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薄纱下的一双光芒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这个并不重要,我觉得不必细说。”声音虽然仍似以往轻柔,但语气中却流露出不可违逆的坚定。
“这样啊……”花恨柳自嘲似的笑一声,干脆一字不说了。
“对了,讲一讲你的国君弟弟和母后吧,免得到时候不认识,闹出笑话来就不好了。”杨简却似感兴趣地突然向雨晴公主请求道。
切,弄得冷场了,还不是要我来帮忙!心中暗暗对花恨柳所问不爽的同时,她心中也对自己的这番做派极为看不惯:瞧瞧,穷担心什么啊,看见他失望就心慌了么……
杨简如此想,雨晴公主又何尝不是。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对花恨柳太过残忍、冷漠了一些,虽然内心中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严重……方才看到对方眼中失神的一霎,她的心也仿佛被针狠狠扎下一道血口。
只是……
“嗯,雨晴妹妹就来跟我们说一说吧,顺便也介绍一下宫廷里的态度,更方便两方的合作。”花语迟岂能不知这两人的心思?不说雨晴公主慌乱的回答,单只是杨简转移话题的能力,她便听出这两人均不善于此道——有使团会因为不认识一方的国君、国母而闹笑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既然……既然大家都这样想,我便说一说……”
“好闷啊,我出去透透气……”
雨晴公主羞赧的模样也随着花恨柳突然说出的话而静滞,然而更令她难过的是,他说完这话却连回头看也不看、更不等众人有所回答,起身便出了马车。
“爹爹……”灯笼急叫,却于事无补。
这个蠢货!杨简心中暗骂一声,却更担心这两人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当即安慰道:“雨晴妹妹你莫管他,他就是一副穷酸心态,固执、迂腐、死要面子。”
“我……我自然是不需管他的……”饶是心中剧痛,她也不会在此时有所流露,事情远比这群人想象的复杂,此时软弱便没有机会坚强了吧……
“话说不知道你们念青城里有没有卖糖葫芦的啊?”虽然知道自己的这句绕开话题的一问并不能将三人心中的伤口抚平,但是让痛苦的人远离痛苦是方法难道不是聊一些快乐的事么?
只是天不怕想来也是不会明白,虽然其余人脸上堆满了笑容或正经回答他“有的”,或调侃回答“吃货”,或垂首含笑不语,但真正发自内心高兴的,恐怕只有他和灯笼两人而已。
“我的弟弟叫做金正阳……呃,话说回来,如今恐怕就不能够直呼其名了,到了念青城你们见了他的面可是要尊称一声‘陛下’的啊!”说到自己的弟弟,雨晴公主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说起话来也多了许多笑声,时不时讲起现今的金轮大君小时候做出来的诸多糗事,引得众人也哈哈大乐。
“怎么出来了呢?”一旁的黑子仍然在专注地赶车,只不过他并非瞎子,自然是能看得见这个满脸愁闷的年轻男子,也自然能够感觉到笼罩于他周身的、令人禁不住哀伤的势。
“似乎……”本意是想说花恨柳对势气的掌控又精稔了许多,可是一想到这毕竟是自己眼看着长大、视自己如哥哥的纯真姑娘牺牲了一身清白换来的,黑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后半句话来。
“总有一天,你需要让我狠狠、狠狠揍一顿!”咬着牙说完这话,他似乎心里好受了一些,轻呼一口气又专注起驾车来。
“嗯,随时都可以。”花恨柳却并不认为这是一句单纯的放狠话,也不会傻天真地认为这是黑子一时的气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黑子说这话时自己隐隐有被猎鹰盯上的感觉——虽达不到毛骨悚然,却也是如芒在背。
“想好策略了?”对于花恨柳如此干脆的答复,黑子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这种话就像是许下的诺,你不着急收,别人也不会着急还,但凡是两方都记得,即使隔上十年八年,只消一句“那年你答应我……”两人便可堂堂正正允诺——只不过眼下有比这更为紧急的事,与一个男人之间的承诺相比,他更关心与一个女人之间的承诺。
“你会下围棋么?”花恨柳却不答,反问黑子。
“不会。”黑子显然对花恨柳的反问不感兴趣,冷冷道。
“你和白客棋还真是……绝配啊……”花恨柳轻笑一声道:“围棋中有黑白两种棋子,他姓白,你姓黑……”
“我不姓黑。”黑子出言否认,却又仅仅只是否认,这反倒令花恨柳对黑子的姓氏更加感兴趣了,刚想再问,却听对方先问:“到底想好了没有?”
