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重了。”雷行说,“那麻烦花妈妈吩咐后厨着手布置吧,另外先上十坛云间醉,不够再加,还有……”
雷行扭头问玄辰:“这里的‘雪茸茶’口味不错,要不要尝尝?”
“可以的,团长的眼光,我信得过。”玄辰回答说。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这小家伙了。”雷行爽朗一笑,这才对那妇人说:“再来一杯雪茸茶。好了,先这样吧。”
被雷行唤作“花妈妈”的妇人,一脸妩媚地看着玄辰说:“这少年郎,长得真俊,翩翩美少年是跑不掉了。雷行团长,奴家可得事先提醒你一句,千万看好咯,我家姑娘们啊,可是吃荤的。”
玄辰哪习惯这风尘妇人的娇声媚笑,扑鼻而来的浓厚胭脂味更是熏得他几次都差点没忍住要打喷嚏,只好微微低头,假装是揉脸的用手掌半掩住口鼻。
结果给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是青涩的小少年,经不起这份调戏了。
“咯咯,还不好意思了呢。”花妈妈笑得更是欢愉,脖颈下的双峰顿时地动山摇。
惹得周围的佣兵团员,要么面面相觑,跟着起哄眉开眼笑,要么悄悄低眉侧目,偷偷地刮上几眼妇人那对挺拔广袤的山岳
“咳……”雷行轻声道,“好了,快去催促酒菜吧,兄弟们还是饿着肚子来的,就等宰我这顿呢。”
“好嘞,好酒好菜马上就来。”说着,花妈妈步步退出竹帘之后,离开了。
闻见空气里呛人的胭脂气味渐渐淡去,玄辰才抬起了头,心中默默腹诽,这妇人,简直豺狼饿虎般,要天下的姑娘都是这样,还得了?
“嘿嘿,小辰,别不好意思,花妈妈是出了名的会拨弄男人的心,寻常人根本把持不住。别说是你了,恐怕团长他都抗不过几个回合,还得束手就范。”岳丰拍了拍玄辰的肩膀,一脸坏笑地说。
雷行只是默默摇头苦笑,离开了团部,自己被拿来玩笑开涮早已是家常便饭的事了,见他们高兴,雷行倒也乐在其中,丝毫不会觉得羞恼。
“我其实还好。”玄辰低声说。
“哈哈,我看小辰兄弟是被拨到了吧。”一人大笑说。
“要不今晚就帮小兄弟办了?”
“我看行。”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看也行。”纳戒里的一念幽幽地说。
“一边呆着去。”玄辰冷声回应道。
一念不以为然,“切。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岳丰对着众人连连挥手:“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们小辰未来可是要做人上人的,就这些女子,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看你啊,怕是担心小兄弟把风光都抢走,让你今夜扑个空找不到乐子吧。”
“哈哈……肯定是,平日里就属这小子最鸡贼。”
“你们!”岳丰横眉一竖,“看待会我灌不死你们。”
肖痕只是在一旁赔着笑,没有阻拦大家拿玄辰玩笑打闹,一方面是他清楚众人没有坏心思,主要在于经历了太多妖兽山脉关乎生死的压抑,当下的玩闹,其中多是一种变相的宣泄。
其二,过往的玄辰都太过孤僻了,除了自己夫妻二人便很少与其他人交际,当然其他人也不愿意与他扯上关系。
肖痕一直看在眼里,不过以前因为种种原因,他也不想逼着玄辰去受那份屈辱。可如今玄辰恢复了,那么一些人际交往,便可以慢慢拾拣起来。
武道修炼固然讲究潜心问道,但是玄辰年纪还小,长久以往地封闭心境,恐怕会使尚且稚嫩脆弱的心境晦暗蒙尘。这不是出于一个武道前人的经验之谈,而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孩子良好成长的关心牵挂。
