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聿泽清冷的声音响在脑中。
尹灵鸢:……
她抬眸觑了眼齐烨的神色,抿抿唇,快步行至堂中俯身:“给皇上请安,臣妾……臣妾知错了。”
同时在脑海中跟聿泽拜托,皇上若要打杀,自己的小命就靠尊上了。
只听上首齐烨冷哼一声:“你认错倒快。”
尹灵鸢低着头,做出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心道都被你当场捉住了,不认错成吗?
“朕一向知你大胆,不想竟大胆至此!”齐烨终于压抑不住怒火,音量陡然拔高,“竟敢私自出宫,可知该当何罪?”
尹灵鸢心中惴惴,但因为有聿泽在,并不十害怕,只是看着殿中跪了一地的宫人,小声求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之过,愿领皇上责罚,只求不要牵连他人。”
“你一个人?”齐烨明显不信,“你一个人如何出得去这宫门?若是叫你一个弱女子便轻易出得宫门,那朕这个皇帝当得也太糊涂了。”
尹灵鸢哪里能说,自己有聿泽会施障眼法呢,只得道:“我是跟着出宫的马车,躲在里头混出去的,臣妾只是呆的闷了,想去外头逛一逛……”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因为看到齐烨的脸色越来越黑。
一众宫女太监具不敢做声,连李德福都眼观鼻鼻观心谨慎候着。
良久,终于听齐烨道:“给朕查,毓婕妤到底是如何出宫的?职守侍卫失职,各自杖责五十,罚俸半年!樱华宫的宫人们……”齐烨扫视下跪众人,底下人战战兢兢,大冷的天,全都急出了一身冷汗,有胆小的太监已经快要昏死过去。
“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臣妾愿领一切责罚。”尹灵鸢急急分辨。
齐烨冷冷扫了她一眼,起身:“毓婕妤禁足,待朕查明真相,再行处置。”说完,大步离开,李德福等一众宫人连忙紧随侍奉。
尹灵鸢舒了口气,站起身,含绿赶紧来扶,哽咽着唤了声:“主子……”
尹灵鸢拍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对一众宫人们道:“都起来罢,各自回去当职,今日是我连累你们,对不住大家,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一日,不会叫你们替我受过。”
众人连呼不敢,这才一个搀一个的起身,尹灵鸢又吩咐人去取药酒分发到各处,免得跪久了伤膝盖。
禁足嘛,一回生,二回熟,她这都第三回了,也算习以为常。
只是眼看着春日渐暖,她愿想搭些架子,搞搞水培蔬菜,如今却是不行了,只得利用仅有的土地,更加精耕细作。
好在种子是有的,且这些灵蔬生出来的种子也与一般种子不同,种出来的蔬菜品质更高一级。没有了外界打扰,反倒能安心种菜。
第一个来看她的是荷婕妤,她不敢违抗圣命进来,只得在宫门口跟尹灵鸢说话:“妹妹怎的如此糊涂,这样的事儿……唉”,荷婕妤忧心忡忡,“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少不得得委屈些日子,各处我都打点了,下人们不敢慢怠。”
“多谢姐姐”,尹灵鸢笑道,从含绿手中拿过一个布包,交给看守的侍卫检查之后又给了荷婕妤:“这些是上好的伤药,劳烦姐姐帮我给那些受杖责的侍卫送去。”
其实尹灵鸢还想给点银子的,但怕传不出去,只能先送药,过后再补偿那些被自己连累的城门守卫们。
“我知道”,荷婕妤接过布包,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些,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走之后,樱华宫的宫人们也有了些精神,想必是觉得自家主子有人帮衬,出去亦有望。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尹灵鸢虽然在禁足,但份例上一应供给不缺,想必也是荷婕妤打点的功劳。
福熙来的时候,尹灵鸢正带着宫人们种空心菜,这是太后喜欢吃的,她打算多种些。
“给毓主子请安”,福熙直接进得后院,可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比皇帝的嫔妃更有体面。
“姑姑怎么来了”,尹灵鸢放下小花锄,迎上前笑问,“可是太后想念我这的菜了?”
“真叫主子猜着了”,福熙笑,“太后吃惯了毓主子这里的菜蔬,这些日子没有,连胃口都不好了呢。”
尹灵鸢示意含绿,后者赶紧带着一帮小太监去采摘。
福熙扫视了一圈,又看尹灵鸢,道:“毓主子虽在困顿之中,但从容不改往昔,这份气度奴婢拜服。”
尹灵鸢笑着挥挥手:“怎么着不是过呢,我如今到还能清清静静的侍弄这些蔬菜,也算因祸得福。”
福熙咯咯笑起来,更是佩服她这宠辱不惊的态度,复又略压低声音,意有所指:“不过如今毓主子想清净却也不能了,太后心疼您呐。”
尹灵鸢立刻明白,这是太后给自己求情去了?当即感激的朝福熙道谢:“多谢姑姑。”
福熙侧身躲了:“主子莫要折煞奴婢。”
说话间,含绿领着小太监提着菜篮子回来,因是有日子没来,特地多摘了些。
福熙看着便道:“这些我也拿不了,还要劳烦毓主子派个人送去。”
“这是应当的。”尹灵鸢点了两个小太监跟着去,守门的侍卫没有阻拦。
福熙一走,樱华宫才算真正活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这是打算护着毓婕妤,有太后在,他们还怕什么?
