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五千人的犒劳大军便到达了东林围场,在众人的注视下,原来抬着那顶轿子的四人并未停止前行,而是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往那葱翠的树林深处走去。
领军的将军藤虎再次过程中一言未发,众人还以为是他提前布置好的,而至于原因么,做手下的自然要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心中虽然有疑问,却并没有人傻到要开口问一问。
笛声本是个喜欢静的人。在家里,大哥笛响‘性’格狂放,又爱争强好斗,小妹笛音体弱,最爱做的不外乎读读诗赋、抄抄怨词。
笛声介于二人之间,既不冲动也不怯懦,既不喜文厌武也不喜武厌文,因此在家中尤其得笛逊看重,每每都将其视作接班人处处培养。笛响看在眼里暗松一口气,笛音也是为自己的二哥如此受重视而欢快不已,因此,这一家人看起来远比一般达官贵人家要融洽多了。
尤其是相对于孔家来说。
孔仲义虽然将兄弟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但是在教育子‘女’方面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可取之处,四子一‘女’中,孔象因定都城一役死于非命,长子孔彪、次子孔彰、三子孔熊或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之辈,或是不学无术、纨绔浮夸之流,其‘女’孔雀‘性’格较之几位哥哥尤其暴戾,人虽长得漂亮但是却被人送了一个“毒蝎子”的外号,令人胆寒的程度可想而知。
既然有这般‘性’格的子‘女’,便是表面上在孔仲义跟前尚能收敛一些外,暗地里却也是互不服气,‘私’斗冲突时有发生。
这种家族,怎么会长久呢?
一边想着明日带援军来的除了孔仲满还会有谁,笛声一边招呼抬轿的四人道:“停在这里吧!”
四人闻声竟不曾有丝毫的迟疑,仿佛同时被施了法术一般稳稳停在原地,步子出奇的一致——甚至连呼吸都是一致的。
缓缓落轿,笛声掀开轿帘儿,先是探出头来,见此时正停在密林之中,外面阳光虽然很毒,不过在这树木之下呆着,也只有光光闪闪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来,照在脸上反而觉得十分舒服。
“不错,是个好地方。”边说着,边从轿子中完全钻了出来,手里还吊着一串‘诱’人的紫‘色’葡萄。
“‘春’、夏,你们两人在这里等着,秋、冬,你们俩随我走。”吩咐前面的两人不要动,他踱步选了一个方向就走,原来负责抬轿子后侧的两人一声不吭跟了上去。
走了半晌,野兔见到了不少,可是那些被人常说起的麂子、马鹿却没见到踪迹,不禁令他感觉索然无味。
野兔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眼下音妹不在罢了……下次回去时,一定要专程往这里来捉上几只拿回家给她养一养。
“不,还是将这个场子送给她得了……”心中打定主意,他已将此事惦记进心里,准备晚上歇下来时写封书信带到家中去,求父亲允办。
惦记是惦记,此时却离着晚上尚有好几个时辰,况且这书信一来一去的,至少也得十天时间,想那么多确实为时过早啊!
“你们两个……”边走边招呼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人,那两人听后当即原地停了动作,笔直地站好了身子,目光注视着笛声,虽一言不发,却能在听到命令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你们难道就不能陪我说说话吗?”这句话并非他二人常听到的命令,所以乍听之下反而有些反应慢了,不知作何回答。
“你们四个,‘春’、夏、秋、冬肯定不是真名吧?看你们本事还不错,就是平常太沉闷了些……”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脸上微有些紧张的两人,他又笑:“真不知道你们那位孔大小姐到底是派你们来保护我,还是来监视我的。”
他笑着说出,语气中也听不出有任何的不快,但是听在这两人耳中却是惊雷一般,忙慌不迭时地单膝跪下请罪。
“看,连跪下的动作都那么一致……算了,保护也好,监视也罢,随你们做吧!”说着,又折了一粒葡萄丢进嘴里继续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一阵儿,渐渐发现前方有强光透来,笛声料想这是马上就到树林的另外一侧了,正要加紧步子向前,却听前方隐隐有细语声,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并未听出在说什么,示意一旁作势将扑的两人放轻松,便这样不慌不忙地踱着步子向前走去了。
“我就说了嘛,这些麂子、马鹿有什么好看的啊,没有梅‘花’鹿好看,你招来了还不烤了他们吃,到底是故意馋我还是怎么样?”
离得近了,却听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出的话令笛声脸上一笑。不过在笛声看来这‘女’子怕是没有什么修养的,不但与自己知书达理的妹妹有着那云泥之别,便是如一般人家的‘女’子,也是远远不如。
但是,总好过像孔雀那样的‘女’人了吧?
