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了地平线,天空中一座又一座红通通的火焰山,渐渐隐入黛蓝的天幕之中。
曾是浓艳斑斓的晚霞,不仅没有牵带任何惬意的美感,连那些不动如山淡墨般的云彩也遮不住,並随着它慢慢沉淀下去。
这些云彩迅捷的被黑暗吞没后,气氛诡异阴寒,感觉有某种迷离的东西狡黠的躲在山云背后,默不作声,蛰伏等待着良机剿袭。
当最后一束夕晖的光芒斜洒在铁军府的大厅内,一股清新的茶香气息,从内向外飘扬开来。
冰非与铁乔各自坐在一角对望着,桌上除了摆放着一组精雕细琢的青花茶具外,还有一把浩气四塞的八云剑,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大厅静至落叶可觉。
在冰非的心中,见到素芯与见到铁乔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每当看见素芯时,冰非迅即心动意到,胸内总有一股烈烈熊烧不能自拔的爱火在肆意蔓延着,令其魂为之销。
然而火烧过后,又有一种咫尺天涯的落寂之感。
想执对方之手又怕乱了礼数,失了分寸,更无法承受有朝一日必然离别的伤痛。
不论如何深情於她,静坐常思后,总是要忘却所有张脉偾兴的冲动,並且不断告诉自己得压抑着内心天真的血气之勇,要确信冥冥之中各有安排。
相较之下,铁乔就更加的平易近人,从来没有让他有那怕一日的断肠之痛,有的尽是无数次突如而至的想念。
这种思念更像似只要看见铁乔笑靥如花,他就会为她倾注一生,哪怕归林御甲,也是千年不可错失的情缘。
有些东西不用强求,一切早有定数,更何况大战在即,能否在大战后活着还是个未知数。
冰非理清头绪后,拿起一杯温热的清茗,丝丝白雾轻腾于空,品一口香醇沁人心肺的茶水,享受着短暂的悠然时分。
也仅是一杯茶的休闲,冰非即主动向铁乔分享了近月来所发生的奇缘怪事。
同时也简单扼要的向铁乔叙述,魔界即将展开决定中土命运一战的坏消息。
虽然,这也是铁乔早已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万万没想到大战在三日后就要爆发了。
那个由星寿老人所领导的魔兽军团,将会以怎样的方式来攻击,到目前为止还无人知晓。
一想到这一战关乎着中土未来的关键时刻,铁乔心念不免一颤,穷思竭想的希望可以策划出一个长虑后顾的战略。
沉思默想的冰非却似乎另有所虑。
在听闻风夜鹰的一席话之后,冰非猜想魔兽军团或许会从东面率先发动攻击。
首当其冲必然是现在的所处之地,也就是有着“坚?的盾牌”美称的钢铁镇。
一旦钢铁镇沦陷,魔兽军团通往国都天玉城的道路也就会畅行无阻,夺下临天殿也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当然,这一切仅是他胡猜乱想而已,他将自己的担忧如实告之铁乔。
“为什么你会认为钢铁镇会挡不住魔兽军团的猛烈攻击呢?难道我们这千年来都不曾被攻陷的城镇,在你眼中就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还是你不相信我守护钢铁镇的能力?”铁乔忿怒的站了起来,无法遏止的火瞳紧盯着冰非,整个人恨得牙根直发麻道。
“呃…你误会我的意思哩……我並非低估钢铁镇坚固的防御力量。只不过,若风夜鹰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些成千上万在空中飞越而过的奇禽必定有所图谋,而且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的异兽会在陆地上参战。我们也别忘了,那些暗黑妖精、半尸兽、幽灵人等被人们遗弃的暗族,在长年累月的打压下,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助魔兽军团一臂之力的,区区一个城镇人数的军民们,怎么可能长久守得住这道防线呢?”瞧见铁乔如此大的反应,冰非一脸无辜,无奈爬耳搔腮解释道。
事实上,冰非或许不知道,铁乔适才的大发雷霆,是因妒忌心引发,而特意演出的一场情感戏,更多的是想要宣泄冰非与素芯之间所掩饰的暧昧关系。
铁乔的第六感是不会错的,如今国难当前,唯有暂时抛下儿女私情,扼腕叹息的说:“如果有金钢铁人助战的话,我们或许还有胜算的机会,只可惜…”
“可惜什么?”冰非焦急问道。
“钢铁镇的匠师和民工已经有一大半逃的逃,死的死。那些留下来的不是中了“死亡之气”等待治疗,就是对水烟上了瘾精力尽散,全都无法正常工作。不止镇民和采铁大队毫无斗志,而且众民还因为这场传染病,留下了对钢铁镇不可磨灭的怨恨之心。”铁乔十分自责道。
冰非暗惊道:“糟了…在这紧要关头,人心不一,大事必然不成…”
铁乔也自忖,要不是没有让早有预谋的阿寺加入重要的会议,那些病菌又怎么会被各别匠师带回去自己的营地呢?
