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捧着陈池递过来的白开水,先不喝,而是笑嘻嘻给到陈池嘴边,讨好道:“渴不渴?”
“你自己喝,先暖暖肚。”陈池拉出木椅,转头瞅一圈,到飘窗台上把一个靠枕拿过来,垫在椅子上,才道:“过来坐。”
许霜降弯着嘴角走过去,却捞起靠枕移到一旁的椅子,全然无视陈池的这番费心周折,她乐滋滋坐下道:“你也歇一歇。”
陈池朝许霜降眯了眯眼,拎起靠枕环视屋内,朝床的方向抛过去,一侧头,见许霜降的视线跟过去,立时知道她那点小洁癖又要发作,大概要教育他床上不能随意放外物。许霜降对卫生干净自有她一套独到的理解,比如床,她再累再困都坚持换上睡衣,才会躺上去,不像陈池,真乏到不行,穿着外套随性一躺,先不管不顾小眯一会儿。许霜降总说外套贴着被褥,就会把外头的灰尘细菌带到床上去。那靠枕,原来放在窗台上,又垫到凳板上,在她眼里就是沾了一圈灰,这会子转移到床上,她铁定又会有点小意见。
果然,许霜降下意识抿抿唇就要发声,陈池抢着开口截住:“霜霜。”他把一旁的空椅旋个方向,摆到她对面坐下,双手抚上她的脸颊,略略扳正对着他,眉头不自觉又皱起,掌心贴着揉了揉,不满道:“脸冷成这样。”
许霜降很快忘了靠枕,扭着脖子,腮帮子在陈池手心里蹭着取暖,口中还要调皮地控诉:“你这样,我喝不了水了。”
陈池不搭茬,稍稍沉吟后为难道:“霜霜,今天晚上我没法按时下班,公司里有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许霜降闻言眨眨眼睛,暗道她来得真不巧,再一想,她相当于空降过来,确实不能打乱陈池既定的工作安排。“那就现在叫吧。”她乖巧地点点头。
陈池的脑子转得快:“现在饿了?”下一句就瞪着她追问道,“中午饭正经吃了没?”
“没,”许霜降老实道,“火车上的饭不爱吃,我本来想,你在上班,我过来早了也不好,下来后先去西湖兜一圈,再买些好吃的,没想到雨太大,去哪里都不方便,只好直接到你这里。”
陈池盯着她,一时作声不得,敢情她的计划和变化都制定得挺周详,除却故意不通知他。他气哼一声,拿出手机要订外卖,转念改了主意,起身说道:“我出去买。”
“倾盆大雨呢。”许霜降忙道。
“这雨下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上来。你午饭都没吃,撑得住?”陈池往门口走去。
“那我也去,我也去。”许霜降灵光一闪,跟着道。
“待在家里,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许霜降急急要求道:“你带我一起去嘛,顺便给我讲讲开车技巧,我过一阵又要补考了。教练讲的东西,我总是能记住,就是做不到。”
陈池扶着门框,见她诉说时的一脸苦恼相,不禁好笑,正待说话,手机铃响,他接起道:“喂?”
“陈经理,”公司里的前台姑娘甜甜道,“有一家审计事务所的两位先生过来拜访,说和你有约。”
陈池一看时间,那两位早到了一刻钟,他点头道:“我现在在外面,大概还有半小时进公司,你让他们在楼下小会议室坐一坐,请王会计下来先接待一下。”
“这么忙?”许霜降扁扁嘴巴,催道,“那你快走吧,把外卖电话给我,我自己叫。”
“不差这十来分钟。外卖送过来,你一个人在屋里不好。”陈池走出去,一会儿探回头关照道:“除了我,谁来也别开门。”
“去吧去吧。”许霜降笑着连连挥手,“开慢点。”
等陈池把门关上了,她这才含笑呼了一口气,站在屋中间,好好打量。
屋子大致框架不错,很宽敞,现代简约型,就是被陈池弄得有些乱。
大床上,黑白点的被子皱巴巴铺着,垂下四角,显见主人起床后只是随手扯了扯。同色系的一个枕头蒙在被子下,另一个却竖起搁在床头,咖啡杯还放在旁侧的床头柜上,许霜降瞟了一眼正对着床的壁挂电视机,能够想象出陈池昨晚上倚在床头,喝着咖啡看电视。
