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所说也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花’恨柳摆摆手做出一副不再追究的模样。
“算了?可是温故他……”佘庆难以置信地看着‘花’恨柳:对方毕竟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啊!要是就这么算了,那就不怕有危险么?
“怎么?你以为杨九爷让你带过来口信之后就什么都不管就回熙州了?说不定他巴不得找个理由去一趟大狄呢!”‘花’恨柳撇撇嘴,杨九关可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啊!当然了,还有一点‘花’恨柳并未明说:既然温故都能从杨九关的眼皮子底下逃出,那可想而知这世上有本事逮得住他的也没有几个吧?这大概就是天分吧!
“他的事情就先这样吧,再说说其他地方的情况。”再次挥挥手打消了佘庆继续问的念头,‘花’恨柳坐下倒了杯茶边喝边道。
“其他的,现在最‘激’烈的应该就是卫州那边的情况了……”佘庆认真权衡了一下说道。
“‘激’烈?我听说信州现在也隐隐有被打下的趋势啊!”忽然记起之前笛声说过的话,‘花’恨柳好奇问道。
“不错,其实早在三天前信州就已经被打下来了,只不过北部的人还不知道而已,现在消息应该就快到了。”佘庆进一步确认道。
“那宋季胥什么反应?”想到关键的一处,‘花’恨柳不由关切道。
“据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不过如此一来,南部诸州就算是全部被咱们熙州、宋季胥的均州和萧书让的卫州占据了。”
“全部?不是还有一个相州……”听到佘庆的话,‘花’恨柳不由惊讶道。那相州之前可是没有任何征兆表明它选了方向站队啊,怎么突然就所属一方了?
“谁纳下了?”
“宋季胥。”佘庆应道。
“这样啊!”‘花’恨柳轻叹一声,不过不多时他便又轻笑了,这让一旁看着的佘庆、独孤断不由好奇:很好笑么?怎么感觉那相州归了人家他还显得很开心的模样?
“别误会,我不是在笑相州。”‘花’恨柳见两人看自己,忙否认道。
“那您是……”佘庆嘴快,在独孤断开口说话前先问道。
“自然是那怀州了!”一边问得快,一边回答得也干脆,“我开始还想这怀州的窦建章还真有远见,此时等相州属了宋季胥再看,怀州东部被相州、清州包围着,他若再不表态,那若宋季胥再往西扩,下一个目标必是他怀州无疑啊!所以说他与咱们合作,有杨二爷的原因在不假,不过严格说起来,这宋季胥使的劲儿也不小,是人家将怀州推到我们怀里的呢!”
“先生这样一说也确实是这样……不过那宋季胥也不完全像是个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如果这样的局面形成,那他就会处于咱们和萧书让两方的夹击中,对他而言不是尽显劣势么?”
“这自然是因为他有恃无恐了……”‘花’恨柳笑道,方才他就想到了相州为何突然表明态度了,恐怕这也是有些人“活动”的结果,毕竟纵观当世,像裴谱这般怪物的存在原本就极其罕见,若是他愿意出手帮一帮宋季胥,那还不是说一句话的事情么?好在,这“一句话的事情”裴谱并不是常做,否则没有几次这天下便是靠着他裴谱的一张嘴给说合到一家去了。
裴谱的兴趣,在于与四愁斋为敌,其他的像天下‘乱’不‘乱’,或者‘乱’成什么样,他都不在乎——起码就目前来看,他还没有完全放在心上。这就像家中万金的人在路上看到两个乞丐为了一个铜钱打得头破血流一样,热闹固然可以看一看,但也不至于掺合到这两个乞丐中一起去争那枚铜钱。
除非,那枚铜钱是他极其感兴趣的一枚铜钱,比如说,万一上面就印着“熙和永寿”四个字呢?
想到这里,‘花’恨柳却笑不下去了:或许,这枚铜钱的背后也有个大人物、大秘密呢!现在一个裴谱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却不知道以后的麻烦会有多大……
“先生?”见‘花’恨柳笑着笑着竟失神起来,佘庆不禁担心,上前细问了两句。
“嗯?哦,什么事?”听佘庆喊自己,‘花’恨柳心中一凛,心想:也罢,现在还远远未到与裴谱有直接冲突的时候,以后再去想便是!
“还有留州的一条消息。”见‘花’恨柳回过神来,佘庆低头道。
“留州?”‘花’恨柳乍一听不禁纳闷:留州是哪个州?不过好在他反应快些,当即记起那留州是大蜀最东北部的边区,说起来正在他此时所在的昆州东北方向,两地之间隔海相望。
“留州怎么了?不是一直在关、饶的控制中么?”
