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川(1 / 1)

<>案桌上摊开着一幅画,画纸上是点点淡墨痕的梅花,簇簇墨梅盛放在玉白的宣纸上,展现出一副梅海雪香的意境来。

“你说,这是吴昌硕的真迹?”案桌后边,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推了推圆框眼镜,将放大镜举在画前,一边来来回回的看,一边怀疑的问。

“嗯。”案桌前,夏可人面无表情,眼眸里的光是冷的,双手垂在身侧,让人看不出心思。

这画是她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如果不是眼下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又怎么舍得拿出来卖。

夏可人目光四下里移动,一下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日历正翻到2019年8月5日这一页。

6号是她还款的日期。

夏可人忍不住暗暗用力,掐紧了手心。

“嗯……就算是仿的,那这仿画人的技术也可以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年轻人终于搁下放大镜,抬起头来看向案桌前的人,小姑娘不过二十二三岁,正是爱打扮如花朵一般的年纪,她却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暗沉沉,未打理的半长刘海遮住了眉眼,仔细看才能发现,她的模样其实长得精致可人,“我不是不相信你,美女,只是我实在是怀疑,这吴昌硕的真迹怎么会跑你手里去?”

夏可人知道,自己只要一句话就能打消他的疑虑:“我妈是李彤。”

“李彤?!”年轻人惊呼,“我们青川大名鼎鼎的国画大师李彤?”

这年轻人名叫冯嘉宇,在积墨巷的尽头处经营一家百年老字号的装池店,平时除了装裱书画、碑帖外,也会卖字画和字画用具。

做字画的生意自然就会和当地的书画家联系紧密,出名还是不出名的或多或少都会有接触。

青川国画大师李彤的名字,他早有所耳闻。

李彤擅长画花鸟,笔墨滋润,天趣横生,年纪轻轻时一幅画就曾拍下过十万的高价。

不过李彤作品很少,一年到头才画一幅半幅的,还离了婚独自养着一个女儿,日子虽不算清贫,可也称不上富裕。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李彤的女儿高考前夕,李彤被查出患上了系统性红斑狼疮,

为了不影响女儿考试,李彤将病情瞒了下来,等到女儿高考完放暑假时,疾病伴随的肾炎已经发展成了重症肾衰竭,一进医院就直接住到了重症监护室里。

李彤的家境并不足以支撑她昂贵的治疗费用,冯嘉宇只是从街坊邻里闲谈中,听说李彤家为了治病卖了房子,还借了不少外债。

眼下看到这女孩子,冯嘉宇才清楚,当初为了给李彤治病,她们家已经是一贫如洗了。

“嗯。”夏可人点头,轻掐了掌心一下。

“那你是,夏……夏……”年轻人搓着脑门,使劲回忆。

“夏可人。”夏可人接口。

“对!夏可人!”冯嘉宇眼睛一亮,激动得拍了下手。

李彤的女儿正是叫夏可人,前几年的名气传得比李彤还大,在念中学的时候就获得了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中国画银奖,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气势。

只是从李彤离婚后,这夏可人就变得格外的任性,简直乖张刻薄,听说和李彤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放了狠话说是要断绝关系,还自己一个人跑去外地读了高中。

好些人说,李彤的病就是她给生生气出来的。

不过,这夏可人在李彤去世后就再没听说过什么消息,早淡出了圈子,到如今李彤已经去世了四年,夏可人性子看着倒冷淡了许多。

冯嘉宇叹了口气,取下眼镜缓缓揉了揉睛明穴:“这样吧,你也不容易,我给你介绍一单生意,你要是做成了,收入不比这卖画的钱少。”

“你妈妈也去世了,这画你就自己留着吧,往后或许还有用得到的地方。”冯嘉宇重新戴上了眼镜,“我姓冯,名叫冯嘉宇。”

夏可人松开了手,开口问:“冯老板,你说的是什么生意?”

“МU听过吗?”冯嘉宇从桌案后离开,走向店铺中间的椅子上,一边说话一边坐了下来,见夏可人摇头,展眉一笑,“没听过就对了!这牌子是美国来的,做些包包、皮带什么的,走的是高端定制的路子,在国外据说很火。最近不知怎么的,他们想来中国发展,打算先推出一款小皮具试试效果,选来选去选中了装毛笔的卷帘,准备再选个国画大师造造势。”

冯嘉宇顿了顿接着说:“以我这半吊子的水平这活儿肯定是接不下来的,不过眼下有了你,我们倒可以试一试!”

