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羊挺知道家里人有事瞒着他后,他便留了个心眼,时时盯着羊附,可羊附许是得到了母亲的叮嘱,比以前小心了许多,也再没有往河间王府的方向去过,每日早出晚归,却只是去书院,并没有旁的行程。
盯了几日,羊挺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日就要离京回营了,再这么下去,他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正烦躁着,他看见羊海在不远的地方探头探脑,他跟这个傻弟弟本来没有什么交集,可自打他从军后,每次回来,羊海都喜欢跟着他,被他轰了几次后,他不敢再靠近他,只是时不时在不远的地方冲他张望。
羊挺皱起眉头,又冲羊海挥挥手,像撵狗一样,喊了声:“去。”
羊海笑了一下,一溜烟地不见了。
去到孙氏房中,却看见宋氏也在,一脸谄媚的模样看起来便是有事的样子。羊挺也不搭话,默默地等在一边,听了两句,才知道宋氏是来请孙氏做主,给羊海娶个媳妇。
只听宋氏说道:“三郎年纪也不小了,我总不能一直陪着他,还是要有个人来照顾他才是。”
孙氏皱着眉,没有应承,羊海痴傻得严重,把谁家的姑娘许配给他不是糟蹋了人家,这等遭天谴得事情她不愿意做,再说羊海幼年时,羊玄之想溺死这个傻儿子,宋氏哭着发过誓,一辈子就守着这个儿子了,等她死了就把儿子也带走,绝不给人添麻烦,如今怎么又想着要娶媳妇了?
“你说他这媳妇怎么娶?”孙氏道:“门当户对的谁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就是平常人家的女儿恐怕也没有愿意的,再就是那种卖身为婢的,老爷也不会同意。”
话说到这里,宋氏竟抹起了眼泪,道:“他就成天给我闹,我也没有办法了。”
“闹什么?”孙氏问道:“他懂什么?”
宋氏一拍大腿,叹道:“前两日,不知哪个下人逗他,说大郎去了那郊外的行意坊,藏了两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说大郎有了妻,还不如把其中一个让给他做媳妇,那傻子竟然就信了,天天要问大郎要姑娘,我这拗不过,只好说给他寻个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妇,他便又天天逼我,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哪个混人胡乱教三郎,找出来还不撵出去?”孙氏果然勃然大怒,羊附去行意坊这事本来就闹了笑话,如今京中都知道齐王之事,羊玄之为了保命,早就下令全府禁止议论此事,谁知还有不要命的非要拿这事去逗弄一个傻子。
“您也知道那些人,”宋氏说着也委屈了:“从来不拿三郎当个正常的人看,以前就唬着他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唉……”
“行了,既然是这样,我找人去买个可靠的姑娘,给海儿纳个妾也就罢了,娶妻这事也就不要想了,反正他也不懂,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孙氏又正色告诫宋氏,道:“你房里的下人也管束着些,如今家里不比以往了,不要闯出祸事来。”
宋氏知道孙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羊海娶妻,她人微言轻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叹着气离开了。
羊挺这才笑
着说道:“看不出来,哥哥还有这等艳事,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孙氏白了羊挺一眼:“莫要胡说,你哥哥去办正事,因为行意坊的事情,齐王跟你妹妹闹得很是难看,若还有人拿这件事开玩笑,齐王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
羊挺乖觉地点点头,心中却有了主意。行意坊的名字他听说过,他知道达官贵人们都喜欢那里的姑娘,他却没有去过,一来羊玄之管他们极严,从不让他们去烟花之地寻欢,如今他们虽然长大了,却也没有这方面想法。二来,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够资格,虽是国舅,可皇后无权,他自己又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生怕连那里的姑娘都看他不起,自己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可今日,羊挺却改了主意,说到底,行意坊就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否则他那个哥哥都能从里面接出漂亮的姑娘,凭什么他不行,只要银子花到了,怕是谁也不敢小瞧他。
打定了主意,羊挺从孙氏房中出来后就直奔行意坊,到了行意坊的门口,他才暗暗惊奇,若不是名满洛阳,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处高门大院竟然是个妓院。
行意坊正门未开,侧门却无人看守,但他刚走进去,就有人迎了上来,问道:“这位爷是哪府来的?”
