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2领军棍(1 / 1)

<>“你疯了吧?这是狼崽,怎么可能被人饲养?”

“狼崽怎么了?当狗崽养就行了——走吧,天快暗了,咱们得回去了。”

卫槐君把剩下的狼崽,重新送回到了狼窝里,然后单独拎了一只牙口锋利的,藏进了自己的怀中。

“方才就是这只咬了你一口,就养它了!”

言罢,他一步三蹿,径自跳下了土坡,赶着把拴在巨石边的黑马牵了过来。

黑马是匹良驹,毛色炳辉,肌肉强健,它感受到了狼的气息,不安的撩动马蹄,嗤嗤打着响鼻。

小槐君摸上他的马鬃,安抚了阵子,它才渐渐平静下来。

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他伸手把秦深也给拉了上来,然后一夹马腹,驰骋离去。

榆关。

虽有高墙阔壁阻挡,但守军不过千人,真正的卫家大军是在关内安营扎寨。

安营之法,一在固守,二在扼敌。

若榆关失守,中军营寨所在地只要踞山傍水,处于四通之地,则可再起一道防守屏障,进则可攻,败则可退。

卫家军的大营,抛弃了兵书上故作玄虚的阴阳五行和九宫六甲,取而代之的,是利用山川之险来分布排营。

因其营地背靠着土丘陵,所以营是半圆,阵为偃月。

中军大帐在中,左右军分翼两侧,每一翼以兵种细分为上下左右四部。

而秦深所在的厢兵营,则包含了军营粮仓、铁匠房、库所等辎重所在,更是医帐伤养、埋锅做饭的灶行。

营外设有壕堑,内设壁垒,蒺藜栅栏间有哨兵严防巡逻,出入营地皆需接受严格盘查。

不过等卫槐君带着秦深回来,正是瞭望哨台轮班换岗、埋锅造饭的时辰,守备多少有些松懈。

故而,他凭着自己军二代的身份,未经搜检便得以成功放行,策马进了营地。

小槐君打算先把马还去马厩。

一夹马腹,扬鞭欲驰,却帅不三秒,被人呵在了当场。

“给我站住!”

小槐君脸色一僵,立刻滚鞍下马,捧手弯下了腰。

来人正是他老子,卫戚将军。

卫戚一身盔甲,寒光铁衣,手持一柄银枪,红缨飘动。

他冷峻的脸上虽遍布沧桑,可眸中刚毅果决,正是一军主帅的龙虎之姿。

秦深得见卫戚,想着自己这身份,留在马背上俯视总归不是个道理,便撩着马镫,想要努力翻下马背来——

无奈心里紧张了,手脚就有些笨拙。

下总归是下来了,只是姿势不佳,有些狼狈罢了。

小槐君斜斜瞄了一眼过来,抿嘴想笑,却都被卫戚看在了眼中。

“跪下!”

“爹!”

小槐君显然有些不愿意,当众受罚,折损脸面,况且秦深还在边上看着,他自是不肯叫她看了笑话。

可卫戚是什么人,不善词令,却行动果决。

他一言未发,手中银枪却拔地而起,抄手一抡,便打在了小槐君的后膝处。

小槐君噗通跪在了地上,膝盖骨磕在地上的响声,连秦深听了,也觉得心惊!

“我说过,不允许你再去惹那群狼。”

卫戚中气十足,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

“你不让我上战场,我便去杀狼,不从刀尖上滚过来,我日后就会死在刀尖下!”

小槐君梗着脖子顶了回去,眸中皆是不服。

卫戚气得环眼瞪出,手腕一番,已挑开了他的衣襟,将枪头扎进了小狼崽的皮肉中——高高挑起,又狠狠砸落!

小狼崽当即摔死了秦深的面前,她捂住了嘴,脸上皆是不忍。

卫戚显然知道秦深的来历,或许是沈柔同他说过的,对于她,卫戚还是肯花上一分耐心,解释了几句。

大体的事情,还是因卫槐君而起。

他带头杀狼,本是一件磨砺血性的事儿,汉家儿郎敌不过建州铁骑,恰恰也是缺了那一股狼的狠劲儿,一开始他也并未反对。可事态渐渐演变,不少士卒碰不见成狼,或者凭一己之力杀不死它们,他们就起了掏狼崽的心,想从根子上,去断了这群狼的生路。

大肆掏狼崽出来摔死,这彻底惹怒了母狼。

狼群集合起来,开始反击人类,除了攻击卫家军营,它们还干了一件大事——一夜间,把建州人最好的战马咬死几乎一半!

秦深乍一听,并没有觉得不妥,这些狼倒是帮着卫家军干了一件大好事啊。

卫戚显然不愿多说,只摇了摇头道:

“本是两军对峙,散兵游扰,可现下战马损失,建州人唯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孤注一掷,与我军决一死战,还有一条,就是打道回府,滚回他们的白山黑水去。”

“还能和谈。”

秦深如是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历史上就是大汉皇帝,派遣议和使去榆关同建州人和谈的。

谁料,秦深的话莫名激怒了卫戚,他冷冷的将枪头扎进了土中,沉声道:

“有人骨头软,可我卫戚的心里,就没有这个‘和’字!”

言罢,他对着小槐君下了惩戒之令:

“你,自去领上二十军棍,自此后,不许你再出军营一步,违令者,斩!”

扫了边上的秦深一眼,卫戚拔起银枪,径自往他的中军大帐去了。

小槐君站了起来,他背脊挺得直直的,也利落的转身,自去请那二十军棍去。

秦深在行罚帐外等了半日,只听里头棍肉相击的声音,却没听见卫槐君的一声哼哼。

二十军棍过,小槐君是叫人抬出来的。

秦深忙跟了上去,见其后背的惨状,不免无语心道:

有没有这么实诚的,一棍棍打那么死手?

也不看他才几岁,二十军棍,就是成年男子,也得长呼短叹在床上趴个三五日吧?

人被送进了沈柔的帐子,秦深跟着走了进去,见她淡定的模样,她不禁问道:

“沈姐姐,你不觉得——”

“心疼么?”

沈柔浅笑了笑,无奈摇头道:

“习惯了,他治军严苛,对待孩子更是眼中不容沙,槐君从来没有特殊待遇,甚至比普通的士卒更难得到他的认可和明面上的关心。”

沈柔一边说,一边将小槐君的衣衫脱了下来,衣料沾上了皮肉,撕下来的时候连皮带肉也一并扯了下来。

小槐君眉心一拧,脸都皱在了一块。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秦深净了手,也上去帮忙——她拿剪子绞开了布条,蘸上止血生肌的药,替他包扎了起来。

沈柔伸手,温柔的抚上了小槐君的脸,替他按平了紧拧的眉心,轻叹道:

“可即便如此,在槐君的心里,他依旧最最敬重他的父亲,槐君二字,是他父亲取的……保家卫国的卫,九棘三槐的槐,忠君守节的君,他一直引以为傲,也逼着自己快些成长,去分担,去尽忠。”

秦深从来不知道卫槐君,原来是那样的一个人。

他、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会便成了人人唾弃,杀人如麻的大阉宦呢?

“沈姐姐,你可知——”

“嘘……”

沈柔轻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秦深看一眼已熟睡过去的小槐君,然后小声道:

“你替我照看着他吧,我去给你们弄些东西来吃,往外跑了一日,什么也没吃吧?”

秦深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沈柔轻缓着步子走出帐子,她颓然坐到在了床炕边的地上。

偏首,卫槐君沉静睡去的模样,几乎像是小一号的文琅,这种熟悉又复杂的感知,让秦深更加焦灼难安。

她心烦意乱的将头埋进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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