错过。

“可是…我没有那些…烛泪吗?”

华青衣斟酌着用词,左右没能找到恰当的词汇,只能借用了老头子的比喻。

是的,如果按照老头子所说,那么他过去的千载里为什么没有半点记忆留存下来呢?

他记得老头子是他师父,记得曾在那个茅屋里长大,记得许多的从前。

可是却没有半点那错过的千年的记忆。

“因为…那些不是你的烛泪。”

老头子说这话竟然停顿了那么一刻。

华青衣也迅速的明白过来这话里的含义。

是啊!

那些!那些是那药给他的生机!

燃尽之后,如何还能留得下烛泪!

华青衣默然。

照这般说…他如今在用着的,不也是那些生机吗?

那么就算是不消除掉那药效,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恐怕也是丝毫都记不起如今发生的点点滴滴吧。

那这份生机还能维持多久?

华青衣想着,抬起头看向老头子。

似是明白他所想,老头子不等华青衣发问,便摇了摇头。

侧头之际,那两鬓的斑白格外引人注目。

“每一次你沉睡苏醒的间隔并不固定,有时候数十年过完了一生,也有时候数月间还来不及游历,我也不能断言你这回又能清醒多久。”

果真如他所想!

华青衣的脸色一白。

难怪夏月白先前阻止老头子的计划,而在放下过往之后又给他指明了道路。

原来,在老头子问出那一句选择之前,夏月白就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那些以往都是由夏月白代为决定的事项的选择权,夏月白还给了他!

华青衣知道,夏月白是一个重视回忆的女子。

不然不会宁肯带着回忆死去,也不愿失去记忆活下来。

而他,就是夏月白最后的回忆。

牢牢的抓在手中,整整一千年的回忆!

终是放手了。

让他能够来到老头子这里,自己决定以后要走的路。

可这路…

华青衣口中苦涩。

老头子的这话,也就意味着如果消除了他体内那药的药效,以后如这般的轮回自是不会再有,只是…

这个轮回里头,还剩下多少时间就犹未可知了。

而且…

“那若是我选了消除,如今的烛泪,也会消失吗?”

华青衣涩声问道。

“消除药效的法子,自然就是把那些额外的生机抽出来,这其中的甄别,并不能够把握的那么准确,可能会如你所说的一般,流失一些记忆,也有可能会遗留一些以前的,或是以后的记忆。”

老头子的回复很快。

几乎没有多思索上半刻就开了口。

这也让华青衣又明白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个问题,也不是他头一次问起了。

可能是在更久远的先前,某个如今他已经记不起来的自己,同样坐在老头子的面前,做着是去是留的抉择。

而从自己现在再次坐到了老头子的面前这一点可以看出。

当时的自己,没有选择消除这条路。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他之前的所有自己,都没有选择消除。

或许有选择了一些老头子都没有提供的其他选项,但肯定没有一个选择了消除!

为什么?

华青衣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尽管真说来都是他自己做过的选择,其中缘由他自是不可能不清楚,但是在失去了那些记忆之后,那些缘由反而成了烛光下的阴影,让他摸不清了。

华青衣以为他很了解自己,从自身的想法到身体的状况,他总是洞若观火。

但是如今才明白过来,他最不了解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为什么没有选择消除?

是畏惧死亡吗?

还是有所眷恋?

华青衣没有记忆,所以这些都不能构成他的参考。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他要如何选择呢?

以前的那么些次,他都选择了消除以外的选项。

其中肯定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夏月白的影子在。

事到如今,所有人在这个故事里的立场,其实都已经很明确。

而在夏月白已经放手了的现在,他应该选择那个从来没有选过的消除吗?

可能会失去一些记忆,然后在不知长短的余生里慢慢的老去?

华青衣的拳头握紧。

人生里往往有许多重要的抉择。

而且,总是会在人们不知道那个选择更好的时候到来。

所以,待到事后,人们重新想起的时候,难免都会好奇。

如果…

如果那时候选择了另一边,如今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可是如今的华青衣不同,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这同样的抉择。

而且他也知道了那曾经做出过的选择。

然而遗憾的是,因为没有相应的记忆,他并不知道那些选择的后续。

所以无法构成参考。

但是…

有人知道那些后续啊…

甚至,这个人还就坐在他的面前。

华青衣再一次抬眼看向老头子。

郑重的开口。

“过去的那么多次,我…后悔过么?”

这问话的方式又些奇怪。

问别人自己有没有后悔,哪有这么问的?

