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刚过完,羊府来信,说次日,羊附便打算启程送林氏归乡,此去路途遥远,时间漫长,还望皇后娘娘能保重自己,平安顺遂。信不长,可是字里行间表达出的悲戚和绝望让羊献容心痛不已。羊附这趟东去,少则八九个月,长的话,估计得一年有余,这一路还得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羊献容不太放心,想了想,决定亲自回羊府一趟,送送这位待她一直不薄的嫂嫂。
决定好后,羊献容便让章回请了司马宣华过来,几日前答应了她带她出去走走,今日便能践行诺言了,一方面又让苏尘准备好微服出宫的衣服,待司马宣华到了,她便催她换上衣服,坐上马车往宫外走去。
“娘娘倒真是说到做到,”司马宣华异常兴奋,在车内滔滔不绝地说道:“我从幼时起就想出宫玩玩,可是母后不允准,说做公主的哪有往外跑的道理,再加上外面也不安全,所以尽管我有好几次都想溜出去,可没有一次成功的,还挨了好多次的训斥,我倒是没想到,能带我出宫的,竟然是您。”
羊献容笑笑,看着活泼尽显的司马宣华,这才是一个姑娘家应该有的状态,想贾后还在之时,她应该就是这般活泼好动才是,只是经历了磨难,将自己这部分的性子隐藏了起来,故作成熟与稳重。而她羊献容又何尝不是这样?打从她进了宫,她就不是原先那个蹦蹦跳跳不知疲倦的姑娘家了,她是稳重的一国之母,又面对着内忧外患,最后连这样热闹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今日要出宫了,而且是像以往一样是以一个小姑娘的身份出宫,她身体中的那份活泼似乎也要回来了。
苏尘则显得忧心忡忡,羊献容说出宫便出宫,既没有通知宿卫营保护,也没有告知长沙王请他派兵,如今河间王和成都王还在京城,她们这样出去,手无缚鸡之力,一旦遇到刺杀,全无脱险的可能。
因此,出了宫后,苏尘不时地便掀起车帘,警惕地望着外面。羊献容笑着安抚道:“你也过于谨慎了,我们出宫无人知晓,又怎会有被暗杀的危险?”
“怎么无人知晓?”苏尘皱着眉头,她实在拿这位任性的皇后毫无办法,只能自己提高警惕,便道:“我们出宫,至少宫中守卫是见到的,您怎能保证守卫中没有被二王买通的人呢?”
“有道理,有道理。”司马宣华害怕苏尘继续喋喋不休,便立刻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们这样的确是危险。”
“可是已经出来了,若真的有人刺杀,你这样探头探脑的不是也没用吗?”羊献容说道:“你莫要太过紧张,若我今日真的命丧在这大街之上,只能说是命该如此。”
苏尘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看着羊献容和司马宣华一派悠闲的样子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司马宣华的贴身丫头玉琢也一派欣喜,全然意识不到危险,她便更恼火了,指着玉琢就道:“你从宫外来的,这般高兴做什么?”
“我也好久没出去了啊。”玉琢不服气地说道。
四人中,这玉琢年龄最小,今年也才将满十五岁,她进宫时年龄就小,是六七岁时被贾南风身边的太监董猛在宫外捡到的。那年是个寒冬,董猛奉贾南风之命出宫办差,在路边捡到了一个被冻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等小姑娘苏醒了,他见她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就给她取名叫玉琢。董猛本想将这姑娘养在身边充作自己的干女儿,谁曾想竟被三公主司马宣华误打误撞地看见了,便将她要了去成了自己的丫头。后来贾南风倒台,司马宣华被关,这小姑娘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在所有宫女太监争先恐后跟贾后一脉撇清关系,甚至不惜出卖旧主之时,她义无反顾地选择跟着司马宣华。两人也算经历了各种不堪的岁月,总算熬出了头,对于救她们出来的羊献容,她是真心感激,甚至比司马宣华更早地放下了戒备。而她永远忘不了那日第一次见到苏尘,这位姐姐温柔地同她说话,所以她待苏尘更为不同,很是亲厚。
苏尘白了玉琢一眼:“没心没肺的。”
玉琢则给了苏尘一个鬼脸,惹得一车人都笑了起来。
车子在羊府门前停了下来,羊献容领着三人下了车,往府内走去,由于没有事先通报,她的突然到来让整个羊府乱成了一锅粥,羊玄之匆匆地从他住的小草房跑出来,跪倒在羊献容面前,喘着粗气,说道:“不知娘娘驾到,臣有失远迎,实在失礼,望娘娘赎罪。”
羊献容叹口气,拉起了父亲,道:“父亲何需如此?”