“好了好了,嘴都留到待会喝酒吧。”雷行说,“今日请大家来,一是许久未与大家聚聚了,团里事务愈渐繁忙,再加上上次妖兽山脉负伤,多有不便,这不,好不容易才挑出个空闲日子。二来是庆贺不久前顺利完成了蓝氏拍卖行的雇佣,他们很满意,还允诺说之后若是还有需求定还会找到我们,是可喜可贺之事。”
这时,竹帘被揭开,十个月下楼的小二,一人端着一个足有成人肩宽大小的酒坛,依次走了进来。他们揭开酒坛盖子,给众人面前的碗里全部满满斟上了。
雷行起身,众人跟着站起,雷行端起碗举到眉前,“今夜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说完,捧着碗一饮而尽。
玄辰的雪茸茶还没上来,肖痕从自己的碗中匀了点酒倒进玄辰碗中,不能空着。玄辰也会意,跟着众人捧起碗,饮下了碗中堪堪两口的云间醉。
入喉热辣,余味冰甜。云间醉,酒性不算多烈,但却据说恰好半醉不醉之时,饮者如半梦半醒,脚步轻盈,如游云端一般。月下楼特酿的云间醉,便是因此得名。
随后众人伴菜饮酒,多是酒喝得多,菜夹得少。半碗一碗下腹,你敬我,我还你,最多能忙里偷闲地,悄悄夹上一筷子菜,多是还没进嘴呢,又有人把碗推到面前来了,真是应接不暇,忙的不可开交。
一口一口接一口,看似等人环抱大小的酒坛,还是整整十坛,其实真喝起来也经不住众人的海量豪饮,没多久,就有人埋怨说是不是你们酒楼缺斤少两啊,怎么这般不经喝,都见底了。
雷行便叫来人,再去要了十坛,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众人开始划起拳来,一串串朗朗上口的口令,却玄辰听得稀里糊涂,词句简单通顺连贯,奈何不明其意,只得如坠云雾。好在心细体贴的肖痕为了照顾格格不入的玄辰,便没去参与其中,刚好也一边跟玄辰解释那些划拳口令是何意思,怎么玩法。
楼下的酒客都听见了楼上喧闹,有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楼上是何人,怎此般放肆吵闹。”
“好像是雷战佣兵团的人,包下了最大的那间雅云间,足足坐了五桌人。”
“怪不得,不过他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我们好多人都是放松消遣来的,可不是为了图热闹。”
“一群草莽汉子,将就将就吧。”
“不过木家的人好像也在上面……”
没喝过酒的玄辰,才两三口下肚,慢慢的,脸就红起来了。
众人拼酒正酣,“刺啦”一声,竹帘突然被猛力掀开,气势汹汹走进来一人,面色似病态的苍白,搂着一薄衫女子,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少年。
“到底他娘的是谁在这里咋咋呼呼的,打扰小爷快活了知道吗!”那人昂着头,眯着醺酗的醉眼,怒嚷道。
雅云间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动作同时凝固,有人划拳手势架着不动了,有人捧碗饮酒喝到一半,酒水如两条白线自嘴角溢了出来,有人筷子刚夹住一块肥肉,筷子杵住,抬眼看向门口方向。
“木仓柏,木亥?”雷行略感意外,脸色旋即转冷,问,“又有何贵干?”
“三哥,是雷战佣兵团。”木亥凑近木仓柏耳边低声提醒道。他的眼神看起来要清醒许多。只是当他瞥见前方端坐的玄辰时,双眸中又是恼怒又是有一抹心有余悸。再看屋内坐满了人,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目光里又闪过多少忐忑不安。
“什么狗屁雷战佣兵团,在我木家面前狗屁都不是,打扰小爷找乐子就是墨烈锋来了也不好使。”
木仓柏一把推开木亥,而他口中的墨烈锋,正是墨家的族长,与木家族长木斩火实力旗鼓相当的武师级八段强者。
好似涣然冰释,众人砰砰砰地丢下手中酒碗筷,一个个怒目相向。
雷厉喝了口酒,放下瓷碗,说:“小子,别喝点尿下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话,你让木斩火来说!”