搞到如今全中土各个采铁营和铸铁营都受到“死亡之气”不同程度的破坏,铁乔会受到朝廷怎样的惩罚暂且不论,铸造金钢铁人的大计肯定是泡汤被耽搁了。
更糟糕的是,如今大战蓄势待发,敌人的军数究竟有多少?从哪里发动攻击?是逐个击破?抑或全力抢攻?
敌在暗,中土大陆在明,这些都是让大家担心受恐,相对于在战争中处于更为劣势一方的原故。
“十二个铸铁营里面,难道就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吗?”冰非抛砖引玉问道。
“还有一个……”素芯突然出现欣然道。
骤眼望去,素芯移至近前,已进入厅房内。
“素姑娘…你怎么知道的?还有…我看你和冰非没怎么说上几句…却感觉你和他彼此都很熟络似的……你们之前早就认识了吗?”铁乔说的时候很直接却不失温婉,避免与这位远到而来相助的疾医产生不必要的矛盾与误会。
素芯没有即刻回应,仅是嫣然一笑,还娇媚的白了冰非一眼,望得冰非惊心动魄。
素芯曾听冰非说起铁乔的事迹,纵使不说,为了能够帮助铁乔洗脱盗用玉玺的罪名,冰非宁愿丧尽全身的灵力修为,也不惜要借到《太玄金锁流珠引》一书,这种明眼人一看就懂的关系,素芯又怎会不晓得呢?
素芯面透宛若柔枝嫩叶的俏丽气质,甜言媚语道:“铁乔姐,我是在那次冰非为了助你洗脱罪名,在力战山妖姥姥时受伤后,为他医治的疾医,只是两人性格相近,比较投缘,多交流了几句罢了。”
铁乔心中大怒道:“投缘?交流?还枉自称呼我为姐?莫非是冰非想来个一箭双雕,让这个素姑娘做他的小妾吗?”
铁乔想想之后,还真有点气愤!
不过,左思右想,无论怎么说,人家素芯从老远来到是客,尤其是在钢铁镇的医师们都对“死亡之气”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她主动代表以正派为首的天地日月神教,替命悬一线的采铁民工及受感染者治疗。
这种不怕传染病危害到自己的生命,仍旧愿意舍生取义的去控制疫情的高尚医德,在短短数日内,已经赢得钢铁镇大多数镇民的赞赏,都无不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这也包括此刻正在生闷气的铁乔。
铁乔以那几乎和殭尸没两样,扭捏作态虚假到完全不行的笑容,企图揣摩素芯的反应道:“素姑娘…你多虑了……我们家冰非当时受你照料,真的有劳了…”
素芯失声愕然道:“你们家?冰非是你家的赘婿吗?”
