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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迟诺的挑衅,白祁就像大猫面对小仓鼠一般居高临下地冷眼看他,最后连半个字也不给人留下,拉着陈依转身进了门,甚至连摔门的动作也没有,门锁轻轻“咔哒”一声,安静的楼道里便只剩下迟诺干瞪着眼站在原地。
迟诺知道自己被蔑视了,也不生气,因为陈依的态度很明确,她不会离开他的,所以都是他自己在演独角戏而已,仿佛他还能站上擂台与白祁拔刀一战似的,实际上,白祁和陈依只是抱在一起坐在台下当观众,他搂着她,指着他冷笑,“你瞧这傻东西。”
“哈……”他泄气地叹一声,拖着自己垂落在地的尾巴离开了。
进了门之后,白祁才不淡定了,他甚至来不及坐下,就对着陈依发出一连串的质问,“这男的是你什么人?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他怎么跟着你回来?你是准备请他进来坐坐?喝杯茶?还是干点儿别的?你——”他抓着陈依推到墙角,一巴掌按在她头顶的墙上,恶声恶气地问,“你还记得你有男朋友吗?”
屋里虽然有暖气,但陈依还是能感受到白祁身体上因为愤怒而形成的躁动热潮,先是逼近她的鼻尖,最后迅猛得好像一扇翅膀般撞击她的胸口,他在生气,怒意冲天,她竟然不害怕,被他的影子所笼罩的陈依,那双眼竟在暗中熠熠生辉,她有些高兴,因为他在吃醋。
“你说话啊——”白祁克制着不让自己大吼大叫,声音低得堪比闷雷,“他是你什么人?”
陈依微微一笑,答非所问,“今天晚上我很需要你,可是又觉得你是你,我是我,我对你来说是清清楚楚的‘外人’,我没资格打扰你,也怕你拒绝我,我只好找迟诺陪我,他不是我什么人,但他是在我需要的时候,能出现的人。”
“我根本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一头雾水的白祁努力将陈依话里的重点给提炼出来,“你在气我拿你当外人?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跟我谈恋爱,就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其他人,跟我爸妈不该有牵连,我喜欢纯粹的关系,所以我才不想结婚,不想把两个家庭好像一锅粥似的混在一起,你的关注点只要在我身上就可以了。”
他太逃避有关父母的话题,更印证了陈依内心的猜疑,她推开白祁,走向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来,以手掌心揉了揉额头,神情疲惫地说,“白祁,我不会强求你对我毫无保留,今天你既然说了,不需要我关心你家里的事情,那我就再也不问,你需要空间,我就给你空间,你喜欢这种隔着一扇门的恋爱关系,我可以迁就你,从此以后,我都会先敲门再进来,客客气气的,一直到我不想再敲了为止,可以吗?”
“陈依,你在威胁我?”白祁的后背贴着墙,似乎整个重心都靠墙面支持了,但他双手还是倔强地抱在胸前,一双长腿像斜插入地的长戟,他斜扯着嘴角冷哼,“谈恋爱,图的是开心,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就算不是以结婚为目的谈的恋爱,也是以互相扶持为目的的,人与人本来都是孤岛,非要凑到一起还不是因为不可抗力?因为我们都需要不开心的时候,能有人拥抱,谈恋爱确实图的开心,但正因为人不是时时都开心,才谈恋爱。”陈依站起来,眼也不斜,头也不偏地走向卧室,“白祁,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累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走到半路,陈依被白祁迈上一步拦截了,他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就是深深一吻,起初陈依浑身肌肉都因为抗拒而绷紧,最后她妥协了,却也不应和,一副因为挣扎不了索性放弃的态度,像是被人企图用体温融化的冰层,渐渐,白祁也感到自讨没趣地撒开了她。
陈依认为白祁该更生气了,他是那么傲慢自恋,从他的亲吻方式都能察觉,他对她的每一片温柔都像是国王的赏赐,要么是为了奖励,要么是为了安抚,而她不在意、不顺从的态度,就是忤逆,于他是火上浇油。
睁开眼,却见到他在笑,“你现在,很像我认识的那个陈依。”
真是对他捉摸不透,陈依微微皱眉,使劲儿推开了他道,“莫名其妙。”
陈依愈是表现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白祁愈是乐不可支,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陈依乖顺服从,另一方面他又只为她的反抗态度而亢奋,此刻他好像重拾了战意的毒蛇,又吐着信子重新缠绕上她,两个人拉拉扯扯了一番之后,一齐倒在了床上。
一直在大笑的白祁终于把蹬腿挥拳的陈依给制服了,他把气喘吁吁的她揽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行了,别闹了。”
“你烦死了——”陈依还在捶打他的腰腹,但语气里已经只剩下嗔怪,直到白祁深深地叹一口气时,她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才终于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果然,也许是闹得累了,筋疲力尽的白祁终于卸下了心防,慢悠悠地说,“高三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因为贪污受贿被抓起来了,判了二十年,因为没人照顾我和白糖,好心的亲戚把我带去美国继续读书,白糖呢就被安排在上海的寄宿学校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直到现在我还没反应过来,跟梦似的,太突然了,回了家,屋里全是陌生人,地上很多不知道干嘛的纸,我人都麻的,还去冰箱里拿可乐喝……就坐在沙发上看他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想着等妈妈买了菜回来时候会不会吓一跳……”
陈依听罢,侧过了身子,以脸贴着白祁的脖子,手脚都攀上了他的身体环抱着他,见到他抬手以胳膊挡着半张脸,她只是以头顶轻轻蹭了蹭他的皮肤,以此告诉他:没事的,没关系的。
白祁沉默了一会儿后,也转过身来抱着陈依,他们像是两条化敌为友的蛇,潮乎乎地喘着气,紧紧地卷在一起。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俩人之间的静好氛围,白祁与陈依对视三秒后,她慌乱的眼神令他立即想到是迟诺又来了,但其实陈依只是在怀疑是否郭忠学再度找上了门,白祁弹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向大门自语,“你想干什么——”他一边打开门,一边怒骂,“滚!”
然而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她一头烫着发尾的栗色中长发,一身黑色长及脚踝的羊绒外套,灰蓝色针织衫,黑色修身裤与羊皮短靴,一只拍门的手还滞留在空中,一脸震惊地瞪着白祁。
陈依急匆匆地跟出来,见了来人后,惊讶地喊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