果然,福熙来后不过两日,齐烨便下令解了禁足。
尹灵鸢第一件事就是疯狂采摘蔬菜,给断货好久的仙客楼送去,看得聿泽额角青筋隐现,几次抬手又放下,忍着不去阻拦。
谁叫尹灵鸢早有准备,从禁足第一天开始就计算着,自己少采了几篮子菜,这全部都算作补釆,聿泽实在不好强加阻拦。
尹灵鸢呢,跟聿泽相处这么久,也知道老虎的胡须要顺毛捋,疯狂采摘之后便是疯狂补种,在灵泉的浇灌下,很快长出了新鲜嫩芽。
蔬菜送出去隔天便收到了尹安禄的回信。
仙客楼这段时间因缺少樱华宫的蔬菜供应,不能正常开门营业,尹安禄便借着先前的闹事之名,暂时闭门谢客。
这可苦了京中老饕们,甚至不少从外地赶来,只为一品仙客楼的滋味,却吃了闭门羹。得知事情原委的食客们怒火纷纷转向顺来楼,艾掌柜再支撑不下去,关门大吉了。
尹灵鸢莞尔,接着往下看,便是尹安禄借着这段时间,细细探查了姚元娘的事,还悄悄派人去了趟宣平乡,终是证实姚元娘所言不假。
“啪!”,尹灵鸢把信拍在桌子上,“咱们去见皇上。”
她带着含绿和宝笙去养居殿,想把这件事告诉齐烨,让齐烨下令处置人面兽心的康义仁,谁知到了门口,却被告之皇上不想见她。
尹灵鸢:……
“皇上顾及太后的情面放了您,可终究生气”,李德福语重心长,“毓主子还是回去罢。”
“可我真的有事儿”,尹灵鸢道,“可以烦请李公公再次通报一下吗?”
李德福叹了口气,刚想点头应下,身后却传来一声嗤笑:“公公还是别白费功夫了,私自出宫这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还想见皇上?”
荣妃扶着婢女的手,莲步轻移,优雅的走过来,仿佛才看见尹灵鸢一般:“哟,这不是毓婕妤吗,你想见皇上,可皇上却不想见你呢。”
“荣妃娘娘金安”,尹灵鸢躬身行礼。
“免了罢”,荣妃得意洋洋的绕着尹灵鸢转了一圈,笑道:“恃宠而骄,还真叫本宫当日说中了,毓婕妤怎么今儿没出宫去?”说完,自己先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尹灵鸢也笑:“娘娘说笑了。”
“说笑?”荣妃陡然收声,面色一寒,“你仗着皇上的宠爱,竟能连消带打的除了良嫔,如今也终于尝到冷落滋味,可见为人处事,万不能得意忘形。”
“这话嫔妾就更不懂了”,尹灵鸢道,“良嫔如何获罪,娘娘最清楚,至于冷落嘛,呵呵,谁没有被冷落的时候呢,就是娘娘您,不也是近日才重新得以亲近皇上吗?”
荣妃因为良婕妤的事情受冷落,如今好不容易重得圣宠,自然不愿意旧事重提:“好,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张狂到何时!”
这一趟无功而返,不仅没见到皇上,还平白受荣妃一番奚落,尹灵鸢回了樱华宫,决定先给二哥写回信——
次兄见字如晤。
元娘之事已晓,妹会寻机禀告皇上,然上意难测,加之康人狡诈,妹有一计或可一试……
聿泽看着尹灵鸢那文邹邹的回信写完,方才开口:“装鬼吓人?亏你想得出。”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尹灵鸢胸有成竹,“古人本就敬畏鬼神,更何况那个康义仁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焉能不怕?”
聿泽点头,不得不承认,这法子或许真的有用。
尹灵鸢的计谋说来也简单,反正姚元娘形象正常人见了都得吓一跳,且在康义仁的认知里,这人已经被自己推下山崖害死了。
她只负责出主意,至于什么时候吓人,怎么吓人,全凭二哥操心去。
“说来你不觉得奇怪吗?”聿泽道,“齐烨为何那般凑巧,在那日来你宫里?”
尹灵鸢这两天也一直在想这个,可是思来想去,她出宫连含绿宝笙都不知道,就算是有人告密,这个人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还有上次毒蛇的事”,尹灵鸢接口道,“就算咱们宫里还有良婕妤的人,可谁能在尊上您的眼皮子底下把毒蛇放进来?”
