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之后,颖姝才将自己在宫中的推断尽数说出,只道:“在我看来,陛下是真的不打算放太上皇出来了。若是当真兄友弟恭,只怕不会是这般的。”
种种迹象,越发能论证了颖姝与沈斌的猜想,只是两人纵使知道,却也无可奈何。
沈斌只是很激动并且担忧道:“阿沅如今,是真危险了。”
颖姝同样很担心太子李沅,自然也很是担心太子妃若彤,不过想来想去心里却是有了底气来:“最迟到除夕大宴,陛下便是什么样的心思,都藏不住了。”
正在气头上的男人开始本能地反驳着:“会么?若是陛下有心隐瞒,那……”男人说着说着便不说了,并且透过眼神向颖姝传达了他的思想。
临近年节,颖姝开始为家里的过年的事宜忙碌了起来,想着这近乎一年整个公主府都处在担心之中甚是少了许多生活的乐趣,到了新年好不容易稍有缓和,长公主便是命颖姝尽量搞的热闹一些,虽然如今太上皇尚且在南宫之中时时充满变数。
大嫂子金氏如今也算是安养好了身子了,于是便也会在闲暇之时帮衬着颖姝一二,两人凑起来闲话,自然便是忍不住说起了宫中的见闻来。
“今年春节大宴,我倒是听说宫中有些争论。”
“什么争论?”颖姝问道。
于是金氏就说起,她前些日子入宫去探望映贤太妃金氏,偶然间听闻一些传言,说是如今宫中正在准备春节大宴。本来按着尊卑,太上皇与太上皇后的位子该是在皇帝与皇后之上的,只是皇帝又是九五之尊,礼部与尚仪局倒是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倒是后来皇帝李明下了旨意来,说太上皇想要静心修养,便不出席新年大宴了。
这倒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来,本来只是位次先后的问题,皇帝这么一道旨意下来,倒是成了太上皇如今处境的问题了。
按着规矩,便是太上皇不想出席典礼也该是太上皇亲自下旨才是,怎么竟是轮到皇帝给太上皇下旨了,这对于素来重视礼法规矩的大歆来说,可实在是骇人听闻的咄咄怪事。
于是便有朝臣提出,太上皇应该出席除夕夜宴,便是太上皇不想出席,也该是太上皇亲自下旨才是,还请皇帝率领百官亲至南宫邀请太上皇出席才好。
皇帝李明对此给出的解释则是:“皇兄倦怠,不愿劳累多事,便请朕帮忙传达。”
朝臣们则是道:“若是太上皇陛下重病,则该是臣等亲自去南宫问候朝拜才是。”
事到如此,皇帝软禁太上皇迹象呼之欲出,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
最终这个新年宴席,还是在没有太上皇夫妇出席中度过,甚至连着太子夫妇都不出席,从前太上皇一脉,竟是全然变成了皇帝一脉。
沈斌本能地想去问太子李沅为何不出席,皇帝只是笑着道:“阿沅孝顺,斌哥儿难道不知道么?父亲生病,作为孩子的,自然是不愿意出来享福的,太子妃身子尚且不好,总不好出门的。”
这个新年,终究还是没有过的很好。
等到大年初二,宫中竟有内监趁着出门采买的机会偷溜到三杨阁老家中,力臣皇帝软禁太上皇之做法,并且说出实情,所谓太上皇在南宫安养身心,竟全都是假的。
事实上则是,皇帝命人以大锁封住南宫,并且以铅水灌入其中,太上皇一脉人饮食用度,皆从小门出入,并且严重被克扣,甚至连普通宫人的待遇都是不如。
三杨阁老问那小内监是否愿意入宫去找皇帝询问,那小太监只是道:“奴婢从前受太上皇恩泽,如今见太上皇被如此对待,实在心中不甘,若有可能,奴婢愿意为太上皇豁出性命,只求陛下能善待太上皇。”
三位阁老大赞那内监忠贞,着人好生保护那小内监,第二日便先入宫中求见太后金氏,谁知太后金氏竟是闭门不出,只说是身子不适至极。
三位阁老便又是前去拜见皇后颖嬛,将那小内监带到皇后颖嬛身边,将太上皇所遭遇近况一一与皇后颖嬛说了分明,皇后颖嬛听过之后当即大惊,竟是亲自带着那内监去寻皇帝李明。皇帝李明听闻之后,则依旧是一脸真诚地模样解释,并且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这般做,全心全意在保证太上皇的尊荣富贵。
颖嬛是很愿意相信皇帝李明的,然而这事被三杨阁老知道后自然不会轻易平息,便是一只揪着皇帝不肯放,只求皇帝能给出一个解释说法或是能亲自去南宫探望太上皇才好。
皇帝自然不会应允,三杨便是长跪在乾元宫前长跪不起,请求看望太上皇帝,给太上皇帝请安。
皇帝无奈之下,只是道:“三位先回去罢,皇兄如今身子不适,等明日,明日朕便带着百官前去拜见皇兄。”
谁知等到三杨阁老回到家中之后,竟是发觉近乎全平京城的达官贵人之家的子弟都被皇帝下旨叫入宫中,分明是人质之意。
