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好的挺快呵。”小贼完全不复白日里的唯唯诺诺,此刻一双眼睛阴翳,狠狠盯着楚美人。
“该给的我都给你了,为何还纠缠不放?”楚美人明显有些慌乱,快速且低声的呵问。
“我哥哥的命呢!又怎么算?”小贼迈前一步,死死盯着楚美人。
她忍住后退的欲望,色厉内荏道:“那是他倒霉,我有什么办法。”
小贼忽然抓住了楚美人的袖子,后者吓得身子一抖,只听对方恶狠狠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哥分明就是被毒死的,是不是你给他下的毒?你好狠!”
“许是他自己吃坏了什么东西,为何却要怪我?”楚美人强装着镇定,甩开小贼的手,“当初说好的,刺我一刀,就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如今他死了,那钱不正好你独吞了吗?还来纠缠我做什么。”
“他是我哥哥!”小贼低声怒吼。
“你倒是有情有义”,楚美人讥笑一声,“可即便是他不被毒死,落在韩风手里,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那样死了痛快。”
“你……果然是你下的毒!”小贼指着楚美人的鼻子,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
“小声些!让人发现,你定活不成!”楚美人紧张的四下张望,低声斥责。
“发现就发现”,小贼恶狠狠的道,“你们一起的人身手不凡,我若再被捉住,定是跑不掉的,那我就实话实说,到时候看他们饶不饶得了你。”
“你……”楚美人语塞,死死盯着他。
“害怕了?”小贼见她这反应,顿时有了拿捏对方的资本,他浑身一松,亦不负方才的气急败坏:“想必你们那位公子定不知道实情罢,我看同行的还有一位小娘子,可比你漂亮,这事情若是被她知道了,趁机除掉了你,啧啧……”
大户人家妻妾争宠,这小贼在说书先生哪里听得多了,一猜就能猜出个大概。
楚美人死死攥紧了衣角,主动凑近一步,低声问小贼:“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哥死了,你说我要怎样?”小贼完全变成了一副泼皮样,这些年他跟哥哥混着,耍赖讹人的事情可没少干。
“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楚美人威胁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就怎样,杀了我?”,小贼悠哉游哉,“反正我哥死了,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此刻在齐烨身边,到处都是暗卫,她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幸小贼懂得适可而止,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收起方才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略略正色道:“我要钱。”
楚美人反倒松了口气:“好,你要多少?”
小贼伸出一个手掌,五跟手指头根根分明。
楚美人闭了闭眼睛,同意了:“我就再给你五百两,拿到银子之后,你必须……”
“五千两!”小贼却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你说什么?”楚美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上哪里去给你弄五千两银子!”
以为她是毓妃吗?有个能赚钱的兄长。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美人,靠着月俸过活的,就算是因为得宠,有皇上赏赐和底下人孝顺,骤然之间也拿不出五千两银子啊。
小贼完全不为所动,反倒觉得自己的要价很合理:“你家那个公子应该很有钱罢,你为了他挡刀,怎么,他连五千两银子都舍不得给你吗?”
“我忽然要那么多钱,是个人都会怀疑的!”楚美人压抑着愤怒低吼。
“那我不管,我只要钱”,小贼复又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明日子时,我还来这里,到时候若是没有五千两银子,你就等着东窗事发罢。”
小贼说完,施施然走了,留下楚美人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发狠,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他早已死了几百回了。
“姑娘”,丫鬟巧儿上前,“先回去罢,出来久了怕引人怀疑。”
楚美人没说话,依旧恨恨盯着远处,小贼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姑娘……”丫鬟低声催促。
楚美人终于转身,扶着丫鬟的手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却一夜辗转不眠。
她想不明白,为何这人没有被毒死,反倒逃过了一劫,跑来威胁勒索她。
自从失宠之后,她被皇上抛下,只能跟随御驾同行,但她身份摆在那,谁都管不上她,反倒给了楚美人安排事情的机会。
为了重得圣宠,楚美人自导自演了这场刺杀的戏码。
也是算好了,自己替齐烨挡刀,用苦肉计重新回到皇上身边,结果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没被毒死。
这兄弟二人原本是鲁地的小混混,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楚美人找上他们,提出给两人五百两银子,让他们捅自己一刀。