“或许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聿泽道,他的神识范围有限,有人暗中搞小动作,只能是趁两人出去之后。
“有没有可能咱们宫里还有内奸?”尹灵鸢问。
聿泽点点头,即便从前都拔干净了,保不齐人家现收买,毕竟钱帛动人心。
“这几日先不要出去了”,聿泽想了想道,他要留在宫里,细细探查几日。
尹灵鸢点头应下:“刚好去找工匠来做水培架。”
现代水培蔬菜需要输送营养液,尹灵鸢的灵泉水可抵十倍营养,只是架子难弄,需要在尽量节省空间的基础上,多种蔬菜,最重要的是防水,普通木材用久了可能会腐蚀,尹灵鸢跟工匠商量后,决定在木材表面和内里多刷几层清油,以延长水培架的使用寿命。
她这边才开了个头,慈安宫的小太监便来传话,说太后召见。
慈安宫。
尹灵鸢心中暗暗叫苦,她已在堂下跪了一刻钟,地板硬邦邦的,自请安跪下后,太后就没叫起,就跟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
“本座去提醒她一下”,聿泽冷冷道,说着便要施法。
“冷静!”尹灵鸢赶紧拦下,“尊上,别冲动。”
“你……”聿泽看看跪着的尹灵鸢,又看看太后,声音更冷几分,“她凭甚罚你,平日里你同本座耍赖不肯吃亏的本事哪去了?怎的这时候倒跪的老实。”
“她是太后我是妃子呀,自然可以罚的”,尹灵鸢道,想想聿泽第一次出现时用桃子砸老太监的场景,太后年纪大了,可禁不住这般提醒,忙道:“尊上莫要同老太太一般见识。”
聿泽气不打一处来,想发火又没处发。好在福熙觑着时辰,凑近太后小声道:“砖石地上凉,女儿家身子又弱,太后……”
太后淡淡看了福熙一眼:“能自个跑出宫去,哀家看她身子倒是强健的很。”说着啜了口茶,看看尹灵鸢,终是道:“起来罢。”
“谢太后”,尹灵鸢起身,感激的看了福熙一眼,又凑到太后跟前小意道:“太后心疼臣妾,灵鸢都知道,多亏有您在皇上跟前说情,臣妾才得以解了禁足。”
“哼”,太后依旧沉着脸,“哀家看心疼也是白心疼,日后你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没规矩的事儿。”
“再不会了”,尹灵鸢忙陪笑道,“以后臣妾一定恪守宫中规矩,再不敢任意妄为。”
“恪守规矩?”太后斜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那仙客楼可舍得下?”
尹灵鸢一愣,随即有些讪讪:“您,您知道了。”
“只怕满宫里没有人不知道”,太后道点着尹灵鸢的额头训斥,“你宫里头的菜吃不完送出去给你哥哥哀家不管,你哥哥用它来开酒楼哀家更是管不着,可偏你这般沉不住气,非得亲自去瞧,吃了顿饭,可满意了?”
饶是尹灵鸢脸皮厚,此刻也不禁有些赧然,自己那点小九九,全被太后一句话抖落个干净了,她也只能呵呵干笑。
“你如今是皇上嫔妃,也该收收性子,一味的贪玩天不怕地不怕,可知这后宫里除了哀家和皇上,还有那许多人,落人口实倒还罢了,若是叫有心人利用去,害人害已。”太后语重心长,这番话是真为她考虑。
尹灵鸢忙正色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罢了罢了”,太后幽幽叹气,“哀家年岁大了,还能顾得了你们几日呢?”
“太后身子强健,定能长命百岁。”尹灵鸢赶紧道。
“就会说好听的。”太后点了点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
尹灵鸢心中舒口气,暗道这关算过了,想想康义仁的事,不如跟太后提一提也好,便道:“太后可知,那日我在宫外遇见了什么?”
“不就是一对夫妇装病讹诈,哀家早知道了。”太后道。
这齐烨查的还挺清楚,尹灵鸢心道,开口:“是那之后的事情,一个老妪突然冲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太后便接口:“冲出来刺杀康秀才,哀家也知道。”
尹灵鸢:……
事无巨细,自己在宫外的一举一动都被齐烨查了个清楚,怪不得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想必也是知道了自己真的只是一时贪玩,并无其他图谋。
“后来我跟着二哥去抓人,您猜怎么着了”,尹灵鸢接着道,“那老妪不是别人,却是康秀才的糟糠之妻。”
“啊?竟有这回事?”太后惊讶。
尹灵鸢一五一十,将康义仁和姚元娘的事情说与太后听。
“臣妾的二哥已经细细查明,姚元娘所言不虚”,尹灵鸢道,“那康义仁明年便要参加春闱,他在帝京素有才名,若是叫这让的人考中当官,可是大祸害。”
“你所言有理”,太后听罢大为恼怒,“这样的人,断不能入我天齐官场,这事可跟皇上说了?”
“本打算禀告皇上的”,尹灵鸢道,“可皇上大抵还在生气,不肯见臣妾。”
“你……”太后语塞,终是无奈道,“你们啊,真是冤家,少不得哀家又要跑一趟了。这样的人趁早处置了才好。”
“正是这个理儿”,尹灵鸢道,又把自己出主意,让姚元娘装鬼吓唬康义仁的事说了。
太后哭笑不得:“你啊,亏你想得出这个法儿来。”
“这样坏的家伙,必要好好整治才行,若是轻易抓去岂不便宜了他?”尹灵鸢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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