仿佛历史重演,兄长曾经召见过各家女眷,弟弟便来召见各家子弟。
众家本不知道三杨阁老之事,还以为皇帝只是为着笼络世家子弟而已,各自都没什么防备便都让各自的子弟入宫拜见皇帝。等到三杨阁老派人去各家传话之时,众世家才算是明白何事,只是为时已晚,各家的孩子都入宫了。
三杨阁老本意是希望各家能联合起来去为太上皇帝说话出头,却不想这般情况下,各家都是人精似的人物,便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几家头铁,其余未有敢出声的,便是皇帝李明询问是否愿意去南宫给太上皇帝请安,众家都有各种理由说不愿意去。
也不知道是李明顾念着两位长公主的情分还是什么旁的缘故,昭明福昌两家的公子都未有被宣召入宫,等到知道了外头的风波之时,这事已然算是过去了。
“陛下到底是想做些什么?恐怕……是真的囚禁太上皇了罢。”
“定然是了。”颖姝懒懒地道:“只是我在想,我这姐夫是中了什么邪,竟会这般?”
颖姝感觉很是恐慌害怕,权力真是个会吞噬人性的东西。
她很想入宫去找长姐颖嬛,然而她明白,此时此刻入宫只怕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惹麻烦,也是给颖嬛惹麻烦。
“现在只求,阿沅能无事。”沈斌着急道。
颖姝很想给沈斌一点信心,但是觉着还是让沈斌看清楚现实才更加有意义一些,然后颖姝则是小心翼翼地道:“我怎么觉得,下一步,便是太子殿下了呢?”
男人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其间写满了愤怒,最终男人抡起大拳头,重重地往木几上一捶,刹那间,木几碎成几瓣,连带着上头的茶盏掉在地上,发出瓷器碎裂清脆声音。
“二爷奶奶怎么了?”外头的丫鬟听闻里头这么大的阵仗便是跑了进来想看看有无事情,只见颖姝站起,只是摆了摆手:“去罢。无事。”
众人慌张地退将出去,颖姝见着男人面上依旧气鼓鼓的,便是小心翼翼地走到男人眼前,蹲着身子便是去捡那些碎瓷片子,一边捡一边道:“这是实话,你总能想到的。如今我大姐姐与杭妃都怀了身孕,若是真有人能生下皇子,陛下会眼看着这世代相传的皇位再回去么?再有,若是太上皇当真被陛下囚禁,陛下又不是傻子。我若是陛下,我定然会……”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神色,只见男人依旧气鼓鼓的,索性她便继续捡着碎瓷片子,奈何她表面淡定内心里却是慌张的不行,又兼挂念着男人,一时间分了心,手上便多了一道口子。
“呲。”颖姝不觉发出了声音。
这声音很小,却是足够将男人的神经给唤了回来,他忙地从座位上起身,将颖姝从地上拽起,冷着脸道:“这种事情哪里便显得着你了?需要你自己去做么?还这般不当心,如今倒是受伤了罢。”
“你不生气了?”颖姝眨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方才还气鼓鼓的男人。
“我当然生气!”男人恶狠狠地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蠢货?”
颖姝很自然地道:“便是蠢货,如今你也不能退货。”
沈斌:“……”
沈斌想了想还是一把拽着颖姝到榻前坐下,亲自拿了签子沾了药水于颖姝伤口上点着,语气立马柔和了下来:“先忍着啊!”
颖姝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认真的男人,既觉得很温暖,又觉得有点夸张,还是很艰难地开了口:“那个……不用这样,我自己就行。”
“听话。”男人很是自然地道。
“嗯,好。”颖姝也不知怎么的,头脑一怔便是任由男人为自己上药。
“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我有一日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沈斌很是云淡风轻地道。
“嗯?”颖姝一愣,看着男人尚且带着几分轻松的面庞,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你死了,我就为你报仇,若是没了孩子,我就随着你去,你去哪,我就去哪,咱们两个便是上天入地,也都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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