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辛的语气里难免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这是在耍我们吗?”
一字一句的,很显然,就算是楚辛似乎也对无望海很有一些传闻的了解,也有一些意见。
然而褚飞龙对,不是姬若,不是笑嘻嘻如同孩子一般稚气天真的姬若,而是恢复了现在名字的褚飞龙,脸上却仍旧是淡淡的,明明将所有人的谈话也好,商量也好,全部都听在了耳朵里的,这时候却依旧沉默着,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甚至好像楚辛开口质问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这番不为所动更是让本来就已经心气儿不顺的楚辛火冒三丈,抬脚几步就走到他身边,那样子,似乎就要伸手去拎这人的衣领了。
“楚辛!”玉生烟上前一步,到了这时候,万一真闹起来就麻烦了。
不过玉生烟心里也是有几分急切的,回转过头:“三弟,你这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妨就先说出来吧。”
眼里不住的打着眼色,别看两个人平日里吵吵闹闹的,但俗话说的正是打是亲骂是爱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不是关系亲近的人,就是想要吵吵闹闹这也热闹不起来啊!
“还早呢!”的的回应却也不过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句,就看见褚飞龙继续低下头磨他手里的匕首。
“还早?”
楚辛整个人脸色都沉了下来,虽然说还没到要翻脸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但是显然语气已经流露出了浓浓的不悦。
而褚飞龙,依然沉默,低头,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锋刃上还反着光,和褚飞龙这时候的沉默相互映衬着,竟然有一种别样的和谐在里面。
一沉默内敛,一锋芒毕露,人与匕首,竟好似成为一体。
看过来的凤倾和云漠俱是瞳孔深了一深,起身:“不知道褚公子是怎么打算?能说出来的话,也好让我等心底有个底。”
褚飞龙手里的动作一滞,抬起头来:“再等等罢!”
却也不肯多说。
这越到后面,这个人就越冷,云漠和凤倾一路都是知道他的变化的,虽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越是接近这个神龙谷,他的脾气就越发的冷立起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凤倾他们对他的了解变化。
知道他是不会再多说的了,凤倾两人也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节奏,或者说两个人是艺高人胆大,并不是那么担心,也因此对以后的安排倒并不那么忧心挂念。
“夫人……”花铃眼睛里也透出几分着急来,凤倾轻轻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头。
“既然褚公子说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吧!”一副完全悉听尊便的样子。
倒让花铃都有些着急起来。
毕竟,这怎么算来都是在海上,比不得在陆地上,就算有后手,万一真遇到什么事情难道还能凭空的凌天而降不成?
这褚飞龙的性子多变,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傻兮兮说话好哄得很的“姬若”了,是褚飞龙,楚辛都说了是褚连生座下的人,万一他是这时候想的什么计策来骗了王爷王君,可如何是好?
这次准备要深入神龙谷,因为海况未知,早在前两天在最后一个有人的小岛歇脚的时候,就已经将许多人都撤了下去人多了目标太大,想要混进去一个组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连一直跟着的破月,都因为水性不算特别好,没有跟来。
现在这艘不大不小的船上,王爷王君也就只有她一个护卫,除此之外就是玉生烟、楚辛和褚飞龙,当然另外的就是钟船长和三个水手徒弟了。
万一真要遇上什么事儿,别说海上未知的风险了,就是这褚飞龙一旦存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和计划,恐怕自己这一方都不是对手啊!
不是花铃低看凤倾和云漠两个人,而是身为属下,总是难免为主子各种担心。恨不得能把一切危险都避过了的。
凤倾不知道她最贴心的属下,这时候心里已经是忧心忡忡,她的脸上一派淡然,这样安之若素的样子,谁能想到在两个月前这个人才是第一次出海,而且当时还晕船晕的昏天黑地,吐得简直把个心肝肚肺都全部吐出来了一般。
看着远处粼粼的波涛,水天一色,无边无际,因为争执而被打断的那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又丝丝缕缕涌上心头。
凤倾并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她更喜欢迎难而上。
虽然有一些许的不安,但是,若是不弄清楚,只怕会更加不安。
“阿漠……”轻轻唤了一声,却又好像千言万语,都说不清楚了,都说不出口,只面对着那浩浩汤汤的海面,水天一色,凤倾目视能力极好,这么一看下去,水天相接,近处还看得清什么是水什么是天,到了远处,水是碧绿湛蓝的,天蓝如洗,亦是同样的颜色,如此磅礴如此浩渺,竟真的分不清水与天到底哪里才是界限。
油然而生一种浩然正气,沧海一粟,不过如此。
凤倾看了一会儿,不再出声。
似乎所有人为的一切,在偌大的天地间都是如此的渺小,人的力量是如此小,人的存在是如此的卑微没错,是卑微。
面对着浩浩汤汤的海面,让人更能感觉到身处其中的渺小,沧海一粟,沧海一粟,如此而已。
天地之大,人力之微,由怎能不让人心生向往,心驰神往呢?
凤倾看了一会儿,就已经开始想象行船其中的样子了。
那样子,一定非常震撼。
水天相接,万里水面上,就只有那一叶扁舟,独行其上,天地浩然,扁舟其中,那样子,浑然一体,如此让人心旌荡漾啊!
“荒唐!荒唐!”直到耳边响起钟老船长的叹气声,老船长并不是真的老,叫老,只是因为经验而已。
“以为那是什么水啊湖啊的,那是随便能去的地方?别想着那风景多好了,那里的风险,你们这些不知道的人,哪里就能知道啊!”