木仓柏一脸错愕,“不是,我没听错吧,叫我们族长来说?特娘的你们真是要笑死你们大爷我了,撒泡尿照照镜子问问你们配不配!”
“三哥,他们人多势众……”木亥从后面扯了扯木仓柏说。心里当真是叫苦不迭,这家伙又喝混了。
“起开!”木仓柏甩开木亥的手,继续嚷道,“我告诉你们,我们族长很快就要完成突破出关了,到时候包括你们,还有墨家,都等着被我们木家踏平吧。到时候整个遥北城,都要跪在我们木家脚下摇尾乞怜求生存,懂不!”
“三哥!”木亥心头顿时一沉,早知就不该答应和这家伙出来,喝点酒下去满嘴胡言乱语,这要走漏了风声打乱了家族的计划,恐怕连自己都要被连带惩罚,难辞其咎。更何况自己的地位本就远不如木仓柏,说不准到时还要被人拉出来当替罪羔羊,承担的罪名比罪魁祸首的木仓柏更重。这绝不是他以恶度人,生存在他们这种家族,此类龌龊阴暗之事早已是司空见惯的。
“小子你好胆!”雷厉忍无可忍,拍桌起身,作势就要一拳将这个口无遮拦的小混账的满嘴臭牙给打烂。
木仓柏借着酒劲,一副浑然不惧的姿态往前站了一步,“你动我试试?来来来,你打我,你敢打我以后你就是我大爷。”
雷厉气的眼睛发红,只是想到上次在肖家院子,因为自己的鲁莽一脚将那个不明来历的铭印师踹得昏死过去,因此给雷战佣兵团惹下了天大的麻烦,所以之后深刻反省,行事再不敢莽撞胡来,一切都得先等雷行的决定。
一直未置一词的雷行,喝了口酒,面色冷漠地抬起头,对那个气焰嚣张的醉酒少年问:“真不担心风大闪了舌头?”
木仓柏摇摇晃晃转了转目光,看向正襟危坐的雷行,“哟呵,又来一只胆肥的老王八。”
雷行皱了皱眉,手中瓷碗内的酒,居然沸腾了起来,指尖隐隐有雷光闪动。
“哎呦哎哟,几位爷这是在干嘛呀,火药味这么重。”花妈妈挥着手绢,哭丧着脸跑了进来,挡在两方人中间。
“臭婆娘,怎么看店的!这些人在这吵吵嚷嚷的,让小爷我怎么玩?!当心我明儿拆了你这破楼!”木仓柏对妖艳妇人吼道。
“哎呀木公子,您赶紧消消气,可要吓死奴家了。咱们小楼本就是玩乐之处,有时候是会喧闹一些。但是如果木公子觉得他人声响打扰到您了,您只管吱唤一声,奴家必然会第一时间处理,保准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何须您亲自动怒呀。这都不要紧,主要是奴家怕扫了您的雅兴。”花妈妈赶紧说。
“吱唤?要不是小爷出面,你这破楼要被他们震塌了险些!”木仓柏大手一挥,踉踉跄跄差点跌倒,一脸正义凛然地说。
“木公子说的是,既然如此,作为赔礼道歉和感谢木公子的仗义执言,今晚的所有消费全部免单,木公子只管尽兴消遣。”
木仓柏又一挥手,这次的幅度小了很多,“小爷像是缺你这点钱的人吗?”
“是是是,不缺不缺,木公子一掷千金的阔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们那些姑娘呀都夸木公子挥金如雨,大方得很。只是奴家为了聊表一点心意,木公子切莫多想……”花妈妈说着又对木仓柏身边的女子和身后的木亥递了递眼色,“还不快快扶木公子歇息去?”