“有哪位朋友到了?还请出来一见啊!”正要继续听下去,却听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这番话令跟在笛声身旁的秋、冬二人一阵警觉,尚未听他吩咐,便当先一步蹿了出去,目标直指那声音来源方向。
“谁家没教养的两条黑狗啊,问也不问一声就出来咬人!”随着一声清脆的剑响,笛声听出是对方拔剑了,当即也加紧步子往前走。
‘花’恨柳此时却心中苦笑,方才那说话之人便是杨简了,也只有她能够在骂完了别人是“黑狗”以后再来抱怨“问也不问一声”吧?
‘花’恨柳心中暗暗祈祷蹿出来的这两人千万要支撑到后面那人到来,否则待会儿他们就该想想是通过人的语言还是狗的语言来回答杨简的问题吧!
因为这两人出来的迅猛,此时受惊了的麂子、马鹿以及几只野兔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了出去,一时间场上就只有打斗的三人以及装作是‘腿’脚不便坐于轮椅上的‘花’恨柳了。
不过,随着数息工夫过去,‘花’恨柳却意识到这突然蹿出来的“两条黑狗”本事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不堪,若是一般高手,只个三五招在杨简剑下就应该有个小伤了,此时与这两人电光火石地过手了近十招,竟连一点儿好处都还没沾着,这不禁不令‘花’恨柳心中打鼓:独孤断能够应付得了吗?
“请手下留情!”
又等了一会儿,正看着那两人便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正主儿终于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刚一‘露’面便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此时已是初夏时节,眼前的这片空地上零零星星地长出了白‘色’、黄‘色’、红‘色’、紫‘色’的小‘花’儿,虽然不多,但在这翠绿的青草织就的毯子上却别有一番情趣。
更妙的是这群树环绕中还有一面湖,面积不大却碧水微漾,处处显得静谧安详。
想来如果安静地呆在这里,应该是如何惬意的一番场景啊!
心中想象着,再看眼前的情形,人影闪动、金铁‘交’鸣,一片清净之地全然被毁。
笛声心中微叹,看了看此时已‘露’败象的秋、冬两人,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对杨简也多注意了一下。
美!真的好美!
即便是‘花’恨柳,若平心而论杨简也绝对算得上是拥有绝世容颜了,只不过因为他平时看杨简的眼光多有挑剔、调侃之意,所以平常是没有注意到杨简的“真实”面貌的。
但是笛声却不会不注意,尤其是当他想到与自己有婚约在身的孔雀是如何的“臭名昭著”后,对于身边美的事物,他更是爱恋、敏感。
‘花’恨柳此时心中涌出了些许说不出的滋味。对人情世故了然于‘胸’的他,此时观察到笛声的的表情以及他看向杨简的眼神时,岂能不知道这番痴‘迷’便只预示了一件事:这人对杨简,一见钟情了!
此时专注于看杨简的笛声完全忘记了自己出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让动手的双方停下。不过,这番打斗的情形并未持续太久,两声闷哼之后,一左一右两道黑影退回到笛声身旁,疾退的身形和踉跄不稳的脚步无不表明这二人是受伤了。
“你们……赶紧退下!”被这两人惊醒,笛声并未表示过多,只是收敛了神‘色’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向两人说道。
“少主,这……”看着两人一脸愧疚的模样,笛声扫过二人肩上的创口,又道:“无妨的,你们先去止伤……”
“等等!”‘花’恨柳忙挪动着轮椅上前,走到笛声跟前,轻笑道:“方才或许有所误会,请这位公子不要介意。在下大越白羽厄,不知公子……”
依照‘花’恨柳的估算,此时大越发生的事情还不至于能够如此迅捷地在天下间传开,便是有传到中原来,对于固守定都城的众人来说也绝不可能听说过,因此才放心口称白羽厄的名字。
“在下萧声……”笛声忙应道,顺口也将自己的姓氏换掉——尚不知对方底细,他可不想这般早就与对方‘交’心。
“啊,原来是萧兄!”‘花’恨柳忙抱拳道:“在下自幼‘腿’脚不便,不方便施礼,多多见谅!”
“倒是无妨。”笛声伸手制止,又看向杨简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姑‘奶’‘奶’姓墨名菲!”看着对方送上来的笑脸,杨简冷声道。
“这个……”笛声却没想到对方不但手上利落,连说起话来也是这般干脆,心中没有丝毫不快,反而笑道:“原来是墨姑娘,刚才两个下人失敬了,不知道伤了姑娘没有?”
“你看我这样子和他们那样子,谁更像受伤的模样?”
若是一般人,被杨简连番发问恐怕也会恼怒了,不过此时笛声对她已经不是一般人的感情了,听她发问也只是笑而不语。
这……莫非是要改苦‘肉’计为美人计了么?‘花’恨柳在一旁看着,心中踌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