“现在已经被北狄的三万人占据了。”说完这句话,佘庆悄悄抬头看‘花’恨柳,果然见他先是一愣,尔后竟面沉似水,久久不说话。
“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三个月了。”佘庆轻声道:“算来还是咱们在西越的时候,因为那边向来与咱们联系不大,所以消息往往是一月一报,加上北狄占据后留州境内很是动‘乱’,如今也是以最快的速度传出来的……”
“嗯……”重重应了一声,‘花’恨柳却仍不说话。
这让佘庆心中不禁一慌,忙请罪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关注留州那边的动向……”
“不在你。”‘花’恨柳挥挥手道,说完,他在屋中来回踱了两步才道:“可说是怎么被占据的了么?”
“哦,这个有,连占据的过程、具体带兵的是谁以及其中外人并不知道的细节……全部都在送来的消息里。据说过程简单,就是一个转‘交’的仪式……”佘庆忙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另拿出一封书信,递到‘花’恨柳跟前。
“我先看看。”‘花’恨柳接过信快速打开,发现两张信纸写满了蝇头小字,不由心中怒气稍消:看来这还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不过,这稍缓的怒气也只出现在看到书信的一瞬间罢了,越往下看,‘花’恨柳心中怒气越盛,看到最后他竟难抑愤怒,“啪”一声将身前重木做的家具一掌击碎,大喝:“这些‘混’账!”
此时屋内仅仅能听到‘花’恨柳的声音,独孤断一脸疑‘惑’地看着佘庆,却见佘庆一脸沉默,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
“这个笛逊!”‘花’恨柳快步在屋内走了两步,口中不停咒骂:“与卖国贼何异?吃里扒外的东西!他竟……竟然为了求保全自身,将留州献了出去!瞎了他的老狗眼!”
如此一听,独孤断算是明白了,方才佘庆所说“过程简单,就是一个转‘交’的仪式”便有了解释:这留州并非狄军攻占的,而是直接从笛逊的手中接手的,而之所以笛逊将他辛苦打下的留州献出,也不过是因为感受到左王庭在拉拢饶州的孔仲满打压自己,为了求一时喘息才想以此巴结。
不过,莫非不是这笛逊没脑子么?如果这留州落入北狄手中,于大蜀旧民来说,这一举动就形同于卖国了!这个‘性’质也与他举反旗闹独立大不相同——就像是兄弟一家人,原来的时候只不过是弟弟偷哥哥一块砖,哥哥拿弟弟一片瓦,可是现在却是弟弟拿着砖、瓦去给一旁看热闹的人了!这一砖一瓦虽不说一定是从哥哥那里拿的,但好歹也是属于咱们一家人共有的,谁说哪一天就不能变成是哥哥的呢?这样一想那弟弟送出去的砖还是他一个人的砖么?做哥哥的自然不愿意啦!
如今这笛逊便是当的这个“弟弟”,普天下众多的“哥哥”可是都在看着呢!这一举动与当时宋季胥勾结北狄是一样的,一旦公布必受天下人唾骂。
当然了,长远来看,将留州让给北狄对于关州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这样一来,关州就处于留州的狄军、饶州的孔家以及北狄大片的北部领土之间的包围之中了。一旦双方把脸面撕破,关州处境堪忧啊!
不过,这也不是说他笛家必死无疑,首先南下抑或出海都还是活路,关州以南是昆州,东南方向是茫茫大海,无论如何都还是有一条活路在的——这也是为何笛逊要派他最得力的二子笛声来守昆州了,若是将来万一事败,第一选择是逃往昆州,若是昆州在逃亡之前被别人打下,那便还有第二选择——由关州出海;若是在逃亡昆州之后被打下,那也还有第三选择,便是由昆州出海。
这样一做梳理,众人才意识到他笛逊并非完全是傻子,起码在想到的“逃跑”方案上,可行‘性’还是非常高、非常严密的。
“无论怎样,将留州拱手让出都是不可原谅的!”‘花’恨柳恨声道:“他若想逃,我偏不让他逃得掉!”
“先生,这件事情就请‘交’给佘庆来办吧!”久不说话的佘庆在‘花’恨柳说完后道。
“不,你还有其他安排,这件事……”‘花’恨柳想也未想当即拒绝。
“先生,这件事请务必让佘庆来做!”话未说完,却见佘庆早已双膝跪地,垂首不起。
“你……你这是为……”‘花’恨柳心中一阵担心,忙上前扶起佘庆问道,只不过,当他看到此时早已是双‘唇’磨出血、眼中泪‘花’流的佘庆时,他的话一瞬间便被噎住了。
“留州……留州是我的家啊!”哽咽着,佘庆一字一顿地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