两人一听,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当即就答应了。
之后数十日,楚美人在丫鬟的掩护下,常与二人密谋,制定好了所有细节,最终定下在前往罗川县的路上行刺杀的计划。
楚美人故意单独出来找齐烨,在客舍外头,也是故意叫住齐烨说话,然后上演一出舍身救皇上的戏码。
而在计划开始之前,她特地送两人一壶美酒,里面下了慢性毒药,只等剧烈运动之后,便会毒发身亡。
只是楚美人不知道的是,弟弟天生体弱,饮不得酒,那酒全被哥哥一个人喝了,导致他行刺之后毒发身亡,弟弟却由此逃过一劫。
兄长死后,他很是东躲西-藏了一阵子,楚美人给的银票也根本不敢去兑。
更是一路小心翼翼,跋山涉水跟着她来到了霍州。
……
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知道,楚美人走投无路兵行险招,却也知道此事一旦事发,买凶行刺,在齐烨那里,她是再难翻身。
“此事到底如何是好?”楚美人唯一能商量的人,也只有丫鬟巧儿。
“那小子断不能留”,巧儿坚定道,“即便您真给了他五千两银子,也难保他日后不会再拿此事威胁,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楚美人又何尝不知,只是要杀他也得等往后,如今这情形,自己无论如何没法动手。
“为今之计,还得先拿银子稳住他,以图后报。”巧儿道。
“问题是,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楚美人真恨他的狮子大开口,“五千两,他还真是敢要。”
丫鬟想了想,出主意道:“明日再见,姑娘不如暂时拿出一些,后面的让他宽限些时日,咱们再细细想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楚美人跟巧儿商量了许久,亦没什么好办法。
次日,李跃按照齐烨的吩咐去官府查探,早上出门,下午便回来了。
因为不清楚霍州的情况,余下众人今日都没有出门,见到李跃回来,纷纷听他说打探到的消息。
“从去年夏天开始到如今,霍州城里失踪的女子有二十一名”,李跃喝了口茶,道,“其实不只是霍州城,周边郡县亦有失踪的,只不过没有这么多,也没这么频繁。”
“二十一个”,尹灵鸢默算,“那岂不是每月都要有两个。”
“差不多”,李跃道,“知州府完全没有头绪,唯一有线索的,确实是如昨日小二所言,抓住的那对老夫妇。”
可是他们既不是易容,也不是冤枉的。
被抓的时候,是因为他们正在实施犯罪。
根据县衙的案卷记载,李跃描述了当时的经过。
沈氏只是霍州城里普通人家的女儿,花朝节那日出来买花灯,在路上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年岁不小,身形佝偻,被撞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沈氏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见此忙歉意的将老人扶起来,并且询问撞坏了没有。
老太太说没事,颤颤巍巍的背着一个破包袱,看起来可怜极了,被扶起来后便急着要走。
沈氏见她头上擦破了一块皮,心中歉疚,提出想带她去药铺包扎一下。
老太太于是拉着她的手,说自己不要紧,姑娘若真觉得抱歉,求求她救救自家老头子罢,他快要病死了。
老太太满脸焦急,哭的老泪纵横,沈氏于心不忍,便答应帮忙,跟着老太太去见老头。
却不想越走越偏僻,终于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见到了瘫在地上的老头。
老太太请她帮忙扶一把老头,沈氏依旧没察觉出任何不对,紧走几步上前扶了,却没发现,老太太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帕子便捂上了她的嘴巴。
沈氏这才察觉危险,拼命挣扎,可是帕子上不知抹了什么药,她意识渐渐模糊,力气也一点点消失。
好在这一日是花朝节,不知道谁家的小娘子和风流公子哥儿私会,到了这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里,正撞见这一幕,沈氏获救,那对老夫妇也被抓了。
“查了这么久,好容易抓到两个现行,官府很重视,但他们太急切想要取得进一步线索,审问的时候没把握好分寸,人便死了”李跃最后道。
“可查出他们是什么身份?”齐烨问。
“查了,只是两个孤寡老人”,李跃道,“无儿无女,也根本不是夫妻。”
“看来是故意找来,专门利用少女的不谙世事和善良的”,尹灵鸢道,“后头一定还有更大的团伙。”
“官府也是这样说”,李跃道,“这两个人被抓之后,倒是消停了一阵子,有一段时间没有女子失踪,直到近几个月才又开始的。”
“那个沈氏呢?”齐烨又问。
“在家里,自从侥幸逃过一劫后,就再也不敢出门了。”李跃道。
“明日着人去问问”,齐烨吩咐,“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跃点头,楚美人却忽然插嘴:“公子,不如此事让我和姐姐去罢。”
齐烨看向她,“你们?”
“是啊”,楚美人十分善解人意的道,“那位沈小娘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必警惕的很,不如我跟姐姐前去,都是女子,想来沈小娘子是愿意同我们说的。”
齐烨沉吟片刻,只说考虑考虑,并未立刻答应。
尹灵鸢不知楚美人为何突然有此提议,一向她眼里只有齐烨的宠爱,对别的事都不上心的。
不过,反正她也想管闲事,去了也没什么。
“妹妹说的对”,尹灵鸢道,“公子不如将此事交给我。”
齐烨看了看两人,最终点头。
尹灵鸢欲起身,一弯腰脖子上的灵泉石吊坠露出来。
齐烨当即“咦”了一声:“这是什么?没见你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