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片红薯地,附近还有其他的红薯地,总之这一带全是红薯地。为什么全是红薯地?不是因为这里的人爱吃红薯,而是因为这贫瘠的土地上只能长出红薯来。
生活在这里的兽人除了红薯外,很少能吃上别的东西,一日三餐主食就是红薯,副食就是红薯叶和红薯藤,以至于马铃薯都成了美味。这样的生活苦吗?也许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不过本地的兽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习惯了这里的安宁。
这一片红土岗,就叫做——西风岗。
日上三竿,太阳像火球炙烤着大地,红土岗上燥热难耐,好在这里既有徐徐西风,也有树荫。
一棵老槐树下,躺着一位兽人,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裤,将起了毛边的草帽盖在脸上,躺成了个“大”字形,哼着不着调的歌谣,倒也自得其乐。就在他的调子哼到高#潮时,一位不速之客出现,扰了他的安宁。
“请问,你知道西风岗在那里吗?”不远处有人用通用语问路,被打断的兽人不耐烦的抬起手,转了一圈后哪里都不指,又无力的落了回去。
“这里就是。”兽人砸吧砸吧嘴,接着故意发出夸张的鼾声,那意思很明显,爷我想睡觉,别来烦我。
别奇怪,艾泽拉斯的兽人基本都是战俘后代,说起通用语(人类语)来,比很多人类都标准,所以他们之间也时常用通用语交流,特别是外乡人。
不过他们这些种地的苦哈哈一般并不欢迎外乡人,这些人要么是政府官员,要么就是四处流浪的冒险者,总之都不是好东西。庄稼汉子,谁闲着没事到处溜达啊?那还不如躺在树荫下睡大觉。
不过今天他很难睡安稳了,这问路的人很烦,一个问题刚问完。另一个问题紧接着就来了。
“那么,能告诉我棒槌的家在那里吗?”来人似乎有些兴奋,不过他显然很有礼貌,压着情绪小声问道。
兽人简直烦的不行。不过闻听来人是找棒槌家的,还是抬起手转了一圈,最后指向了北方:“那边,一公里外,有座白石头搭的小屋就是。”
“多谢。”来人并不是个啰嗦鬼。问清方向后,道了声谢离去。
兽人都是些粗莽的家伙,根本就没有“礼貌”这个概念,所以这位兽人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懒得拿开草帽看一眼,哼着小调接着睡。
大约一分钟后……
“棒槌!”
兽人大喊了一声,悚然惊醒,一把扯掉草帽坐起身来。只见北方有一道白色的背影正在踽踽独行,身穿的袍子随西风摇摆,身后好像还背着一把黑鞘长剑,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
“这……怎么好像是个人类?”兽人越看越疑惑,最后索性起身往东走去。
这人的确是个人类——程晓天。
沿着怒水河北上,经过两天后,程晓天终于到达了这一趟旅程的目的地。
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感受,有激动,有伤感,甚至还有一丝……该怎么说那,近乡情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棒槌的家人,更不知该怎么面对棒槌家人的询问,有生以来头一次。他怕了。
一公里的距离很短,如果他愿意,转瞬即到,可他就这么走着。很慢很慢。不过不管多慢,只要不停下脚步,就总会到达,大约一个小时后,转过一座土坡,那栋白石搭成的小屋出现在了眼前。
这很好辨认。附近的屋子基本都是红土坯搭建的,只有这一栋是石屋。其实这根本没必要,这里基本不下雨,完全用不着去搭建石头房子。
程晓天曾听棒槌反复说过,这栋房子是他临参军前搭建的。
走到门前,程晓天停下脚步朝里看,屋内一片阴暗,散发着一股霉味。
静默良久后,程晓天轻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一番等待,屋子里终于传来回应:“我们家,还会有客人吗?”
声音沙哑苍老,听上去是个年老的妇人,应该就是和棒槌相依为命的母亲,程晓天踌躇一番,回道:“我是棒槌的战友,是他托我来探望下您的。”
“棒槌!”屋子里的声音激动起来,连忙喊道:“快进来,和我说说棒槌的事,他现在在哪里?还好吗?”
“嗳!”程晓天应了一声,抬脚跨进了门槛,可还不等前脚落地,他又缩了回去。自己这个样子,该怎么取信于老人家?
“老人家,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进去打扰了,我就在外面陪您说会儿话吧。”程晓天有些黯然,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屋里的妇人对此也没有异议,她也没有出门,只是轻轻一叹,说道:“我老了,身体也坏了,不方便招待客人,还请见谅。棒槌他……”
程晓天深吸一口气,压制着内心激动,缓缓说道:“我和棒槌是在阿拉希盆地认识的,那儿离这里很远很远,还在大海另一边的东部王国,您知道那个地方不?”
“嗯,我知道那个地方,您请继续说。”屋内的妇人催促道,语气也有些激动。
程晓天闻言娓娓道来,黑色的眼开始变得迷蒙,陷入了追忆中。
“在那里,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就跟兄弟一样,事实上,他一直都叫我大哥……”
说着说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屋外都渐渐没了声音,只闻西风呜咽。
“客人,您还在吗?”许久后,屋内的妇人轻声问道,只是却没了回应。
又过了一会,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位年老的女兽人撑着一把木凳,从屋里一点点挪了出来。借着明亮的月光,只见她双腿拖在地上完全不着力,已经瘫了,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一片灰白,也瞎了……
“客人,您已经走了吗?可我还没听够。”出得门来,她睁着空洞的双眼四下张望,却看不见就站在她身边的程晓天,也看不见她面前那一座新坟。
坟起的很简单,就是一座半圆形的土包,坟前树着一面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棒槌之墓。
“唉……又走了,你们都走了。”棒槌的母亲摇头叹息,絮絮叨叨转过身,撑着凳子往屋里蹭。
哒哒哒,哒哒哒……
程晓天站在一旁,用双手紧紧捂着嘴,眼睛开始模糊,身躯控制不住的震颤。他不敢动,更不敢发出声音,就这样目送棒槌母亲一点点蹭到了门槛上。
就在这时,程晓天突然转回头朝东看去,只见那边一座高坡上,冲上来了十几个小黑点,向这里快速移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