羊挺便道:“羊府。”说罢递上了自己的名贴。
谁知那人一看羊挺的名贴,便请他稍候片刻,自己则匆匆往内院走去,不多时,那人又匆匆地出来,给羊挺作了一揖,道:“我家夫人有请。”
“夫人?”羊挺从未来过这等地方,又不知规矩是什么,只是觉得这家妓院的行事实在太过奇怪。他跟着那人一路走到一处小院,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离开了。
羊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却看见厅内上首席地而坐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而旁边坐着的,竟然是羊附。羊挺大吃一惊,自己跟了羊附这么多天,明明亲眼见他进了书院,怎会出现在这里?
“愣什么?”羊附招呼着羊挺:“过来坐吧。”
羊挺愣愣地走到羊附对面,那里已经放了一张小几,他跪坐下后,又看了看那位夫人,再好奇地望向羊附。
“你跟了我几日,还是摸到这里来了。”羊附笑着说:“到底是历练过的人,我实在是躲不过你。”
羊挺知道羊附误会了,以为他是跟着他到这来的,所以才把他请了进来,否则这地方,他恐怕还真进不来。
“大哥,”羊挺第三次看了看那位夫人:“你……”他咳了咳:“大嫂她?”
羊附忙打断羊挺的话,指着夫人对羊挺道:“这位便是南行意,南夫人,与我等共事之人。”
羊挺突然意识到,他这几日一直在追查之事就要浮出水面了,这位南行意能在洛阳城开这么大一家妓院,还广受那些达官贵人的欢迎,想来背景一定不简单,那么,羊附口中的共事,便一定是他们谋求出路之事了。
想到这,羊挺立马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南行意行了
个礼,道了声:“南夫人。”
南行意简单回了礼,笑着道:“既然也是国舅爷,我说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等此次合计之事关乎朝政,也关乎后宫,成了,我们都是有功于社稷之人,不成,我们恐怕死无葬身之地。我知道国舅大人在汉光乡侯的军中很受器重,没必要趟这趟浑水,所以若是国舅有兴趣,我等可以坐下来好好说道,若国舅爷有所顾忌,我这行意坊的姑娘随国舅爷挑两个尽兴,全当是我南行意送您的礼物,只是以后,还请您好好当您的兵,莫再管这不要紧的闲事了。”
羊挺一听,笑道:“夫人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既然从军,便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况且我常年不在洛阳,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当然应当知道,我同哥哥都是羊家的人,如是他犯了灭族之罪,我又怎能幸免呢?”
南行意看了羊附一眼,只见他点了点头,便也没了什么顾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羊挺静静地听着,等南行意说完了,他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要扶河间王为辅政。”顿了顿,他又说:“司马,生性狡诈,他当了辅政,恐怕还不如齐王。”
“如今的事态,齐王因送礼之事跟容儿结下了梁子,他只需要寻一个由头便能废了皇后,诛杀羊家。”羊附说道:“司马虽是权宜之计,可是现在没他不行。”
“成都王呢?”羊挺道。
“成都王一个人的实力不足以对付齐王,除非,他身后有人支持。”南行意看着羊挺:“比如,汉光乡侯。”
羊挺一听,头摇的波浪鼓一般,说道:“不成不成,那个老不朽,守着他那几万人马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这个看不顺眼,那个看不顺眼。如今他女儿都嫁到成都王府了,按说他怎么也会倒向成都王吧,我那天提了一嘴,他便骂了我一顿,我可不会去惹这不痛快了。”
“所以,光成都王当然不行。”南行意说道:“如今河间王已经和成都王达成了共识,皇后那边有冯杭统筹全局,我们各处安插有眼线,你们做好联络,待时机成熟,一举攻之,齐王必败。”
“冯杭?”羊挺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都亮了:“你们找到冯先生了?”
羊附点点头:“如今他入了宫,在容儿身边,我和母亲才放心了些。”
南行意继续道:“之后河间王上位辅政,成都王为皇太弟,朝堂上的格局自然与现在不同,介时我们再运作一二,最好的结局是羊家上位,取河间王代之。”
羊挺此时已经是心花怒放,他一向觉得冯杭奇才,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如今有他坐镇,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他立刻问道:“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请尽管开口。”
“自然是兵马。”南行意说道:“各王都有属军,且数量庞大,你们羊家如果想最后拿下这天下,光靠一个冯杭恐怕不行。贾皇后当年那般得势,终究失败,原因还是手中兵马有限。所以能不能争取到刘家的军队,只能看你了。”
羊挺一愣,抱拳道:“必当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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