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春听完了叶天雄的话,也是瞠目结舌了一会儿,随即他回过神来,说道:“这一次是我太过于轻敌了,我不该只带一个营的兵力就去迎战。”
叶天雄一拍大腿:“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所以呀,你不如跟我回北京,横竖我在陆军部也说得上话,帮你安排个差事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这差事可能不如你带兵威风,可是安全呀,薪资也颇为可观,总比你现在四处打仗强得多。”
陆挽春悄然一笑:“叶老先生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不过晚辈手下这群士兵还要指望我发饷,我万万没有将他们甩了不管的道理。不过我倒是可以陪同您一起回京,因为我的主力部队——目前就在通县集训。”
叶天雄听了陆挽春的一番话,眼珠一转,心想既然不能将他拴在身边,那么先把他带回北京也是好的。
让他在家里住上几天,感受一下自家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他定然就舍不得走了。横竖他家里再没别的亲人,正好可以给自己做个上门女婿,这样女儿既不用外嫁,自家还能多出一个看家护院的好手,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叶天雄笑着点点头:“好好好,年轻人嘛,心系事业是好事,那这样,明天咱们就回京,正好你在我家里小住两天,也让城城带你在北京四处转转,好让你感受感受北京的生活!”
就在这时,叶倾城忽然就一把上来捂住了父亲的嘴,薅着父亲的衣领,硬生生将父亲从陆挽春面前薅了开。
叶天雄被薅了个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看着女儿:“你干什么?”
叶倾城压低了声音:“爸爸,您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叶天雄并未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他说:“城城,爸爸不是在胡说八道,爸爸这是爱才,这是为了成全你的终身大事,经历了这次死里逃生,我是愈发感觉咱家要有个男人看家护院,要不然,再像这次一般遇到了杀人放火的强盗,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哎呀!您和弟弟不就是男人嘛!”
“我说的不是我们俩这样的男人,我说的是他那种孔武有力,临危不乱的男人。城城,爸爸这次真是吓破了胆子,现在就想能有一个他这样的女婿,他不是大官,没有钱,我也认了。咱们把他带回北京,你和他把婚一结,热热闹闹的生几个小孩——”
话没有说完,叶倾城便再次捂住了父亲的嘴,她有些羞恼,低声娇嗔道:“爸爸,我看你不是被吓破了胆子,是被吓昏了头,明天让张喜买火车票,咱们赶紧走。”
“你瞧不上他呀?我看他挺好的。”
叶倾城叹了一口气,抬头发了话:“都快歇息吧,张喜,记得明天去买火车票。陆将军,家父是孩子心性,有时候说话不知深浅,请多担待,不要计较,切勿当真。”
陆挽春望着她,仿佛是要笑,又仿佛是要把那个笑憋回去,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难以控制,结果就成了个皮笑肉不笑。
众人纷纷躺下,这时沉默许久的无天开了口了:“叶老爷,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走。”
叶家众人同时“啊——”了一声,叶临风却是欢喜极了:“太好啦,无天,你是不是再也不走啦!”
无天叹了口气,道:“我伤到了元气,恐怕短时间,是不能回魔域了。”
叶天雄知道无天的心思,他怕女儿为难,不敢擅自做主,问道:“城城,你的意思呢?”
叶倾城低着头,不说话。
按她本意,她是愿意带无天一起走的,哪怕无天在她家住一辈子,她也欢迎。可无天对她的爱让她承受不起——这才认识了几天,他就敢替她挡枪,这要是时候久了,还不知道他要如何对自己真情流露,到时候可怎么收场?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同时内心也十分善良,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接受他的好意,因为他无论怎么做,做多少,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这里,我要给城城小姐点个赞,她要比现在的某些女孩强太多了,现在的某些女孩,明明不喜欢人家,还要接受人家的礼物,吊着人家的胃口,使唤的人家团团转。)
可不带他走——他又能去哪呢?他身无分文,也不懂如何在人间生存下去,若是把他孤零零的抛在这里,她又真的是于心不忍。
叶倾城长久的不说话,无天的眼神也随着黯然了,幸亏陆挽春及时救场,说道:“无天老弟,我看你是真有些本领,不如就委屈你,跟着我回营,做我的副官如何?我接下来应该是要在北京停留一段时间,你跟着我,时而也能去看望叶小姐。”
无天听了陆挽春的话,没有立刻答复,他在心里将陆挽春当做情敌一般的人物,万万不愿受他的恩惠,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别无选择,要是想接下来日子还能每天看到叶倾城,也只能随了陆挽春的安排。
末了,他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那好。不过,我五百岁了,你不能管我叫老弟。”
陆挽春瞧着眼前这个半人半鬼似的人物,竟然耍起了孩子脾气,就觉得有些好笑,他道:“好,无天老哥!”
