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气就阴得像是傍晚一样。团团黑云夹着浑黄天空,阴沉得如同末日来临。
这种天气,最好是拉住窗帘开了灯,好好的在屋子里不出门。
但是安轻不得不出门。
母亲迁坟是大事,安轻即使行动已经很不便了,还是要亲手把母亲的遗骨带回。
关桥月和她一起,紧紧搂着她。
他们到达墓地时,是上午十点钟。
安轻和关桥月两人走过一道道墓碑,到达了汪云子墓前。芳草萋萋,洁白的大理石静静矗立。
墓前一片空旷,没有任何其他人,只有安健民安十齐父子立在那里。
安健民面向汪云子的墓碑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安十齐抖着腿歪歪扭扭的站着,还是平常那副样子。
安轻皱起眉头来,安健民果然没有给母亲请做道场的人。但是不对啊,只有他们父子,骨灰怎么取?
安轻在离墓碑一点距离时立定,目光扫过安静一片空无一人的墓园,落在安健民父子身上:“你们在搞什么?”
她看到安健民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笑,带着笑向她走来。
安轻下意识倒退一步。紧靠在她身边的关桥月伸手,刚扶住她,他的手就松掉了。
随后安轻再不知道关桥月怎么样了。
她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向地下栽去。
一双坚硬如铁石的胳膊捞住了她。不是属于安健民父子任何一个的。他们是早就做好埋伏了。
安轻最后发出一声:“关医生……”彻底人事不知了。
安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潮湿的地上。
她眼睛被黑布蒙着,嘴巴被堵着,手脚被牢牢捆在一起,成一条佝偻的虾一样,想要稍微动一动都不成。
安轻觉得肚子痛得厉害,一阵阵下坠感。
她惊恐的想:“孩子要生了吗?”
这里又是哪里?还有关桥月呢?他怎样了?
安轻脑袋也疼,如同被一根根细细的牛毛针扎着,细密的,尖锐的,似乎要让她的脑袋绽开一条条裂纹的疼痛。
她想一下,疼得更厉害了。
她心里腾起一个绝望的念头,安家父子是给她注射了什么药物吗?神经性的、让痛感更敏锐的、会上瘾的?会这样吗?会吗?
那孩子怎么办?
安轻无法抱住脑袋,她只能用头捶着地,难受的不知道该如何了。
她被堵住的嘴里发出阵阵哀鸣,心里绝望的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门嘭得打开了。
听脚步声,是两个人。
一个人在离墙角的安轻有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然后传来椅子拖曳声,他坐了下来。
另一个人脚步轻巧的走了过来。
越走越近。
安轻停止了呜咽,试图挣扎起身,却被绳子牢牢缚住,难以动弹。
一双白皙的保养极好的手伸过来扶起了她,又仔细调整着粗糙的麻绳,把她摆成一个靠着墙的坐姿。他的动作细致轻柔,满是珍惜,像在摆弄一个漂亮洋娃娃的小孩子。
安轻却觉得毛骨悚然,寒毛根根而立。
这个人是安十齐!
那么坐下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安健民了。
这一对父子,他们把她骗出来绑架,他们想做什么?
安轻模糊的发出一串声音。
安十齐很温柔的拿下了她口中的布条和眼罩,还轻轻的按了按她的脸颊,似乎是怕她脸颊酸痛了。
然后他温柔的说:“安轻,想说什么,别着急。”
安轻觉得他的声音犹如魔鬼响在耳边。
他离得她那么近,呼吸都打在她脸上。
他的目光满是关心,满是怜惜,瞳孔中倒映出安轻虚弱苍白的影子。
安轻看着他,肚子里翻江倒海,忽然一阵干呕。
安十齐变了脸色。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尔后他很快恢复原状,依旧满是关心的问:“安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安轻闭住眼睛,熬过这一阵痉挛疼痛。
她喘息着问:“安十齐,你们想要什么?是妈妈的遗产吗?”
安十齐顿了一下,没想到安轻这么开门见山。
他收起脸上温情脉脉,冷下声音来说:“安轻,你明白就好。那么我们也不用废话了。来,把这个字签了。”
他掏出一支笔来,笔尖闪着光递到安轻手里,同时在她眼前展开一张纸。
安轻看清楚了,那是一张自愿放弃遗产继承权的承诺书。上面已经有一个红红的手印了。
上次内部的人告诉他们,他们会败诉是因为安轻手上的东西太实打实了,除非他们也能拿出一点比较有力的支撑来。
只要一点,他就可以保证让他们赢。
明明就放在眼前的东西却拿不到,没有什么比这让人更不甘心的了。
安轻冷笑出声:“你们想得真美。”
安十齐却没有被激怒,他一只手拿着纸和笔,另一只手,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在了安轻肚子上。
安轻身体一个颤栗。
安十齐的声音轻柔无比:“安轻,签了它,否则你知道什么后果。”
安轻觉得他放在肚子上的手如铅石头铸成。压制着她丝毫不敢动弹。
可是恶心的感觉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喉头一阵阵酸苦。
安轻脸色惨白,觉得全身上下都痛到快要碎裂,她靠着墙,不住喘息。冷汗一道道流下来,睫毛被粘湿,眼前模糊不清。
她想说什么,一下子却说不出来。
她不由用后脑向墙壁撞击,试图让自己清醒点。梆梆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特别明显。
安十齐面色一动,抬手用手掌垫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他低下头来,望着安轻的眼睛,语气柔和如同诱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安轻,把字签了,签了字,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你马上就舒服了。你不想要你的孩子了吗?”
安轻抬头和他对视。
彼此的神色清清楚楚。
安十齐满面诚恳,像是在全心全意为她着想,正在帮她解决问题。
安轻嘴角勾了勾,却无力形成一个笑意。
她只能用气音发声:“安十齐,关桥月呢?”
安十齐呵呵一笑:“安轻,你到现在了,还有心思关心那个男人。”他的话从齿间发出,冰冷无比,带着嘶嘶声,像一条吐信的蛇。
“我自然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的。”安十齐补充。
他看着安轻因他的话,面上泛起的痛苦,心中快意和伤痛交织。
安轻眼泪忽然落下。
安十齐声音冷凝一片,如同严冬的冰霜:“安轻,你是在为关桥月哭吗?”
安轻脑袋嗡嗡响成一片,但即使在一片痛意模糊中,她也知道,这时候不要哭最好,不要暴露出对关桥月的感情和关心来最好。
她拼命让自己止住泪。
安十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
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在自身一片凄惨中仍想维护住关桥月。
安十齐心中一阵狂暴。
一直沉默不语在旁边围观的安健民这时候开口了:“好了,安十齐,别跟她废话了。快点,别浪费时间。”
安轻挣扎着抬起头来,在冷汗淋漓中望向安健民,她问:“安健民,我妈的遗骨,你动了没有?”
安健民冷笑:“云子死了,可她还是我安家人。她自然还是好好的埋在我安家的地盘。等有一天,和我葬在一起。”
安轻在极度愤怒中挣扎出一丝气力来:“安健民,我妈不是你的物品,她用死亡摆脱了你,她不会再想跟你见面的。”
安健民大笑:“那就由不得她了。”
他起身朝安轻走过来,他慢慢的,一步步压着步子走到了安轻跟前。
他猛然抬起脚来,要往安轻肚子上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