木仓柏身边的女子心领神会,然后女子往木仓柏怀里蹭了蹭,嗲声嗲气说,“木公子走啦,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可值千金呐。”
木亥推波助澜笑着说,“三哥,你看这姑娘都着急了……”
“嗝~”木仓柏打了个酒嗝,勾了勾女子细腻红润的小脸蛋,说,“瞧给你急的,走,小爷给你解燃眉之急去。”
花妈妈赶紧绕到前面,给木仓柏掀开竹帘。
三人这才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去。
“哼!”雷厉冷哼一声,坐回了位置上。
花妈妈回身走到桌前,有些难为情地对雷行说:“雷行团长,你看这事情发生的真是扫兴致。要不你们继续喝,今天这钱我也不收你们的了,不够的只管继续添加,不用客气。只是这声响动静,能否适当……”
“花妈妈是向着木家了?”雷厉沉声质问。
“雷厉副团长多心了,只不过是……唉,我都是为了大家好呀。”
雷行摆了摆手,让雷厉不要再强人所难。
雷厉更是闷闷不乐了,手肘撑在桌子上,咕噜咕噜疯狂灌酒。看得对面的妇人,脸色愈发的难堪。
雷行挤出一抹笑容说:“花妈妈的心意,雷某心领,毕竟木家势大,我们可以理解。”
“多谢雷行团长体谅。”花妈妈如释重负,欠身道。
雷行起身,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兄弟,抱歉了,没让大家尽兴,今晚,就到此吧。”
“雷行团长……”花妈妈有些哀怨道。
雷行却置若罔闻,直接放下一袋沉甸甸的金币,掠过妇人,大步向外走去。
雷厉紧跟其后,其余众人也随之纷纷起身。
“辰儿?”肖痕对玄辰说。
玄辰松开紧攥的拳头,对肖痕微微一笑说:“我没事父亲。”
肖痕点点头。
玄辰和肖痕跟在众人最后,下到一楼。一楼的宾客见到楼上步履杂乱走下来的一行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静声。不用多说,先前的争端他们自然都已收于眼耳。
没人奚落,也没人敢同情。
就在踏出月下楼时,一个男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因为脚步迈得太急,险些被地上一截突起的台阶绊倒,幸好雷厉即时上前一步将他搀扶住。
雷厉认出了那人,是今晚负责团部值夜的看守。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雷厉面色一怒,呵斥道。刚刚蒙受了莫大屈辱,现在自己的团员又差点要当众失态,雷厉恼怒到了极点。
“副团长,不……不好了!”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有屁就一鼓作气放完,什么不好了!”
“二弟!”雷行走上前,喝止了雷厉的咄咄逼人。他心思沉稳,虽然先前的事同样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但还不至于影响判断。团部,可能有大事发生了。
“你先缓口气,慢慢说。”雷行说。
“团长,大事不好了。”那人气息稳定了些许,“前两天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兄弟,全部重伤归来,有个兄弟甚至被打伤得就只剩下了半口气,已经让弟兄送去翠春阁了,但是恐怕也……”
“什么?!”雷行脑袋一沉,头晕脑胀。
“究竟碰到了什么凶兽,那个小队好几个都是入团数年的好手,遇到棘手凶兽就算敌不过难道连避开都不会了吗,怎么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雷行喝道。
“团……团长,不是妖兽所伤,是……是……”那人吞吞吐吐道。
“是什么你快说啊,磨磨唧唧的,是要急死人吗!”岳丰也忍不住了,出声道。
“是木家的人!”那人一鼓作气,终于是道出了真相。
“什么!”众人纷纷惊声,木家,又是木家,他们这是铁了心要对雷战佣兵团出手了啊。
“木家?好,好,好的很呐!”雷行怒极反笑,回头望向月下楼二楼位置,不过最后,还是抑制下了心头涌上的冲动。
“诏令所有在外的成员,以最快的速度了结手上任务,火速回城报道。”
“我倒要看看,木家有没有那个魄力,将我雷战佣兵团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