但是老头子还是一脸的淡然,半分都没觉得奇怪。

“…”

只是这一次,没有能够回答的那么快速了。

沉默着,眼神有些迷离起来。

思绪似乎已经飞向了那时间的长河之中,溯流而上,寻找起那些曾有过的记忆。

“…”

华青衣同样保持着沉默。

拳头仍然捏的紧紧。

因为,老头子接下来的回答,会影响他的一生!

不对…还有或许更多些的人生吧。

在这个时刻,明明他应该更专注一些的。

就像是等待着审判的罪人。

只是思绪却不由自主的也有些发散了起来。

他这一次的人生,约莫着才要有一年了吧。

从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睁开第一眼开始,许许多多的人闯入了他的生命。

最初是月月一家收留了他,明明如今想来,那个雨夜里一个那般打扮的陌生男子造访,是肯定不应当收留的,但是月月一家却予他了一宿一饭之恩。

而那份恩情还到现在,却不知道为何越还就越还不清了呢?

还有老邓,自己在这个时代第一次扎下根来,还是老邓帮着安排下的。

虽然有着不少的小缺点,但是华青衣丝毫不感觉厌烦。

再然后就是张家一家人,张老爷子赏识他,带着他入京,才有了机会让他能够更深的了解这个时代。

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一个时代活过,而不是一无所知的路过。

还有张春华,此时应该还在等待着他的归去吧。

相识并没有多么长久,却是一个难得能让他有种早已相知之感的女子。

一直以来,两人间的情感表露,多是张春华主动的推动。

如今想来,多少有些悔意。

如果还有机会,应当待她更好些的。

还有…

都道是,医者不自医。

这个道理,并非是以讹传讹而来。

凡事,关心则乱。

涉及自身相关,这人哪,看问题就不那么全面了。

有句诗词如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师父,此间我尚有些事情未了…”

“师父,去日苦多,既是已没了香火传承,我便一肩担之罢…”

“师父,若我就这般斩断了后世,那些原本后世之人岂不可怜?…”

“师父,…”

每一次这个孩子来到他面前,都是不一样的回答。

就宛如…

宛如是一个个有着那孩子记忆的他人一般。

不过这般推想,他是不信的,也不愿信。

若真是这般,那他此生忙碌,又是为了些什么。

但是这般问道,“我曾后悔过么”的,却还是头一遭。

摇摇头。

这般说却是不太明了,以前哪次又不是头一遭呢?

只是如这回一般…一般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孩子会说出的话,给他的感觉却是头一遭。

就好像是又回到了从前的那座茅屋之中。

这孩子读着书,遇着些不明之处,回过头来望着他问上一句。

“师父,此处何解?”

那眉眼里,全是那女子的模样。

总叫他有种是在同那女子相处的错觉。

世事沧桑巨变。

这仿佛眨眼之间,千载的岁月就已是成为了过往。

这孩子又一次来到他身前。

还是如过往的那些轮回一般情形,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走不出去的迷宫。

攀爬医道之途经年,便是长生之药,他也制得出。

只是说道如何医好自己如今的状况,他一筹莫展。

就如这个孩子眼中的迷茫一般。

他和这个孩子,他们…终究都不是什么太上忘情的神仙啊…

这孩子面对抉择,做不到当机立断的肯定,是因为有诸多的顾虑。

可他自己又如何不是如此呢?

夏月白那丫头,当真有那般本事阻止他想做的事情吗?

是没有的吧。

他之所以默许了那丫头的折腾胡闹,多半也是在那丫头身上看见了他自己的影子吧。

碌碌此生,求而不得。

同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还有这孩子,那是救起这孩子的时候,没能征得这孩子的意愿。

待到要将那些东西重新取回来的时候,他总是不愿再次忽视这孩子的想法。

如是诸般缘由,可比最难解的病症都要让他烦心。

相较之下,让外面的那些人心甘情愿的聚集到一起为他的目的而前行这件事,反而不值一提。

事实上,他自己也明白。

他问这孩子如何选择,如何又不是在让这孩子替他做出选择呢?

也许说出来会好听些,是让这孩子自己选择之类的。

但是这孩子就算是过了一千年,在他眼中仍然只是个孩子啊。

与那年那书生抱着这孩子过来寻他之时,因被生父转交给一个生人,而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模样,并没有如何差别。

但他却将这般沉重的抉择交到了这孩子的手里。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起,若是那时他再次强硬的帮这孩子做了决定,会不会对于这孩子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这孩子方才问起的那些缘由,早已没在他心中。

与那些无关,最终的抉择,其实还是在他自己。

他的心病,该如何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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