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羊献容躲在孙氏的怀中哭着睡去,白天的时候,她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跟着刘曜离开。决定后,刘曜先回了军中,规划线路,准备东西,一旦宫中传来消息,他们便能尽快择个日子离开。刘曜走后,羊献容和孙氏在一处说了许多话,第一次,她告诉娘亲自己和刘曜的故事,那是一种日久生情,水到渠成。
“你该早些告诉我的,”孙氏嗔怪道:“跟娘亲,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羊献容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不是不想跟孙氏说自己的感情之事,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有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又让她咽了下去。在她的感觉中,母亲虽是温柔的,眼里却也揉不下沙子,大哥因为喜好描眉画红就被她所厌弃,自己若是告诉她私定了终身,岂不要将她气出病来?
“若不是你父亲整出这样的事来,我也不会同意你和刘曜走的。”孙氏所说果然如羊献容所想,只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刘曜是个好孩子,只是匈奴人生性残暴,又崇尚武力,我怕你跟了他,日子久了会受委屈。”
“母亲,他是个好人,虽然他喜欢武功,可是他不是暴戾之人,尤其是对我,他都未曾说过一句重话。”羊献容替刘曜辩解道:“而且,他以后必定能成个大英雄的。”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孙氏抚摸着羊献容的头,她到底年纪还小,对所有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尤其是对感情,那可是作为女人最重要的事情:“刘曜有野心,想做大事,可他现在还仰仗着他的父亲,一旦他父亲不同意你们的婚事,那他会失去一切,到时候会不会将所有的失意怪罪到你的身上呢?”
羊献容摇摇头:“不会,不会。”至于为什么不会,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知道,刘曜是个好人,是个对她极好的人。
孙氏叹口气,无奈地看着羊献容:“若不是为了躲那宫中降下的婚事,为娘哪里忍心让你这样匆忙地就跟人走了。”
羊献容睡着了,孙氏却迟迟难以入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可以说,让羊献容入宫是注定悲剧的一条路,但是,让她跟着刘曜离开,最终的结局是好是坏,她却不能判断,只能放手一搏,赌注是容儿的命。
羊献容年方十五,刘曜还不满十八,这样年轻的两个人,要面对世俗的考研,要面对未来许多的未知,孙氏第一感到了无助,为母亲者,总是愿意为了子女想方设法,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消失。
接下来的每一天,孙氏、羊附和羊献容都在默默祈祷着,希望宫里选中了其她人,尽管这带着些许的恶意,可是只有这样,羊献容才能躲过一劫。然而,她终究是被命运选中的那个人。几日之后,羊家接到圣旨,说中宫缺位已久,羊献容贞静持躬,柔嘉成性,应正母仪于万国,立为皇后,并定下了大婚日期为十一月初七,也就是一个月后。
圣旨下达后
羊玄之激动得差点晕过去,他颤颤巍巍地接了旨,又取了二十多两纹银送给前来宣旨的监,在恭恭敬敬地送他们离开。转身便笑得一脸谄媚,对着羊献容行了一礼:“下官拜见皇后娘娘。”
羊献容眼睛一红,理也没理父亲,搀着母亲便离开了。
宫里直接下了圣旨,这倒是羊献容没有想到的,原本他们以为宫中会先传出消息,他们一旦得到消息就离开,就算羊玄之生气也只能对外公布女儿已经大婚,等皇后之事尘埃落定,她便跟着刘曜回京城,再跟父亲请罪。可现在羊玄之已经接了圣旨,若羊献容再离开,她羊家便犯了欺君之罪,那是要掉脑袋的。
“找个和容儿年岁差不多的丫头,冒充着送进宫去吧。”羊附颇为冷静地说道。
“这不是害了人家吗?”孙氏连连摆手:“不可,不可。”
“娘,当皇后对容儿来说是坏事,因为容儿到底是个千金小姐,有更好的选择。”羊附一字一句道:“可并非所有姑娘都有容儿的条件,莫说让她们进宫当皇后,就是多给她们一口饭吃,她们也得感恩戴德的。以后不管结局如何,她们能过几年舒坦日子,就算被关被杀了,她们也算无憾了。”
“这……”孙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你说的那样的丫头,都是粗鄙的,人家一看就不是我们家的女儿,瞒不住的,被识破后还是欺君之罪。”
羊附摇摇头,并不同意孙氏的想法,他道:“那皇帝是个傻子,当权的是赵王,赵王才不管皇后是怎样的人,只要给皇帝一个女人就好。何况还有孙秀从中斡旋,只要巴结好他便没有问题。至于父亲那里,虽然宫里的是个假献容,可他还是正儿八经的国丈,羊家也不受影响,一举三得。”