羊玄之点头哈腰地说道:“理应如此,娘娘如今是天家的人,我等便是娘娘的子民,不可失礼。”
不远处,孙氏和羊附、羊挺也赶了过来,三人刚要跪拜,却被羊献容依次拉了起来,她实在受不了在家中受这般的大礼,毕竟他们是她的父母兄长。孙氏消瘦了几分,看起来有些疲惫,而羊附和羊挺则都红着眼睛,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休息的样子。
“这些日子在为回乡做准备,”羊附说道:“模样实在难得见人,还请娘娘恕罪。”
“哥哥怎么这般说话?”羊献容不满地说道:“哥哥怎样,妹妹还会嫌弃吗?”说罢,她才指着身边的司马宣华跟大家介绍道:“这位是三公主。”
一句话又引得一阵跪拜,司马宣华赶紧扶起众人,又客套了一阵子,这礼总算是见完了。
羊献容和司马宣华先到了灵堂,里面众人仍为明天的离京做着准备,见到羊献容过来了,全部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一边。羊献容和司马宣华一人抓起一把香献给林氏,又在心中祈求林氏保佑,羊附此去泰山一路平安后,才从灵堂出来。千度中文网
阿齐从一边出来,走到了羊献容的面前,仰着小脸问道:“姑姑,公主妹妹可好?您有带她回来吗?”
羊献容默默阿齐的小脸,说道:“姑姑这才不方便带她出来,改日好吗?”
阿齐撅了撅嘴,说道:“可是我明日就要随父亲离京了,要好久才能回来呢。”
羊献容惊讶地看向羊附:“哥哥要带阿齐一并去泰山吗?”
“他为母送行是应当的,况且母丧,他本就应该守孝一年,与其在京城守孝,不如随我回泰山,他是羊家的长孙,也该回去见见族人。”羊附说道。
“大哥,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羊附从来不看重名利,地位,更遑论什么长子长孙的地位,对那些在泰山的族人更是没有什么情感,甚至当年因为他要娶商人之女,那些族人曾强烈反对过,让他更对这些人没有好感。
“嗐,”羊附勉强地笑笑:“我这一生,受过的非议又何必让他再受一遍,更何况,你嫂嫂也是希望阿齐以后是个有出息的人,我并非按照世俗教导他,只是有些世俗是他避不掉的,锋芒尽敛,也不失为一种处事态度。”
“那阿笛呢?”羊献容又问:“哥哥莫要忘了,阿笛也是你的女儿。”
羊附垂下头:“你嫂嫂是因阿笛而死的。”
“哥哥……”羊献容想劝,羊附这样的想法实在对这个小孩子不公平,她又怎会希望母亲因自己而死,若有一天她长大了,又怎会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羊附制止了羊献容的劝说,说道:“我不会憎恶这个女儿,我是说你嫂嫂是因这个孩子而死,她用命保住的这个孩子我怎会厌弃,只是目前,我真的无法面对她,她长得跟你嫂嫂很像,我看到她便心痛不已,此去泰山,算是给我一个逃避的机会,待一年后我回来了,还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羊献容这才放下心来,她看了眼苏尘,说道:“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让苏尘帮帮你吧,她一个姑娘家,终究心细一点,你有什么疏漏的,她能帮你,尤其是你贴身要带的东西。”
羊附点点头,引着苏尘往屋里走去。羊献容回头对玉琢说道:“玉琢,你带着你主子在这府中逛逛。”她又看向司马宣华,道:“我去跟母亲说几句话,到底这里才是我长大的地方,你们先逛逛,我叫人陪着你们。”
司马宣华和玉琢便跟着羊府的一个下人离开了。
羊献容这才跟着孙氏回到卧房,先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小阿笛,这才笑着说:“念儿回宫后,一直念着阿笛呢,嘴里不停地喊着‘妹,妹。’”
“差不多的时候,是可以给念儿生个弟弟妹妹。”孙氏笑着说:“小孩子终究喜欢跟小孩子玩在一处,你可不知道,念儿在羊府的时候,跟阿齐可亲了。”
“再说吧,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羊献容笑着挽过母亲的胳膊,道:“母亲这些日子可累了,我听苏尘说了,您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实在辛苦了。”
“谈不上,都是自己的孙子,再说还有奶娘呢。”孙氏抓着羊献容的手,问道:“你们今日这出宫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给你嫂嫂送行,不至于连公主都带过来吧?”
“心情好罢了,出来走走,”羊献容说道:“宣华一直住在宫中,从来没有出来过,她是一国公主,好歹也应该了解一些百姓生活,所以我便将她带了出来,也不在家中用饭了,我待会带她出去逛逛。”
“逛逛?”孙氏吃了一惊:“你们要出去?”她伸长脖子朝外望了望,又道:“你们没带护卫啊?”
羊献容冲母亲眨眨眼睛:“难道,有二哥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