叶临风由于娘里娘气,向来交不到朋友,如今结交到了无天,便再也舍不得他走。见无天答应留下了,他不禁满心欢喜,简直想搂着无天亲上一口。
叶倾城抬眼瞧了陆挽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感激他化解了自己尴尬的处境,陆挽春察觉到她的目光,随即对她悄然一笑,笑的她再次红了脸。
这两人的举动,在无天眼中堪称是眉来眼去了。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毕竟他尚未与人间女子谈过恋爱,不懂得如何抒情,不懂得何为浪漫,更不懂得什么是吃醋。可他心中确实有着阵阵的苦楚。
陆挽春一直对无天的身份感到好奇,此时便抓住机会,来了个打破砂锅问到底,将无天从兵发南天门,大战天兵天将,到他被捅了个透心凉,掉进了人间,一把火烧了叶家祠堂的惨痛经历了解的十分透彻。
一番了解过后,他十分惊奇,惊奇过后,他又侃侃而谈,依照着自己在军事上的建树,对无天提了一番建议:“无天老兄,你应该兵分两路,保存实力嘛!哪有你这样上去就打的?”
无天颇为不耐烦的摇摇头:“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
夜深了。
叶倾城躺在黑暗里,心中乱成了一团糟。她本以为自己就要独身一辈子,哪知道竟然天降惊喜,给她送来个无天,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买一赠一,又来了个陆挽春。
她这么多年当家作主,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风雨雨,一颗心早就垂垂老矣,偏偏这二人出现时,又给她带来了三分春意。
“回北京吧……回北京就好了。”她躺在床上,心中暗想。
回了北京,大概他们就各奔前程了。无天是要上天还是要做副官,随他去。陆挽春带兵还是打仗,也与她无关了。
这正好。这两人走了,她再继续关起门,踏踏实实做她的老姑娘去。
这样胡思乱想了好半天,她才沉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她又自动的醒来了。
地上有人悉悉索索的走动,是张喜正穿了鞋往外走,叶倾城嘱咐过他,让他早起买火车票去。
叶倾城躺着没动,又等了好一阵子,直到天色大亮了,她这才把大家都叫醒。小翠是机灵的,很快就让伙计送来了热水和早餐。
众人草草地洗漱完毕,吃完了早餐,张喜推开门进了来:“老爷,小姐,票买到了!是下午一点的火车!”
这堪称是惊天动地的好消息,他们在担惊受怕这么久以后,终于是苦尽甘来了。众人立刻来了精神,纷纷开始收拾行李。丁顺和张喜找地方卖了驴子和板车,如此吃过了午饭,众人大包小包的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叶家出手向来大方,包下了火车里最豪华的包厢,众人坐在包厢里,喝着咖啡吃着水果,七嘴八舌的闲聊个不停。这一趟旅途,简直带了点劫后余生的狂欢意味。
叶天雄喝了一肚子咖啡,此刻简直是精神十足,他咧开大嘴,冲陆挽春一笑:“挽春贤侄,你回京之后,如何打算啊?”
陆挽春说道:“叶老先生,我打算先去医院治伤,先前我看了看,伤口已经有些感染了。治好伤以后,我要回一趟我的驻京办事处,督理军队整训。等我处理好手头的军务,我再去府上看望您老人家。”
叶天雄一手捋着小胡子,一手端着咖啡,忽然就是一愣:“你——还有驻京办事处?”
陆挽春点点头:“是,晚辈的驻京办事处,就设在东交民巷的荷兰使馆斜对口。”
驻京办事处可绝非一般军阀能设立的职能机构,叶天雄彻底傻了眼:“你,你到底是什么官呀?”
叶家众人同时望向了陆挽春,表示对这个问题都很好奇,人人都叫他陆将军,可他们还不知道,陆挽春是哪门子的将军,多大的将军。
只见陆挽春低头一笑,随即低声说道:“叶老先生,晚辈目前——担任直隶军务帮办。”
叶天雄迟疑着开了口:“直隶帮办……不是陆崇廷吗?”
“崇廷是晚辈的表字。晚辈姓陆,名挽春,字崇廷。”
“啊!——”叶家众人顿时震惊了,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撼了他们的心灵。
这么久以来,陆挽春一直以将军自居。他是将军,沈海里是司令,这两个称呼一对比,想来必然是沈海里官阶更高了。哪知陆挽春竟然是直隶的军务帮办。相比之下,沈海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头,在陆挽春面前,就十分不值一提了。
叶天雄呆呆地看着他,问道:“原来报纸上说的那个青年帮办——就是你呀?”
陆挽春低头一笑:“正是在下。”
叶天雄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了!老天爷诚不欺他,他心心念念等着督军督办一流的大人物登门入赘,果然,就等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一省帮办!
而叶倾城此时却是心惊——自己竟然把一省的帮办扔到了柴房里——还对他冷嘲热讽——逼得他只能自己给自己缝伤口。
无天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有些不明觉厉,他开了口,问道:“军务帮办是什么?官位很大吗?”
叶临风一拽他的衣袖,附耳低声说道:“大,大极了,整个直隶省,除了督军,就是他说了算。”
无天照样是没觉察出帮办这个官到底有多大,不就是个二把手么?再大能大过他这个魔族之王去?
陆挽春一笑,分明是看了一眼叶倾城。
他说道:“各位还当挽春是个小小军官就好,帮办不过是虚名罢了,何足挂齿。叶老爷,您还当我是您的晚辈,实不相瞒,我也早就在心中,将您当成了我的父亲。”
叶天雄连声道:“那可太好啦,挽春贤侄,我早就看出你是个才能兼备的俊杰,万万不可能只是个小小军头,果然,让我猜中了!”
陆挽春偷瞧了一眼叶倾城,又是一笑:“晚辈不敢当,叶老先生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