她走过去往杯里一瞧,底部残留着一圈深黑色的咖啡残渍,瞧这颜色,再参照陈池的爱好,许霜降觉得这大概是杯不加奶不加糖的清咖。
他倒是好情调。许霜降自个嘟嘟囔囔着,心里妒忌了。昨晚他想必过得不错,白天陪客户游玩,晚上吃完饭回来,竟然还要品一杯咖啡,看些午夜节目。她那会儿在干什么呢?昨晚她过得可不愉快,睡到床上老心疼她那双被人踩一脚的鞋,还气恼自己吵架赢不过别人。
许霜降扁扁嘴,收回神整了整被面,她瞧瞧效果不称心,索性脱了外套,正儿八经替陈池拾掇房间。这才拎起一个被角想要扬扬平整,就发现一团灰色织物,定睛一瞧,不由笑出声,原来是陈池的睡袍卷巴着压在被下。
他还是那样的习惯,夜里脱了睡袍,从不愿意走两步去搁好,而是懒散地直接扔在床的边缘。许霜降心忖,这件睡袍还算运气好,没有被他挤下床,他今早起床,肯定也没费神去收妥它,草草拉过被子盖在底下,求个面上清爽。
许霜降一不做二不休,将整床被子叠起,搬到一旁座位上,把枕头、床单全部都理了一遍,这才满意地坐在床沿叠睡袍。
抬头是一扇很大的飘窗。陈池的房间所在的楼层高,前面没有建筑物挡住视线。远望去,雨雾蒙蒙,有种旷静的美。先前布艺靠枕放在窗台上,也许他还倚坐在飘窗上看风景。
许霜降拿着靠枕走过去,准备也体验一回。飘窗前支起的一个塑料晾衣架很碍事,挡了一半去路。架上搭了几件衬衫,貌似陈池自己洗了晾起的,许霜降伸手捏捏,都没有干爽,其中有一件没挂好,窝卷着,只有一只袖子垂下来,她捞起展开,细细辨认,终于确定这也是洗过的,可能陈池今早想换,结果放弃了,晾回去时没有晾好。许霜降摇着头,顺手将衣服扯平挂好。
靠着飘窗,不论是直着腿还是曲起膝,姿势都够深沉够浪漫,如果忽略近手边陈池的晾衣架下层垂着的两排黑袜子的话。
许霜降忍不住斜眼溜了一遍,马上抿住嘴角的笑意,僵着脖子只看窗外。
那些黑袜子每只都一模一样。这是许霜降聪明人办的懒事情。袜子这种小东西,陈池从不拿回家洗。许霜降就想,袜子破洞比较尴尬,但又不能阻止它们不破,偏生她离陈池远,不一定时时记起帮陈池补货,所以她为了图方便,给陈池一口气买了两打,全黑,没其他颜色,就为了能让陈池的袜子随时重新组合凑对。
陈池竟然没有抱怨过。许霜降怀疑,陈池恐怕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她限制了他袜子的色彩多样性。
“男人好,男人不计较配色,黑色百搭。”许霜降暗笑着。
窗外,一片茫茫。
屋内,清清冷冷。
许霜降不由猜测着陈池坐在这里的感觉。心旷神怡?还是孤独寂寞?
她没法静心体味,因为大理石窗台实在凉得她坐不住。她只好甩甩头,遗憾地跳下来,又朝楼下张望,只见路口一个个圆绿的树冠淋在大雨中,路面空荡荡地,没有陈池的半丝车影儿。
许霜降继续在屋内检查,可见不可见的家务活委实不少呢。
她抱起对折叠好的睡袍,径直走到衣柜前,自言自语着:“晚上想穿,看你往哪里找?”柜门拉开,她哇地一声笑,里面依然有特色。
许霜降曾细细叮嘱过陈池,他所有的衬衫裤子都是熨过叠好放在行李箱交由他带过来的,一到宿舍就务必全部挂到衣柜中,让它们自然垂落,这样他穿的时候仍是挺刮的,若是万不得已,要在宿舍自行换洗,也必须垂挂在衣架上,即便没有她来熨烫,那还有地球的重力帮着他慢慢拉直洗搓拧绞时的衣服褶子。
陈池倒是牢牢记得她的吩咐,将干净的衬衫裤子一件件都挂起在衣架上,只是一排衬衫中好几件都歪斜了,说明他挑过,大概早上时间紧,翻找的时候手法极粗暴。
许霜降不由想起婆婆电话里对她说过的话。老一辈人,果然是有见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