孙氏听着,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儿,考虑了整整一日,总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只是以后便委屈了羊献容,不能再以真名示人了,甚至,有可能不能再回羊家了。
被蒙在鼓里的羊玄之仍旧沉浸在喜悦中,先是写了信让还在军中的羊挺赶紧回家,自家要出个皇后了,他以后便是国舅爷,还在军中当个小将军哪里能行?赶紧回家来凭着新身份走走关系,正儿八经在朝中拜个武将才是正道。
紧接着,他又大排筵席,虽然打的名号是自己过五十大寿,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要跟全洛阳城宣布这天大的好消息,而这准国丈的身份果然不一般,他发帖所请的那些达官贵人,无一例外全都到了场,一个个对他笑脸相待,甚至恭敬有加,阿谀奉承的话夸得羊玄之席还没开始,酒还没有喝,就晕晕乎乎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刘曜通过羊附和羊献容频繁地通着书信,除了互诉衷肠,就在安排出行计划。这计划他们守口如瓶,除了孙氏和羊附,便没有旁人知道。刘曜打算先带羊献容去军中投奔他大哥刘聪,获得大哥支持后再跟刘渊坦白,若刘渊同意了,刘曜便和羊献容结婚后继续在军中效力,
若刘渊不同意,刘曜就放弃自己的英雄梦,寻个偏僻隐秘之地,种几亩薄田和羊献容相携到老。
出逃的日子定在大婚的前一天,那时他们离开,父亲发现不了,第二日新娘以喜帕遮面,谁也不知道这是假的羊献容,等羊玄之发现了,除了咽下这苦果,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切计划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中,羊献容不能出府,就每日陪在孙氏的身边陪她说说话,此次一别,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母亲,如今能多陪一时便是一时吧。偶尔的,刘凌会来看她,因为刘曜,刘凌也不被羊玄之欢迎,一度禁止二人来往,圣旨下达以后,他觉得事情已经定了下来,这才放松了对羊献容的管教,让她和刘凌来往了。
刘凌自从知道了羊献容要入宫的消息便不开心,一度责怪羊献容,以为是她贪图富贵才抛弃刘曜,甚至登门质问,直到羊献容在她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才心软了下来,她替她擦着眼泪,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羊献容没有告诉刘凌她会和刘曜离开的事情,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万一日后东窗事发,刘凌也会因为不知情而免受牵连。可刘凌不知情,便整日哀叹,见了羊献容更是哀叹连连,说她哥哥连洛阳城都不回,八成是伤了心,不愿回来了。
羊献容也只能苦笑一下,在心中对刘曜说着抱歉,然后安慰她道:“曜哥不会有事的,他必能觅得良妻。”
“你倒是看的开。”刘凌白了羊献容一眼:“最近真是烦心,我不想嫁,可我那姨娘成日催我的婚事,曜哥想娶,偏偏又不能让他如愿。”
羊献容笑笑,不再接话。
“容儿,进了宫,保护好自己。”刘凌不放心,羊献容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那皇宫是个虎狼之地,连贾南风那样阴狠的人都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她不敢想象,柔柔弱弱的羊献容,以后该怎么办?
“没关系啊,”羊献容大大咧咧地笑着:“我就安安稳稳地活着。”许是看到刘凌担心的神情让她心里不安,她又开玩笑,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宫?这样也不用受你那姨娘地叨扰。”
“打住,”见羊献容越说越没边,刘凌没好气地说:“司马家的人,我可不招惹。”
羊献容“吃吃”地笑起来,她抱住刘凌:“我以后虽然不在你身边了,可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这位好姐姐的。”她从脖子中取出那块刘凌送她的玉:“这个东西,我会一直一直带着,永远都不会取下来的。”
刘凌笑了:“这玩意没有宫中那些珠宝首饰值钱,你莫要被那些迷了眼。”她摸了摸那块玉:“你带着这个,便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请你入宫之后,务必小心谨慎,保护自己周全,若真的遇到事,不要管其他的,自己是最重要的。”
“嗯。”羊献容乖巧地应着,却又是一股悲从中来,她紧紧地抱住刘凌,久久不愿分开。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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