冰非心中激动万分,也跳了起来,破声吓道:“我什么时候入赘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铁乔的俏脸上涨起了一层桃花般的红晕,迅速传递至身后颈间,腼腆羞惭的轻声道:“我…一时失口说错了……失礼了…”
素芯低垂着眼帘似有所思,光润的娇颜半羞半喜,加上深深的梨渦,还有怎么也收敛不了自身楚楚谡谡的体态,让冰非看得神魂入迷,再次跌入爱情颠倒的谷底里。
冰非老脸通红轰然抢着道:“铁乔…你可别乱说哩……”
烟视斜眉的铁乔注视着冰非,发现他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负恩昧良,双颊愈烧愈热,有点娇气道:“入我家的赘,失礼你了吗……你想……我还不要呢!”
素芯抿嘴倾情一笑,六目相触的瞬间,冰非与铁乔两人也跟着轻笑了起来,三人仿佛忘了大战如临在前,心领神会的暂时放下这段或许在年老之后可待追忆的三角关系。
一阵欢笑后,素芯收止笑声,略一沉吟道:“当我听说中土大陆正爆发“死亡之气”的时候,知道传染病若没有善加处理的话,将导致大规模生灵灭绝的严重后果,于是便从总舵赶往白马城那里。结果来到白马城时,却又不像似传闻中所说,凡是采铁大队的人都身染重病,回天无力的骇人消息……”
“过后,你又怎么知道钢铁镇是病源之地呢?”铁乔现出震骇神色问道。
素芯茫然道:“我四处打听,结果巧遇一个叫铁之初的匠师,他说病源其实是来自钢铁镇,而声称白马城很侥幸逃过一劫,并没有怎么受到感染,还能继续采铁及铸造金钢铁人的大计。”
铁乔大惊失色轻声道:“啊!是铁之初!”
冰非转而注视着铁乔,见她微微点头,知道她与铁之初彼此之间是相识的,却不知铁之初其实就是铁乔的远房亲戚。
冰非接着又回望素芯道:“你怎会对“死亡之气”如此了解,而且还很快就找到治疗的方法?”
“冰非,实不相瞒,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爹是得了怪病去世的吗?”素芯淡淡忧伤道。
冰非倒抽一口凉气道:“你是有这样说过?你爹…不会是得了“死亡之气”而逝世的吧?”
“的确如此,我爹是中了死亡之气,因为年纪大了,免疫能力下降得太厉害,结果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走了。”素芯伤怀道。
铁乔神色凝重问道:“你爹又是怎么得了“死亡之气”的?”
素芯叹道:“据我爹所述,多年前,他收到朝廷的一个密令,要他随着一个叫做沈兆新的人去阻止七城作乱。”
“要一个平凡的医师去阻止战乱,不是很奇怪又说不通吗?”冰非愕然道。
“我当时也是如此表示…爹爹说朝廷会用一个狠毒的方法来剿平叛乱的城民,就是利用亚人的“死亡之气”去对付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甚至灭族灭城的也在所不惜。”素芯严肃道。
“不费一兵一卒就达到目的,朝廷的人也太狠了……不过,当时我和埃维勒斯等将领不也率兵出征平止纷争吗?怎么印象中战乱没有温疫袭击过的痕迹呢?”铁乔暗懔道。
素芯跟着皱眉续道:“据爹说,当时风向转变有异,为了避免国都天玉城反遭“死亡之气”侵害,计划中途被取消了,朝廷才被迫派人出兵平乱的。”
“即然没有实施“死亡之气”这个方案,那些患病的人又受到如何处置呢?”冰非好奇心使然问道。
素芯睁大眼睛道:“照理说他们应该全被处死了,即然还有人活着,证明了有人特意生放活口,而那个带头叫沈兆新的嫌疑可能最大。”
“所以是你爹教你如何预防这种传染病的?”铁乔?道。
素芯沉吟片刻后,哀痛欲绝道:“爹说他与亚人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后,才发现自己也不小心染病了。刚开始时还可以依靠药物控制病情,没想到一旦人体衰弱老了,病菌便会无孔不入的侵蚀人体血脉和各个器官,如果没有及时针对性的治疗,到时候大罗金仙也难救,最后他也就这般凄恻的与世隔绝了。”
纵使伤感,铁乔仍不免感恩戴德道:“不过,你带来的解药好像起作用了,有些患病民工的身体逐渐有了明显的改善,不是吗?”
