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伊祁明志说家法伺候,伊祁蔓草无力地轻笑一声,瘫下身去。
王氏闻言,忙站起身,跪到伊祁蔓草身旁,向伊祁明志央求道:“老爷,蔓草年幼无知,您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年幼无知?”伊祁明志轻哼一声,“一十有七还无知,那何时才能懂事?”
“可是老爷,蔓草哪受得了家法……“王氏说着,眼泪便要流了出来。
“受不了?受不了就不要做那些蠢事!”伊祁明志不忍看王氏流泪,于是别过脸去。
“老爷,蔓草只是一时犯了糊涂。”王氏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您关她禁闭吧,让她反省反省就行了。”
“反省?”伊祁明志突然冒火,“以往我关过她多少次禁闭,她反省过了吗?!”
“老爷……”王氏微皱了眉,语气更多了几分央求,“您再给蔓草一个机会。”
伊祁明志没有说话,双手扶着手杖,冷然向旁边的下人吩咐:“把夫人拉开。”
下人们闻言,便要上前去拉王氏。王氏却急了,猛地转头,愤然看着打算上前来的人:“我看你们谁敢碰我!”
下人们均被吓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惶恐地看着伊祁明志。伊祁明志紧皱了眉,正想说什么,被王氏抢先。
“老爷,您若执意罚蔓草,那便连我一起罚吧!”王氏说着,侧身将蔓草抱在怀里。
伊祁明志知道王氏宠爱伊祁蔓草,心中不由得一软,可面上却没有退缩:“你以为我不敢?!”
“老爷。”在伊祁明志勃然大怒之际,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氏开了口。李氏站起身,走到王氏身旁,朝伊祁明志福了福身,道:“老爷,三小姐生病,姐姐已经很伤心了,您再罚四小姐,若是姐姐伤心过度,有个什么好歹,老爷您也舍不得吧?”
似问非问的语气,给足了伊祁明志台阶下。伊祁明志闻言,便有了些犹豫。
李氏见状,又道:“四小姐与三小姐素来友好,此次,想来是无心之举。四小姐年幼,有的东西不懂,也能理解。四小姐只是一介弱女子,家法对四小姐而言确实太重了些,关关禁闭就好了。”说着,看一眼在旁的亦允,语气依旧,“四小姐不懂事,她身边的婢女该懂事才对,下人放任自己的主子胡作非为,那是下人的过错。”
闻言,亦允刷一下跪下,声音颤抖道:“二姨太,这事儿与奴婢无关啊。奴婢……奴婢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李氏轻笑一声,回头看着微微颤抖的亦允,语气依旧,却让人觉得害怕,“那就更该罚了。连自己的主子都照顾不好,还有脸说了?”
“二姨太……”亦允一时不知说什么,只不住地颤抖。
在亦允恐慌之际,伊祁蔓草却开了口:“二娘,这事儿不怪亦允,您不要为难她。”
“四小姐与亦允情同姐妹,自会护着。”李氏说着,好看的眸中带了几分慵懒,“我看啊,是四小姐对自己手下的人太过放纵,所以才会培养出这样不知好歹的东西出来。”
闻言,伊祁蔓草轻笑一声,抬头看李氏,语气有几分愤然:“不知亦允做了什么,让二娘这般生气?”
“主子犯了错,做下人的非但没有主动为主子承担责任,反而推卸责任,试图将自己置身事外。”李氏大方迎上伊祁蔓草的目光,“正因为下人这般模样,四小姐才会犯了那样低级的错误。若是不好好整治一番,这伊祁府上,日后怕是难以安宁。”
“是我做错了事,责任本就该由我自己承担,为何要牵及别人?”伊祁蔓草半眯了眼,不解地看着李氏,“这样根本不公。“
“不公?何为不公?既然不懂得怎样服侍主子,那就教会她。”李氏说着,抬眸看着伊祁明志,浅笑问道,“老爷,您意下如何?”
伊祁明志沉默片刻,赞同了李氏的观点,而后让人将亦允拉了下去。伊祁蔓草本想阻止,被人拦住。
惨叫声从外面传进屋里,伊祁蔓草闭了眼低下头去。王氏也是同样的表情,只李氏依旧从容,宛如没有听见那惨叫。
在那声声惨叫声中,伊祁明志冷冽严肃的声音响起:“将四小姐带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房门。”
旁边的下人应一声,带了伊祁蔓草离开。
送伊祁蔓草回房之后,回来的人向伊祁明志报告:“四小姐没有吵闹。”
伊祁明志虽有一些惊讶,到底没有过多在意,只嘱咐了人看好伊祁蔓草,然后问了前来告状的婢女伊祁婉兮的状况,又叮嘱她照顾好三小姐,便让她退下了。
见王氏还跪在地上,伊祁明志忙上前扶她起来,皱了眉道:“我没有罚她,你还跪着做什么?”