……

当天下午,夏可人就跟着冯嘉宇去了МU集团。

夏可人脱/下了灰黑色衣服,换上冯嘉宇特意为她准备的古风长裙,一向随意披散着的长发仔细辫盘了一下,她已经四年没有打扮这么鲜亮精神过了。

刚走进办公楼,就有人迎了上来。

“两位就是冯先生和夏大师吧?”年轻人看了看夏可人,指向电梯方向,“请跟我来,蔡总监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上电梯的时候,夏可人脚下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冯嘉宇连忙扶了她一把,顺势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来,这套裙子都花了我几大千,如果是生意没谈成,要你来赔!”

这个冯老板表面一副和气又热心肠的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展露了原型,夏可人是上了贼船,只是她一点也不怕。

小时候她害怕妈妈和爸爸离婚,可他们还是离了,后来爸爸夏三元得了肝癌,她害怕他死,他仍然不可阻拦的病逝了,由此夏可人一度痛恨自己的母亲李彤,觉得自己父亲的不幸全来自于强势又冰冷的母亲,甚至在高中的三年里选择激烈而又决绝的方式来逃避母亲。直到她高考结束后,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妈妈李彤也生了病,还说李彤的病是祸害了夏三元遭来的报应,她竟也一度觉得这是母亲的报应,可当她见到病床/上曾经那么骄傲,如今却奄奄一息的母亲时,才发现自己不愿她死,夏可人又开始害怕,为此她拼尽全力为母亲治病,瞒着母亲抵押了家里的老房子,又借了外债,只是一切都是徒劳……

从那时起,夏可人就再也没害怕过。

电梯叮铃一声响,六楼到了。

夏可人回过了神来,跟在冯嘉宇身后,走进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会议室不大,两侧都是透明的玻璃门窗,中间有一张方形的长桌,两边对称的摆着六张椅子,一个身穿黑色正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左侧第二张椅子上,看前边播放的PPT。

PPT上正投映出一幅老旧的工笔美人图,已经泛黄残破的宣纸上依稀可以看出,初春粉白的梨花树下,坐着一个身穿灰湖绿旗袍,梳着鬟燕尾式短发的妙龄女子。

女子身姿曼妙,像是茫茫雪色里融进的一点春意,只是本应该最夺目的面容处,却因为严重的破损,让人看不出相貌来。

画的左边打着“修复”两个大字,男人紧锁着眉头用手指在触摸屏上一遍一遍的将那两个字圈了又圈。

是幅好画,只是实在太破了,夏可人一进门率先看见了画。

“蔡总监,冯老板和夏大师到了。”年轻人见那男人没反应,出声提醒了一下。

这一出声,那蔡总监似乎才注意到会议室里进了人,他赶紧站起身来:“你们终于来了!”

说着招呼年轻人倒上茶水,这才正眼打量夏可人。

冯嘉宇见蔡总监的目光停留在了夏可人身上,立马开口介绍:“蔡总监,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夏大师夏可人,她可是我们青川颇有造诣的国画大师,读高中的时候随意画的一幅画送去全国美术展就获得了银奖,好家伙,那真是当时在我们整个青川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们要做的毛笔卷帘只要能入得了她的眼,那推出去就一定没问题!”

蔡总监满意的点点头,冲夏可人问:“夏大师,不知道冯老板有没有给你介绍过。我们МU品牌打算先做一款独有的国风小型皮具,定制型的毛笔卷帘,专门推向爱好书画的明星作家等知名人士,既达到媒体效应,又别具一格推出中国特色高端定制的潮流,喏你看,就是这个。”

蔡总监拿起桌上的样品,展示在夏可人面前。

小小的一个牛皮卷帘,造型倒是挺别致的,夏可人脑子里嗡嗡的只听见了“全国美术展银奖”几个字,那是她曾经的骄傲,也是她曾经最炙/热的追求,只是后来母亲去世,为了排遣心中的难受、内疚、亏欠,只顾着一遍又一遍自己默默的画画排遣,早淡出了圈子,没想到竟还有人记得她的过去。

松开不自觉掐紧的手心,回过神来,夏可人看了一眼皮卷帘想也没想就出声道:“挺好的。”

蔡总监满满说了一晌话,换来简简单单三个字,且神情敷衍,他有些不满意。

冯嘉宇连忙圆场:“我们夏大师话不多,蔡总监多多包涵,不过你放心,夏大师从来不轻易开口夸好,既然她都说了好,那就一定是真的好!”

