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宜抬头看着周长治,他已经要迈入不惑之年了,但在她的跟前,却还是一个孩子,她的手轻轻摸着儿子的手背,“治儿,这几日你父皇可有再责罚你!”
周长治听出母亲话里的担心,“母亲,儿臣这几日很是用心读书习政,父皇并未责罚儿臣!”
“这就好,这就好,你为太子十余年,皇上的任何决定跟每一次责骂都是为你好,你可明白!”姬凌宜用心叮嘱。
“是,母亲,儿臣都知道!”周长治把头低下,不在看姬凌宜,他的沉默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挣扎,他很清楚,父亲现在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周驰身上,他今天来找母亲,原本是想让母亲为她主持公道,但现在看来,母亲的病情却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知子莫若母,姬凌宜又岂会不知道周长治心里在想什么呢,他住在东宫,离着自己远,可周驰却跟着自己住在清宁宫里。
周驰每天一早一晚都会来给她请安,母子之间虽然不会过多言语,但在只言片语里,姬凌宜也能知道周驰的近况。
上月十五,周玄毅来清宁宫时,更是当着周驰的面说过,在他成年后,会立刻给他封王、封地,而且会允许他长驻京畿,换做旁人,由此厚恩,自会感激的涕零泪下,但姬凌宜却从周驰的眼里看到一点不屑。
那一刻,姬凌宜明白,周玄毅对六皇子的宠爱,已经让他的贪婪开始膨胀,他是不屑做王,他的目标是皇位。
“哎……”姬凌宜长长叹一口气,她的儿子们,真是像极了她的丈夫,但已经处于生命濒危之际的她,却希望这不是真的,从古至今。皇位的归属历来是皇子们争夺,她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们也会走上这一步。
时至今日。她突然明白,在周玄毅击败周瑄璞后,侯睿皇太后会选择自杀,这种兄弟们之际的杀戮,对那个将他们养大成人的女人来说。是极其残忍的。
“治儿,你是皇上御赐的太子,更是嫡长子,这两点,在你父皇那就够了,你要察其言行,严律己,你可明白?”姬凌宜叮嘱。
“儿臣知道!”周长治急切回答,自己是皇长子这句话,是他最经常从母亲嘴里听到的。秦王政变时,他已经十岁有余,对于当时的事已经有了记忆,父亲诛杀周瑄璞,其中有一条便是:周瑄璞身为庶子,却觊觎储君之位,谋害太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亲是不会亲手推翻,当年自己登上的理由的。
周长治自我催眠。心微微定下。
周萋画站在榻前,静静听着这对母子的对话。
母子两人的对话算是私语,她很好奇,姬凌宜为什么会让自己一个外人听到这些。而且,她更加好奇,姬凌宜今日招她入宫,是不是也与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话有关。
她微微抬头,看向姬凌宜。
但姬凌宜原本垂落的眼眸却刚好抬起,四目相对。周萋画却察觉到姬凌宜眼神里流露出一点点的失望,那种失望里却夹杂着一点点小着急,宛如有很多话要跟周萋画说,却因周长治出现而不能表露。
周长治也意识到母亲在看着周萋画,于是起身,“今日,母后是特意将四妹妹招进宫来的吗?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周长治这般无脑的话,姬凌宜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哎……”
周萋画为周长治捏一把冷汗,但他却似乎什么事也没觉察出来,“母后,儿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重病,你自己又知道这事情不是什么好事,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周萋画腹诽。
姬凌宜深吸一口气,轻轻“额”了一声。
“母后,儿臣想去接九弟回来!”得到姬凌宜同意的周长治开口回答。
周萋画却不禁皱了皱眉头,九弟!
周萋画知道,周玄毅目前共有十二子,二、五皇子夭折,三、四皇子已经成年,离开京畿,各自封王,六皇子周驰暂住东宫,七、八皇子为萧淑妃所生的双生子,比周驰小一岁,平日在宫里,除了六、七、八皇子外,也就是董庸的姐姐,董贵妃去年生下的十皇子,和公孙昭仪生下的十二子。
对于从未听说的九皇子跟十一皇子,周萋画以为,他们跟二、五皇子一样,也夭折了。
而周长治刚刚的话,那分明是说九皇子还活着,而且听上去,他还蛮想念他的九弟的。
姬凌宜的眼睛看向周长治,她很清楚,周长治为什么要接老九回来,此时的他,太需要一个小团体来抵抗周驰了。
但往事涌上心头,既来之却好似被万箭穿心,她无神的眼睛里,涌出了委屈的泪水。
十二年前,也就是盛元二年,上巳节,宫里第一次发生公孙湘闹鬼事件,已经是郡公夫人的秦怡被请进了宫,在对一切调查后,秦怡有了判断,却孤身一人被周玄毅请进了暖阁。
接下来,秦怡与周玄毅在暖阁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两人在暖阁里发生了什么,姬凌宜不必看到,也能猜出。
秦怡出来后,头发有点凌乱,她看着如木头似站在暖阁外的姬凌宜,眼睛里却折射出愤怒,她没有对姬凌宜说一个字,便匆匆回了宫。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秦怡当日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
姬凌宜不明白,秦怡为什么会那,那么仇恨地看她!
两个月后,郡公府传出消息说,秦怡再次怀孕,决定再也不与案件有半点瓜葛。
也就在得知秦怡怀孕消息的次日,姬凌宜一早起来也发生干呕,医者告诉她,她也怀孕了。
女人对这种事向来敏感。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怡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从读书时,她便与秦怡争夺周玄毅,她如愿成了太子妃,如愿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但是,她还是输了。
纵使秦怡嫁人,她还是牢牢站着周玄毅的心。
九个多月后,秦怡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冬雪。
而也就在冬雪出生的当天傍晚,姬凌宜也临盆了,她这次又生了一个儿子,周祐琨。
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幼子,姬凌宜总能想起那日周玄毅与秦怡暖阁里的种种。
盛元二年,那是她最风光无限的一年,她却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个跟冬雪同年出生孩子。
周祐琨在宫里长到八岁,姬凌宜便想将他送到了西山习武,对于姬凌宜的决定,皇上并无意见,这一晃便是四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