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瑶见他听见了,也就缓缓抬头,没绕圈子:“二公子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元骏见她也不畏惧。倒是被她的气势微微一震,眯了眯眸。故意恐吓:“我要去告诉胡侧妃,你阳奉阴违,放走了害她的畜生。”
温瑶轻笑:“二公子也说了,它只是个不懂事的畜生,唯一的错,便是被有心的人给利用了。既然如此,不知者不罪,它又何罪之有?”
元骏被她弄懵了,一下也无言以对。
“何况这猫与二公子也近日无仇,远日无怨,弄死这猫,对二公子,又有什么好处呢?只是一只猫,碍不着您半点。倒让你损了阴德。”
元骏嗤一声:“本公子才不迷信这些!哪有什么阴德阳德!再说了,本公子是堂堂梁王之子,便是真的害死这猫。它一个畜生,难不成还敢找我报仇?”
温瑶看出他身上的天之骄子的骄纵气,只抚了下猫身,淡淡:“若二公子无事,草民倒是可以说个故事给您听。权当打发午后时光。”
元骏反正也是不想读书,偷偷从夫子那儿溜出来的,这会儿也就袍角一掀,坐在旁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摆出个愿听其详的神色。
温瑶也就一字一句:“据说古往今来,当屠夫的都有两个规矩,第一,家中不能连着三代都当屠夫,以免血腥杀气太重,多造杀孽,第二便是临产之家禽不可杀,需得等诞下腹内子嗣。曾经便有这么一个人,爷爷与父亲都是当屠夫的,到了他这一代,本不应再当屠夫,却因这行业银子来得快,利润丰厚,仍是执意打破规矩,这日他在杀牛,却发现牛哀嚎哭泣,还双膝下跪,这才察觉母牛腹内有了小牛,本应等等,却因这次多牛肉是镇子上的员外要来办酒宴的,非要母牛肉,还要得很急,也就不管不顾,横下一条心,一刀下去,宰杀了那只怀孕的母牛。一时间,满地鲜血,惨不忍睹。”
说到这里,元骏的脸色已有点儿笑不出来了,可能因为温瑶说得太过绘声绘色,太过形象。
“当日,屠夫将牛肉送到了员外那儿,美滋滋地领了银子,就回家了,喝酒吃肉后,早早睡下了,睡梦中,梦见自己在杀猪,梦里的他也如平时一样,将叫得撕心裂肺的猪捆绑在条凳上,活生生放了血,然后大卸八块……一觉醒来,已是天亮,他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没睡在自己房间,而是在隔壁老父的卧房地上,又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
元骏听到这里,鼻息立时就紧张起来,甚至掌心还沁出细汗:“然后呢?”
温瑶见他听入戏了,也就微微挑起唇,沉了眸色:“……他爬起来,转身一看,只见床榻上的老爷子正被麻绳牢牢裹在床柱四角,已经被自己放了血,四肢也被剁了下来…整个场景惨不忍睹,人间炼狱一般。屠夫惨叫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因为梦游,将老爹当成家禽给宰杀了,当时就吓得精神崩溃,成了半疯子。最后,这屠夫被判了极刑。旁人都说是他三代为屠夫,杀孽罪太深重,再加上为了银子,又对怀孕的母牛痛下杀手,方才得了现世报。老天爷连等他死了再惩罚他都等不及,干脆就让他在阳间便得到报应。”
元骏听到这里,瞳孔已是微微发紧。
温瑶唇浅浅一动。
这小子,是真被震住了。
倒也是,古人对这些鬼神事,较之于现代人,还是多几分迷信与敬畏思想的。
果然,沉默片刻后,元骏深吸口气,方才恢复了脸色,猛的站起身:
“行了别说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本公子非但不会告状,还帮你去安顿好这只猫!行了吧!?”
温瑶失笑,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挺狂,胆子这么小,这么一个故事就被吓到了,便也就抱袖谢恩:
“那就谢谢二公子对晚霞的恩德了。”
元骏皱眉看向眼前的医女,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她耍了一道?
却还是一声令下。
一个随身侍奉的年轻家丁跑过来:“二公子有何吩咐?”
“你将这猫偷偷从东角门送出去,找个人家收养吧。”
家丁犹豫地看一眼温瑶怀里的猫:“啊,那个不是颜侧妃的……”
“怎么,你是还想去找父王告我的状?说我私自放了颜氏的猫?”
家丁显然怕极了这位梁王府二公子,频频摇手:“自然不是。”
说罢,接过温瑶怀里的猫就准备出去,却被温瑶喊住:“慢着。”
家丁停步,望向温瑶。
温瑶说:“麻烦送一家没有年轻育龄妇人的家庭。最好是只有老人或男子的家里,又爱猫的。”
这猫能致畸胎,所以,最好不要养在有育龄妇人的门户。
家丁看一眼元骏,见他没说什么,也就点点头,先离开了。
元骏显然明白温瑶的打算,摇头:“你倒是精打细算。”
温瑶也不客气:“谢谢二公子夸赞。”
元骏:“………”本公子这是夸赞吗?
温瑶也没多逗留,碧水还等自己回去呢,只躬身行了礼:“既如此,草民就不打扰二公子逛园子的雅兴了,先回去伺候胡侧妃了。”
元骏看着她离去的倩影,唇没来由一扯。
她这哪里是不打扰自己的雅兴,分明是利用完了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人吧?
一个地方来的医女,能得到苗大人的推举给王府女眷治病就罢了。
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堂堂王府二公子,也不卑不亢,仿佛见惯世面了一般。
排场倒是不小。
有意思。
……
在梁王府住了半月多,也差不多到了该离开的日子。
这日晚上,温瑶端来这些日子为胡侧妃熬制的妇金汤,服侍她服用下。
胡侧妃还想为梁王生养,温瑶也就为她配置了助孕子嗣、调养身子的汤药。
一来二去,也喝了几日了。
胡侧妃服下汤药,看向温瑶,长叹口气,到底有些舍不得:“再过几日,你便要走了,当真还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