过去的四年里,夏可人习惯了直言直语,因为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东西,所以丝毫不在意别人的心情和感受,“挺好的”三个字就是她的习惯使然脱口而出的,眼下见冯嘉宇有些着急的样子,夏可人才意识到,她虽然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却还有东西需要拿回来,只有成了这桩生意,还清了欠债,她才有希望赎回家里的老宅。

夏可人轻吸口气,缓和了冰冷淡漠的神色,刚想再闭着眼夸一夸那个笔帘,争取住这桩生意,就听冯嘉宇提到了李彤的名字。

“而且我们夏大师的母亲就是李彤,李彤的名字想必蔡总监有所耳闻吧?”冯嘉宇见蔡总监来了精神,更是滔滔不绝,“李彤可是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丹青妙手的别号,若不是天妒英才令她早逝,以她的技艺和境界早晚会成为享誉中外的国画大师。”

“失敬失敬!”蔡总监看向夏可人的目光更加的尊重仰慕起来,原本不满意的“挺好的”三个字,变得一字千金,“原来夏大师还是李彤的女儿,挺好的,挺好的,只要您说挺好,那就一定很好!”

夏可人答应冯嘉宇来接这个生意,是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可眼下牵扯上/了她的母亲,夏可人刚松开不久的手心又掐了起来,指甲尖狠狠地戳进嫩肉里。

妈妈爱惜羽毛,当初最厌恶的事就是别人拿她的名气招摇撞骗,夏可人不要老宅,也不能用妈妈的名声来做生意。

“我的意思是,看是挺好看的,不过用的话,我是绝不会用的。”冷淡的情绪丢到了九霄云外去,夏可人冷着脸站了起来,“你们做皮货的就不要上赶着去附庸风雅,毛笔洗干净了挂起来最好,就算要写生也会选透气更好的竹卷帘,用什么牛皮,花里胡哨的。”

冯嘉宇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了,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喊了起来:“夏可人!夏大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对了,别叫什么大师,难听,像天桥算命的瞎子。”夏可人径直就要往外走,临到门口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拿出当年那刻薄乖张的劲儿,指着PPT上的工笔美人图又补了一句,“还有这画,破成这幅模样,就连我也只有七成的把握,你们想要找人修好,白日做梦!”

说完提脚走了出去。

冯嘉宇脸色涨紫得像一块猪肝,哑着嗓子正想向蔡总监道歉,还没开口,蔡总监黑着脸,手往外一指:“滚。”

出了МU集团,冯嘉宇连奔带跑的追上了夏可人,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想走?你得赔偿我的损失!”

“你有什么损失?”夏可人甩开了冯嘉宇的手,脚不停,眼不眨,手往背后一摸,从长裙里扯出一块标签牌来,“裙子回去就脱给你,你不让我剪标签,不就是穿完好退的吗?”

“你!”冯嘉宇怒喊,“你搅黄了我几十万的生意,就想一走了之?”

冯嘉宇追上几步,还想再说,口袋里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来电竟是蔡总监。

这蔡总监也真是!都让我滚了还不算,难不成还要专门打电话来骂我一顿?

可他接起电话仅仅五秒,脸就笑成了一朵花,挂了电话,飞奔上去紧紧扭住了夏可人的胳膊:“姐姐,可人姐姐!这事还有转机,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不计较刚刚的事,而且答应你,提前给你垫付了欠款。”

夏可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脸盯着冯嘉宇的眼睛。

“孟总!”夏可人的眼睛又冰又冷,看得冯嘉宇大夏天里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这小姑娘是冰又是火,可不好惹,赶紧实话实说,“МU集团的孟总刚刚在外边听到你说的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对你很是欣赏,让你今晚去一趟他家。”

“什么意思。”夏可人皱眉。

“你懂得。”冯嘉宇想入非非,“什么霸道总裁专宠小野猫,或许是你刚刚任性泼辣的样子正对孟总的胃口。”

夏可人舒开了眉:“可以。”

“什……什么?”冯嘉宇没想到夏可人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你不用再好好考虑考虑?”

“垫付的欠款现在立刻打到我的账户上来,晚上我听你的安排。”夏可人不理冯嘉宇,说完直接从包里摸出一张卡。

冯嘉宇怔了好一会儿才双手接过了卡,识时务则为俊杰,这个夏可人不简单,他可得好好抓住这摇钱树!

