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瑜走的坚决,更加使得陈迹觉着挫败。只见陈迹被镣铐锁紧的双手抓着牢房原木,将脑袋从两根木头间挤出来,呼唤着:“方将军,聊聊啊?辽东,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吗?我跟你说说呗?咱两合计合计?喂……”很快又变成了“方景瑜,我去你大爷。”
方景瑜头也不回,护着两人离开大狱,待得两人上了马车,他才暗暗松了口气,除了某人冷不丁的噗嗤笑了一声,一路顺遂,料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马车上,徐思宁取下幂篱,眼色悠悠。旁边周容音凑了上来,好奇问到:“刚才你笑个什么?我怎么没觉着好笑呢?”
徐思宁摇摇头,没有接话。心思转动,虽然没能靠近,对方右脚确实也有受伤模样,但都不像是真给人打断了的样子。如此一来,她的心思也就稍稍放了下去。转而想着两次见面,见到的都是对方最狼狈的样子,她就觉着有趣,先前那一声笑,倒不全是因为那一句“方景瑜,我去你大爷。”
身边啧啧声不绝于耳,偏过头去对上周容音那审视满满的视线,徐思宁脸上有些赧色。轻咳了一声,别开头去了。
见了这幅样子,周容音吃不准徐思宁心思了。
真怕这妮子,突然就来个“节外生枝”。
想着这些,莫名来气,只得往外面吼一吼,“方景瑜,愣着干什么,走啦。”
徐思宁吓了一跳,余光瞥了过去,识趣的没说什么话。
……
陈迹百无聊赖,心湖记起那一声笑,眉头拧了起来,应该是在认真想事情了。
愁眉渐展,转过身去,瘸腿跨出一步,一声惊咦,右手食指朝虚空一阵虚点,笃定道:“这个妹妹我见过。”
再深思下去,于是补了一句:“想必是前世,或是在梦里。”
稍作驻足,陈迹自己笑了起来。转过身去,朝外间一阵吼:“牢头,纸笔拿来。”
牢头蹭蹭过来,一起“共事”的日子也不短了,倒是相熟,也不讲什么客气,打趣道:“您那桌子上不都有了吗?”
陈迹满脸堆笑,像是抹了蜜蜂屎了:“这哪够。赶紧的,本公子身处囹圄,不知死期,趁着还喘气,打算著一书流传后世。”
陈迹说的认真,牢头听得仔细,当下呦呵一声,抱拳道:“陈公子有大志气啊。”姑且不论能写出个什么玩意,就凭这些日子的香火情,几张纸倒不在话下。
没过多久,牢头备了陈迹一应所需送了来,顺带多给了一盏油灯,不忘提醒道:“需要什么,您就招呼一声。”
陈迹颔首,“不会跟刘头客气的。”
于是各自忙活去了。
……
沈士钊是通判府幕僚队伍的元老人物,跟着陈修洁从一县主薄开始,到得如今的一府通判。早年卷于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件,得于陈修洁出手而解脱,没了仕途之心,也就跟在陈修洁身边,做了师爷,如今倒是退于幕后,不怎么当面了。
近来发生的诸多事情,他算是亲历者了。从灾情陪同陈修洁到各地处巡查官仓,至于后来作为代表往郑家凹坐镇,再到后来紧急赶回青州,帮着陈修洁稳定粮价……虽说艰难,但都平安过来了。不成想灾情之后,陈修洁成了善后总结的第一个“人头”,被国公府的人带走后,至今已经一个月没有丁点消息。
他与陈迹合计之后,动用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幕僚圈的人情,却也没探听来半分消息。再跟着陈迹也进了大狱,真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沈士钊也因此被推到了台前,为陈家奔走疏通。期间也抽了时间见了陈迹,除了一些简单的交流,也没什么实质的东西。
得知陈迹在牢里的变故,沈士钊急匆匆赶了去,却被拦在了门外,一时间可谓心惶惶,不可终日。
沈士钊有种倾穷途末路的真实感。
周遭圈子里的人,都开始劝他另寻东家,没理由在陈修洁一棵树上吊死。沈士钊听在耳朵里,却没放在心上。
每每也只是回上一句:“总要再试试。”
……
青州局面,下场的想着如何抽身,观望者们正在寻找着最适合的下场时间。
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平息过。
当然,日子依旧往前走着,灾情之后,庆幸没有太大的疫情发生。
不管最终是选择怎样一种方式抹平心中伤痛,这片土地上的人,已经懂得如何艰难的挣扎着活下去!
徐国公关于灾情的奏疏写了厚厚一摞,近乎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往上面送了。到得八月里,朝廷的旨意离开京城,在中秋节前刮过山东半岛。
登州、莱州合并建府了。
……
秋风刮过一遍又一遍,亘古的城墙倔强的刻画着自己的痕迹,斑驳点点,见证着岁月悠悠。
“新闻”是最近频频出现在青州的新词汇,暂且能够理解它的还只是很小的一撮人。更多人印象深刻的,还是承载“新闻”的报纸,最近因为青州府的干预,报纸的内容精简了很多,但并不妨碍它的畅销。
大概是八月开始,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青州城各处街上出现了一些吆喝着“卖报”的孩童,一并说着“《石头记》最新一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石头记》是近来出现在青州的新鲜事物,没用太长时间并受到了很大的欢迎,尤其那些闺中女子,一个个看的哀怨不已,一时风靡,有了“因宝玉垂泪者不知凡几。”
当然这种评语自然也是出自《石头记》幕后东家致知书局的手笔。
这一日陈迹还在大狱,苦苦回忆《石头记》的剧情。
当前的大昭,已经积累了不错的市场,对于这样一部书,没道理会不火的,当然因为陈迹烂到家的文笔,打了不少折扣。
不过陈迹已经想好,以后可以让精于此道的家做个完整的修订再版,又是好些银子。
回过当下现实,只见纸上写着“村姥姥是信口开河,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陈迹一通抓耳挠腮,扯下一撮撮头发,苦不堪言,实在想不起来后面是个什么神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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