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天歌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听,可场中的一声声惨叫,飙射出的每一股鲜血都通过每一个角落像她涌来。
“少主!你救救他们吧!他们是无辜的!”宫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让宫天歌的眼神再次波动了一下。
“少主!”这回宫域也开了口。
她如何不想救,这三个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拷打,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一颗心就像是在油锅里反复煎熬。
“还不说?”端木婉儿温和的声音,这会儿在宫天歌的耳朵里像是一柄淬了毒的刀。
那个母亲已经哭嚎了许久,听见她的话愤怒而又绝望地道:“没有做过的事你让我们怎么认?什么都不知道的事你让我们怎么说?你这个毒妇!毒妇!素素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这样拷问一个孩子!你就是变态!你们……你们都是……”
宫天歌看见她的眼睛里被怨恨的血红色覆盖来,血丝密布的眼球看起来十分渗人。
这是一个母亲出于本能的怨恨。
这会儿那个被叫做素素的女童已经几乎没了声息了,若不是偶尔能感受到她气游若丝的呼吸,宫天歌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打死了。
“你这个叛国贼!”
“叛国贼去死!”
“叛国贼,你还骂端木小姐和唐长老!你们简直是居心险恶!”
“如此出言不逊,简直不配做开元的人!”
“滚到地底下和你的宫家狗一起睡吧!”
“和宫家的人一样都是背主叛国的大渝走狗!”
或许是她的怒骂激怒了外圈观刑的百姓,一时间群情激奋地辱骂着他们。
宫天歌被她一骂,几乎要坐立不稳。
她从前绝对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可如今……
端木婉儿站起身来伸出手稳住了局面。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这三人冥顽不灵,已经被宫氏的人彻底洗脑,不配做开元之人,我提议将这三人当众焚烧,以祭慰那些在沙场上英勇杀敌的开元将士,以警示那些蠢蠢欲动的叛国贼子,以赎他们身上的罪孽!”
“好!好!”
“端木小姐英明!”
“端木小姐菩萨转世!”
“端木小姐才是开元的神女!庇佑开元之人!”
宫天歌冷眼看着台下几乎陷入疯狂的百姓们。
刑场中。
那个男人目眦欲裂,双眼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端木婉儿:“没做过的事我死也不会认!你这么做,不怕遭报应吗!”
“爹爹……娘亲……我不想……不想死……”
“毒妇!你会下地狱去的!”
他们虚弱的声音如魔音一般传入宫天歌的耳朵。
她垂下眼眸,趁着现在群情激昂,注意力都在端木婉儿身上,双手藏在袖子里动了动,谁都没有看见。
“来人!”
“在!”刽子手上前半跪下来。
“拿着火油,开始吧。”
“是!”
那个刽子手浑身横肉,眼睛里都是嗜血的疯狂。
跑上来几个侍从在木桩下面铺上了木柴,浇上了一桶又一桶火油。
宫天歌闭上双眼,她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端木婉儿拉着她下了台,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刑场上。
宫天歌刚刚在高台上看还是远观,如今几乎都能闻见他们脚下的火油味,身子都快颤抖了,
她面色发白:“端木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端木婉儿接过刽子手拿过来的火把,面向众人。
这会儿天近黄昏,已经有些暗下来了,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像是魔魅一般。
宫天歌心中闪过一个想法: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就是她平日里多么和善,她都是个疯子!
可是百姓们的情绪已经被她调动起来了,这会儿都在拍手振奋地叫好着,发出了激烈的呜声。
宫天歌觉得她要喘不上气来了。
经历了两世,在面对这些人时,她还是这么胆怯了。
“祭慰英灵!”端木婉儿高举火把,大声喊道。
“祭慰英灵!”
“祭慰英灵!”
“杀叛国贼!”她又挥了挥火把。
他们的情绪几乎到了顶点。
“杀叛国贼!”
“杀叛国贼!”
“来唐姑娘,我们一起!”端木婉儿突然抓住了宫天歌的手。
宫天歌一时不备,竟然被她抓住了死死不能挣脱开。
她能看见端木婉儿这会儿眼睛里闪烁的疯狂。
她很恨宫家,甚至很恨自己!
恨到了恨屋及乌的地步!
宫天歌意识到了这件事,疯狂地想要挣脱她铁钳一般的手。
她狠了狠心,趁端木婉儿不注意用了灵力和身法把手抽了出来。
端木婉儿显然没想到她能挣开,一时竟反应不过来惊讶地看着她。
“抱歉,唐某身体抱恙,先回去了。”宫天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跌跌撞撞地撞开围在刑场边的人群。
端木婉儿痛快地看着唐海落荒而逃的背影。
看吧,最稳得住大局,最受百姓爱戴的就是她,也只有她当得起!只有她端木婉儿!
唐海算是什么东西,这么一点小事就受不了逃走了!
真是没用!
百姓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没有管她,宫天歌顺利地回到了马车。
可她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甚至发簪都不知道落在哪了,
此时她的状态很差很差,双眸通红,身体颤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是被严刑拷打的人是她一般,甚至面具上都有一丝残破,足以证明外面那群人到底有多疯狂了。
宫域和宫茉沉默地看着她,双眼都噙着薄雾,心疼地看着她。
“少主……”最终是宫域打破了沉默。
“他们会在哪扔尸体?”宫天歌没有理他,只是粗声问道。
她声音沙哑,好像每说一句都会抽出一丝血来一般。
青栀刚刚跳进了车内守住了车帘:“在城郊乱葬岗,但是这样当众行刑的,一般都会在刑场上停三天……”
她看着宫天歌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尽管她只简单地说了这一句,宫天歌的脸色还是刷地沉了下来。
生前受尽折磨,死后还不得安宁?!
端木婉儿她的心都是黑的吧?!
她知道端木家的人坏,但没想到他们还是成功地刷新了她的认知。
还有这些人,随便几句就挑起了气氛,简直愚昧!
马车外人声鼎沸,显然端木婉儿已经点起火了,天黑得很快,外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叫好声,拍掌声,唾骂声,还有刑场里撕心裂肺的尖叫哀嚎声,像魔音绕耳,撕扯着宫天歌的脑袋。
“啊!姑娘!”青栀慌张地看着她。
宫天歌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见了三人慌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