晚上八点,蔡总监亲自开车来接夏可人,载着她开往位于半山腰的牧山别墅区。

这里房子与房子相隔甚远,一路过去大多只亮着昏昏暗暗的路灯,路灯外边是漫山遍野的森林,空气好得发甜。

车子很快开到一个庄园门口,蔡总监下了车,站在镂花铁门外的呼叫器旁,按下门铃,毕恭毕敬的道:“孟总,夏小姐到了。”

这蔡总监已经人到中年,更何况能胜任МU集团中国分区的总裁位置,夏可人猜想呼叫器对面一定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铁门应声而开,蔡总监向夏可人招了招手:“孟总不喜欢车子开进去,还得麻烦夏小姐多走两步路。”

夏可人闻言下了车,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蔡总监站在原地,回过头去,只听他又道:“孟总不喜欢外人随便进去,夏小姐请一直往里走。”

夏可人一个人朝着别墅大门走去,虽是夏夜,山上却凉丝丝的,耳畔是一浪一浪的虫鸣。

刚走到大门外的台阶处,前头的门就自动开了。

夏可人站定脚步,透过玄关,看见一楼大厅的落地窗旁亮着盏灯,一个身穿衬衣长裤,手拿文件的男人倚坐在灯下。

男人身形匀称,看着很年轻,听见门前的响动,放下文件,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直直看向夏可人的眼神,倒让她觉得比山风更凉人。

夏可人愣了一下,随即冷静开口:“孟总,我答应会来,可没答应来多长时间,更没答应会进屋,我就站在这里,给你三分钟,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孟总略微抬了一下下巴,他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却有一股年轻人没有的气势。

“进来。”

他的嗓音淡淡的,简单出口的两个字,叫夏可人不知怎么竟难以拒绝。

夏可人犹豫片刻后抬腿走进了大门,仅仅只走了两步就站在了玄关里。

“夏可人,你说你有七成的把握能修好那幅画?”见人老远停下,孟总又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再计较。

“什么?”夏可人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画?”

话音刚落,就想起下午在МU集团会议室里见到的那张PPT,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孟总把自己叫来竟是因为这个事。

真是冯老板有心栽花花不活,自己无心插柳还柳成荫了。

随即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舒缓起来,也是在舒缓的这一刻,夏可人才意识到原来刚刚自己竟这样的紧张。

在夏可人思索的间隙,孟总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大厅左边的柜子旁,从一个红檀木的匣子里取出一幅画轴,小心打开了呈放在桌面上。

“这幅画。”孟总出声。

夏可人走上前去,桌面上的画和下午PPT上见到的一模一样,近看之下更显得这画工精湛,梨花粉霞,女子袅袅,却也暴/露出更多的污迹和破损的细节。

“破损很严重。”夏可人细细查看。

“不过七成是我谦虚的说法,只要孟总能把修画所需的东西给我配齐,完全修好的话,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夏可人将头从画纸上抬起来,看向孟总。

这是夏可人第一次直视孟总的眼睛。

他的眼眸很亮,像是白日里的阳光,夏可人避之不及。

“两个月太久,时间快一点,报酬随你开。”

“随我开?”如果能随便开,那赎回抵出去的老宅子就触手可及了,夏可人深吸口气,“孟总想要多快?”

“半个月。”孟总出声,“一幅毛笔画而已。”

“这画要是好修,孟总也不会来找我了。”孟总言语间对国画的轻视像一根刺,扎得夏可人心中很不舒服,可为了随便开的报酬,她仍平静开口,“孟总或许不了解这宣纸分为生宣和熟宣,生宣吸水性强,易产生丰富的墨色层次,适合水墨画;而熟宣吸水性弱,经得住层层皴染墨和色还不会散开,适合工笔画。”

夏可人顿了顿,耐着性子接着解释:“您这幅就是工笔画,可这画师画功高超,偏偏用的是吸水性强的生宣,还是纯手工的特种净皮,现在外边能找到的全是机制纸,纯手工的只有泾县专做宣纸的宣纸坊还在产。”

“纯手工的特种净皮?”孟总微微皱起了眉,他对国画什么的不感兴趣,听着前边一段已经厌烦,可眼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夏可人点头:“没错,您看这儿。”

夏可人将画举了起来,对着落地窗边的灯光,指了指画纸留白处,覆背纸破损的地方露出通透轻薄得像是蝉翼的画心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一圈一圈的图案。

“看到没有,这是手工净皮宣纸特有的,得人工实打实细细做出来才有,纸可骗不了人。”夏可人把画放回桌面,“要想补好这幅画,得有同样的宣纸才行,这去一趟泾县来回路途就需要两天,加上找纸坊找纸怎么也得花一个星期,半个月时间太短。”

“那一个月。”孟津抬手,看了眼表,“你今晚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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