王氏只浅浅一笑,道了句:“多谢老爷。”
而后,伊祁明志出门办事,王氏和李氏并肩在园中漫步。风刮过,温柔却冰凉。
“妹妹为何替蔓草开脱?”王氏也不看李氏,问道。
“不过实话实话,何谈开脱?”李氏不答反问。
“这不像妹妹你的作风,素来家中的大小事,与妹妹无关的,妹妹你可都是不管的。”王氏说着,脸上多了几分笑。那笑容浅淡,却带着寒意。
李氏浅浅一笑,淡然开口:“总有一个人要受罚,姐姐你舍不得蔓草受罚,老爷也舍不得,我只不过让老爷做了不违背他本心的选择。”
“是么?”王氏目光深邃地看她一眼,继而看着前方的路。
“这话本不该我说。”李氏刻意顿了顿,声音轻柔,“不过姐姐,这府中的风气,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再不整治整治,只怕后面治不了了。”
“妹妹多心了。”王氏浅笑着看一眼李氏,“这府中的风气如何,我自以为比妹妹清楚。”
李氏也不与她争论,只轻笑一声,道:“那姐姐全当妹妹说的玩笑话就是。”
王氏没再言语,只斜眸看她一眼。
夜里,伊祁婉兮醒来,感觉头脑昏沉,于是又重新闭上了眼,只是嗓子不舒服,没克制住咳了几声。
听见伊祁婉兮的咳声,本烧着暖炉的婢女忙起身至榻前。见伊祁婉兮的眼皮动了动,像是在努力睁眼,于是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唤她一声:“三小姐?”
闻声,伊祁婉兮微微睁眼,看见眼前梳了双丫髻、着一袭蓝灰色袄裙的人,不由得微皱了眉:“你是谁?”
“奴婢是老爷安排来服侍您的,您叫我翠珠就好。”婢女道。
“翠珠?”伊祁婉兮微皱了眉,又轻咳了一声。
见伊祁婉兮又咳了几声,翠珠有些不知所措,道:“翠珠为您倒杯水。”语毕,忙起身去倒水。
翠竹倒好水,送到榻前,扶伊祁婉兮起身,为她喂水。
喝了水,伊祁婉兮还是不时咳几声,翠竹又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褥,又道:“三小姐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想吃什么,翠珠去做。”
“没有胃口。”伊祁婉兮轻道,又咳了几声。
“那三小姐先喝药吧?”翠珠问。
“嗯。”伊祁婉兮简单回答,想要忍住咳嗽,却没有忍住。
翠珠担忧地看她两眼,忙退了出去。
不多时,翠珠端了药进屋。碎步至榻前,将药放在床头柜上后,扶伊祁婉兮起身,然后端起药,坐在榻边喂伊祁婉兮喝药。
喝着药,伊祁婉兮思考着什么,良久,缓缓开口,问道:“四小姐的婚期可定下了?”
“唉。”翠珠轻叹一口气,又舀起一勺药,在自己嘴边吹了吹,“听说未来的四姑爷受了伤,还生死未卜呢。”
伊祁婉兮的心蓦地一怔,继而缓缓开口,声音带了些许颤抖:“谁?”
“未来的四姑爷,就是司家的大少爷吧。”婢女说着,将药喂到伊祁婉兮唇前。
“他受伤了?”伊祁婉兮尽量保持着平静,眉却不自觉紧锁,也忘记了喝药。
“据说是被炸.药炸伤了。”翠珠说罢,见伊祁婉兮有些出神,不由得有些担心地唤她,“三小姐?”
伊祁婉兮的眼睛在一瞬变得通红,泪水眼见着就要流出来,于是深吸一口气,平缓了情绪,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未来的四姑爷?”翠珠试探性问着,见伊祁婉兮的眼神肯定,才又说,“听说在医院。”
“我去看看他。”伊祁婉兮说着,一把打开翠珠的手,掀了被便要下榻。
翠珠一个不稳,汤勺一下掉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可伊祁婉兮像是没有听见汤勺掉地碎裂的声音,还是下了榻。翠珠见状,忙起身将药碗放到旁边打算扶伊祁婉兮。
伊祁婉兮的身子本就虚弱无力,突然起身,一个不稳,便倒了下去。翠珠还未反应过来,已见鲜血在地板上慢慢蔓延。
“三小姐!”翠珠着实被吓到,忙上前去跪到伊祁婉兮身旁,扶她起身。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觉到疼痛,伊祁婉兮的表情有些痛苦,一下子就流下了泪。
伊祁婉兮本不至于因为手上的疼痛而哭,只是心中实在难受,这便像是契机般,使她哭了出来。
见伊祁婉兮流泪,翠珠更慌了,忙小心翼翼地抬起伊祁婉兮受伤的手。见碎掉的瓷器刺入她的肉里,心下不自觉泛起一股寒意。
知道那样的伤口一定很疼,可翠珠还是问道:“三小姐,痛吗?”
伊祁婉兮却像是没有感觉般,也不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目光无助地看着前方,只轻轻摇摇头。
见伊祁婉兮摇头,翠珠却慌了神,想要扶伊祁婉兮起来,伊祁婉兮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翠珠无奈,只能道:“翠珠去叫大夫。”
翠珠正要起身,被伊祁婉兮拉住:“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