“由于对爹爹的逝世铭心镂骨,在经历多年苦心钻研后,对“死亡之气”有了更多的认识。只要大家按时服食我特制的药,那就一定会好起来的。”素芯自信满满道。
“我总觉得怪怪的,即然有得医治,那些在路边病得半死不活的民工,又为什么宁可怨天尤人的哀嚎,也不接受治疗的机会呢?究竟,那是为了什么哩?”冰非灵机闪动,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忽然问道。
“冰非,经你这么一提,我这才发现,不管身份如何低贱都好,也不可能像这样遭踏自己的生命吧!看来,我得好好调查一番,说不定里面还真暗藏乾坤呢!”铁乔旋即明白过来道。
素芯岔开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会不会是与那个多年前的带头人沈兆新有关呢?”
“这我就不敢胡乱猜测了!”铁乔有感素芯将其爹之死怪罪于沈兆新,却又不能妄下结论道。
冰非也预见了如果有金钢铁人的助力,中土大陆尚存些微获胜的希望,于是乎兴致盎然道:“即然白马城的铸铁营没有受到丝毫破坏,我们何不孤注一掷,将全部的铁金属迅速运往那里,由那个叫什么铁之初的匠师日夜赶工,誓死也要制造出金钢铁人来应战,它可能还会对战局起着决定性的影响呢!”
铁乔一呆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素姑娘方才提及的那个远房叔辈铁之初呢?我得赶紧写封密函给他…”
正当铁乔忙着写信,而冰非与素芯则商讨着治疗患者之良策,仅见铁馨扶着埃维勒斯一拐一拐的来到了大厅内。
大家的目光都投射在埃维勒斯憔悴不堪的倦容上,他应该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与他结伴同行的阿八公公可能被暴龙给吃掉了。
身体的伤害在时光的流逝下或许可以自癒,但埃维勒斯内心深处的创伤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愈合的。
那一刀又一刀有如刀绞般的痛楚,不是身历其境的当事人可以轻易释怀的。
埃维勒斯强忍着泪水,傲然挺立,在铁馨的协助下,朝冰非缓行而去。
原本颓废不振的埃维勒斯在看见桌上反射出金光的八云剑之后,双目顿时绽放神采,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
埃维勒斯脸容肃穆,无意识下伸出右手去触碰八云剑,怎知八云剑微微颤振,还将剑气里的劲道厉行反震于他。
埃维勒斯遭受如电劲爆流般的剑气袭击,发麻的右手被震得不自觉地缩了回去。
冰非看见这样的异象,知道事有蹊跷,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埃维勒斯轻眨了一下眼睛,竟然展开久违了的笑颜,跃跃欲试之态众人一看皆明。
他再次伸出颤抖的右手,漫条斯理的动作让大伙儿看了都有点为他直流冷汗,却又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当右手紧握着剑柄向上挥舞的刹那,八云剑轰然雷鸣,发出空前未有的剑芒,剑光形成八道向上飞射的蛇影,破瓦而出直冲暗黑的云霄,金光灿灿的像似吞噬了整片大地,美丽动人的黄金剑罡更让众人看傻了眼。
冰非立即拔身而起,暗叫厉害,还在思量着究竟发生何事?
想当初,第一次使用八云剑与风夜鹰较量的时候,这把八云剑还真他娘的十分的抗拒呢!
没想到埃维勒斯第一次手握神剑,就可以让它释放出如斯凌劲淬砺,惊世震俗的力量。
更难能可贵的是,铁馨从埃维勒斯闪闪发亮的目光之中,见识到了曾几何时那个孤标傲世的天下第一剑士的影子。
“你……和剑惮副将…倒底是什么关系?”冰非竖起一边眉毛,难掩惊异的眼神,有点愣住问道。
“剑惮是我们家的鼻祖…你怎么称呼他为副将呢?好像和他挺熟似的?”意态沉凝的埃维勒斯不知所以反问道。
冰非不发一言,暗自庆幸,八云剑终有机会归还于故人之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