“没有。”他叹气,垂头,又抬头看向前方,呵呵一笑道:“我这人性格多变,所行之事全凭心情,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转头问黑子,黑子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此时装起了聋子。
“谅你也是不知道的……”花恨柳轻叹一声,“我小时候很聪明,抚琴弄箫、吟诗作对、挥毫泼墨,无不一点就通,但惟独对下棋不甚精通……”见黑子耳朵微微侧起,花恨柳轻笑,“后来我的围棋先生实在看我在这方面难有建树,便告诉我说‘你不需精深了,只记住一句话便可’,便再也不让我碰棋了。”
“什么话?”黑子待问出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便被花恨柳诱引了来,然而如他所想的那一脸调侃之色并未出现,此时花恨柳的表情却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说完这话,侧首盯着黑子一字一顿道:“我太偏执于圆满,总是想将所有细节都考虑在内,将所有变化都预料准确……于我看来,她口中所瞒之事,是此行最大的变数,所以我说策略未定……”
“或许公主……”
“我知道的。”不待黑子说完,花恨柳便打断道:“或许她是为我……为我们好,或许她还有其他更为紧要的考虑,但是若始终不讲我不知道最后受伤的是谁、后悔的是谁……或许连后悔的机会都没得有呢?”
“告不告诉你是公主决定的,我即使知道也不能说。请见谅……”黑子张了张口几番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将话说出来。
“我明白啦!”
两人正沉默着注视着前行的路,却不料后方有人惊喊了出来,细听之下不是别人,正是独处一间车厢的佘庆。
“我去看看。”花恨柳示意黑子无事,自己起身下了马车往佘庆一边走去。
“怎么了,大惊小怪?”不需马车停住,他直接攀住一边缰绳跃上马车,推门而入问。
“啊,是先生……”佘庆此时脸上仍是一副喜不胜收的表情,手里边挥舞着一张寸宽的纸条边惊慌张口道。
“别藏了,不就是杨武的那张*么?怎么了,你明白什么了?”说着也不管佘庆愿意不愿意,径自坐在他的对面问道。
“这个……图。”迟疑半晌,佘庆还是觉得老实交待比较好,当即将纸条往跟前一递坦白道。
“图?你是说那半张五行图么?说来听听吧!”花恨柳却不接,直接指指纸条示意佘庆解释给自己听。
“那个……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先生能不能先告诉我……”
“不能。”见佘庆一脸吃瘪的模样,花恨柳又忍不住轻笑,“你只管说就是,说错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说对了我也不会有什么表示的。”
“这个……那好吧,我先说结论: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便应该有师母了吧……”佘庆开始还是为难的模样,但将结论说出来之后却是轻松许多。
“哦?那人是谁?”花恨柳果然如许诺的那般并没有什么喜色或者难堪,只是淡淡问他。
“自然是现在的雨晴公主了……”佘庆小声回应,见花恨柳并无否认,指着纸条上的图道:“这幅图就标出了相邻的金、水、木这五行之三,根据相生相克的道理,那便是金生水、水生木、金克木了。”
“所以呢?”花恨柳点点头问道。
“雨晴公主就是姓金的,杨大小姐的‘杨’是属木的……”佘庆知道话说几分合适,因此点到这里便闭口不语了。
“金生水呢?”虽然内心起些波澜,但花恨柳并未表示出多少异色,指着纸条上的金、水两处问。
“如果将‘金’当作是金轮王朝的话,雨晴公主的名字里也是沾水的呢……”
是了,“雨”可不就是水么?也便是说虽然出身金轮一族的雨晴公主(金生水),虽然与杨简可以相处得融洽(水生木),但此时在西越的地盘上杨简却是处处受克制的(金克木)——这自然也包括在其他方面显现出来的弱势。
“切,杨武还真是无聊啊……”知道了这一点,花恨柳不屑道:“明明就可以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偏偏要弄这么复杂的图来……”
这个……恐怕城主心中也是不服气吧……
虽未说出口,佘庆心中却禁不住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