在钟老船长眼里,明显把他们当成一群不怕死的探险热血青年了。
一声声劝告或者说也有警告,那是情深意切,言辞发自肺腑:“你们去了,怎么能去呢……那不是什么风景胜地,那是吃人的地方……没有人能够活着从里面回来,快走吧,快走吧……”
船长说到最后几乎都是恳求了。
眼里竟然有泪水慢慢的滴出来。
凤倾和云漠本来就背对着,倒是不好搭话,而且就算回了话又能说什么呢?
凤倾云漠两人的决定又不会更改,到了如今这样,倒不如不说话。
只一个花铃,这时候头都大了,又不得不跟着老船长,还得看紧了,万一老船长有个什么不好的,还能马上防范不是?
毕竟,如今看来,他们还真不能舍弃老船长这一番,不然待会儿从哪里再来找这么一个稳妥的人驾船?
“钟叔,你别激动,别激动,慢慢说,咱们再等等,再等等。”
“早知道你们是来这里,我怎么能让你们来啊?……你们不知道啊,老头子的大女儿,五年前就是在这里没了的啊!……老头子对这地方实在是怕了,你们都是这么大的孩子了……想想你们娘老子,你们可不能这么去送死啊!……不能去送死啊!”
老船长说到最后,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花铃也早就跟着红了眼眶,擦了擦眼角,扶着老船长坐下,然后起身就去看凤倾云漠:“夫人……”
她不知道怎么说,她也知道王爷王君的决定不是她一个属下该置喙的,但是心里又实在是担心,生怕出了事,看向凤倾的眼神中都是带着祈求的。
凤倾和云漠也都是心神震动,没想到老船长这么激动的要求回去背后,还有着这么一桩伤心事,看来果然是触景生情,也难怪之前那般抵触了。
老船长,果然还是一片好心啊!
不过,凤倾和云漠也只能辜负。
像褚飞龙这种情况,这样难得的送上门来的机会,如果都不去瞧上一瞧,凤倾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而且,更别说这里面已经不只是恩怨什么的了,更重要的还是只怕已经涉及到了整个凤凰大陆的天下,凤倾没想过要拯救天下什么的,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卷土重来。
如果重来一次都还要重蹈覆辙的话,凤倾简直对不起这难得的机会。
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瞧上一瞧的。
因此,面对老船长的谆谆劝告,凤倾也只能是沉默。
注定要辜负的心意,又何必给彼此多加麻烦?
本来就寂静的小岛,这时候更是安静得很,还能听到老船长因为老泪纵横而加重的鼻音呼吸声,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重。
那三个水手徒弟,原本也是在帮着收拾东西的,这时候全部都坐下来,无声的陪在老船长身边,算是安慰。
“五年前?八月十五?那个是你女儿?”突兀的却有一道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因为没有声音,因为浓重的沉默,这一道声音在这个时候就愈加的突兀,且格外的清晰。
“啊?”钟老船长还没反应过来,三个水手中一个黝黑厚壮的汉子已经站了起来。
“是,八月十五,她是八月十五没的,就是八月十五,就在那边……”汉子看起来有些沧桑,但其实细看眉目,就能发现其实这个汉子年纪也不能算多大,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一般,实际上眉目里还透着一丝稚嫩,大概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常年在海上运作的人,海风吹着,海水泡着,身体结实,也显老。
这时候说着话,咬着牙,手里指着遥远的海面,那是无望海海面。
他神情有些激动,似乎有承受不住的痛苦就要翻涌出来一般。
“那天本来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我打渔出了海,因为网到大鱼,一直没有回去……月娘不放心,她胆子大,就追了来……以为我在这附近,她不小心就进去了那海面上……我们来的时候只看见船,还有满船的血……没了,都没了……”
断断续续,男人说的有些痛苦,抓着脑袋,陷入深深的自责。
“海哥儿,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钟老船长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过来拍着汉子的肩,沉声说道。
凤倾和云漠这时候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气氛实在太低沉了。
“是,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不是我非要去……是我逞强,结果却害了月娘……是我的错,月娘才会没了……都是我,都是我……怪我……”
一行人虽然都是不过才雇了几天的,但是就这几天来看,这三个水手都是沉默寡言,老实做事的人,这个“海哥儿”更是其中最为沉默的一个人,这时候竟然激动成这个样子,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钟老船长拍着年轻汉子的肩,另外两个水手也走了过来,拍了一下肩,沉默寡言让他们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也就只能如此这般的一拳一拍,就已经是男人之间的安抚了。
凤倾一个个看过去,几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着悲伤,最后,凤倾的视线落回到不远处的褚飞龙身上。
果然,那叫“海哥儿”的汉子抿了抿唇角,就站了起来,向着褚飞龙靠近。
“这位楚公子,不知道你为何知道……”
而褚飞龙早就已经露出了不耐烦了,脸色平静而显得有几分冷酷:“穿着水红色的衣衫、青灰色的头巾、皮肤很白……”
“是她,就是她!楚公子莫非见过小女?”钟船长也露出了惊诧之色,一个激动上前就要去抓褚飞龙的手,褚飞龙往后一缩,老船长伸过去的手就落了个空。
然后,心里也好像才终于醒悟明白了过来一般。脸上挂着颓然之色:“楚公子见多识广,又是海上人士,精通这些,向来是哪里听过的吧?是老头子鲁莽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两个楚公子,是此褚非彼楚,因着几天下来,看这两个人都对海上航行算是很了解,以为这是两兄弟呢!
钟船长的话一出口,海哥儿眼里的光也好像一瞬间就淹没了下去。
“可是……”嗫嚅的嘴角,还没有说出声让人听见,忽然听得一阵惊叫。
“救命!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