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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察军心程仲德用计 信妄言文仲业折戟(1 / 1)

<>旦日文聘引军出阵,令先锋关羽、部将蒋钦、祖茂从之。是日雾气丛生,烟波浩渺,汉中城门楼隐匿云气之间,略不可察。虽锐目者远眺,不过百步之遥。蒋钦恐有伏兵,劝文聘速退为宜。文聘曰:“既以允其请战之使,倘若轻退,必折三军锐气。况夏侯渊既约定斗阵,料左右当无伏兵,不必忧虑。”

及去城下数里之地,斥候折返,乃下马报曰:“去路皆为鹿角、陷坑所塞,然不见曹军大队兵马,鹿角之后,计其旗角止有数千之众。”方议论见,只见凌空飞来一短矛,正中那斥候后心。文聘大惊,只见夏侯渊与程昱立于高台之上,手掣绝音弩,谓文聘曰:“此乃八门金锁阵,料汝纵能识得,亦不能破!”关羽乃曰:“凡列阵者皆以士卒而立,汝等隐匿巢车之上,岂非懦夫欤?”夏侯渊反唇讥之曰:“汝等可速进,以众攻寡,渊无以为异!”关羽横刀纵马,便欲入阵。蒋钦扣其坐骑,语羽曰:“夏侯渊以逸待劳,吾等安能便战?不若暂避锋芒。”羽大怒曰:“汝等匹夫,疽坏三军之士气!见雾则惊,见阵则怯,如是者畏然,安能克敌制胜哉?阵者若蛇,故弄玄虚,虽不能迎窍而入,若能乱刀分尸,不亦可胜乎?”乃令本部三千校刀手,呐喊杀入。祖茂望见关羽引军而进,气血上涌,亦引兵杀入。程昱止将令旗一挥,只听机铁桀然哗然,兴地之上,骤升钢栅;岭谷之中,猝见深沟。关羽犹未在意,直往程昱面前豸突,只听轰一声响,蹿起丈高赤焰,隔开两边军马。校刀手进退维谷。祖茂急欲救之,云楼之上万弩齐发,茂引军走避,以盾蔽身动弹不得。

文聘见关羽受困,只得引军近前,太息曰:“昔荀林父为赵、先之众掣肘,乃败于庄王之手。今天降此等勇将于刘氏,聘敢落于其后焉!”乃令蒋钦搭起冲城锤,直抵曹军阵中,直欲撞开一条生路。程昱把皂旗一摇,曹军退下连弩,升起霹雳车,登时乱石齐飞,打得刘军骨肉化泥,仓皇逃遁。幸得关羽、蒋钦二将见援军不复可期,乃作背水之效,奋力杀出重围。文聘回营点齐军马,折损甚重,关羽之子关兴乃匿踪不见。

且说关兴于阵中与大队走散,引其部众数十骑乱闯,望见程昱于高台之上指挥,乃欲摧其首脑,不退反进。方去程昱百余步,关兴引弦掣羽,一箭射去。俄而猝失乾坤之念,坠入陷坑,为曹军钩镰枪兵拉上来捆了,押入后营。既鸣金,程昱先往后营视之,额上带伤,血流未止,戟指骂关兴曰:“竖子,安敢伤吾!今幸天有知,叫汝落于老夫手中。明日当言于主将,使汝凌迟而死!”关兴惶恐不安。昱阴令左右懈怠其禁。俄而荀攸问夏侯渊曰:“吾闻关氏皆出于河东,军中安有其共者乎?”夏侯渊顿首曰:“大军十余万,岂得无乎?”渊乃令部将悉察兵卒之籍,乃得与关羽同乡者百余人。荀攸复问其部将曰:“此间孰为顽佞自高,常不服教令者?”众乃举其一人谓胡班者。攸乃令左右将胡班推出去砍了。夏侯渊急谓攸曰:“此虽奸诈不堪造化之徒,亦非必死之罪,何故妄动杀戮,以慢士卒之心?”攸乃对曰:“如此,可免其落首之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可速于廷下鞭之一百。”胡班呼号若狂,血肉横流,众皆不忍视之,攸皆充耳不闻,乃谓程昱曰:“先生以械立阵之法,可谓前无古人,诚然固若金汤。然此非先生之功,诚乃文聘不知兵者也。此间尚有一处可以破之,使攸将五百之兵,可大获全胜。恐折先生颜面,呜呼!”昱佯怒,对曰:“汝安敢口出狂言乎?此八门金锁阵,虽以兵卒布之,犹能以羸弱老卒,期神勇之效,以狂躁刁蛮之寇,作一臂之齐。今守械不知畏惧,铁栅远胜肉躯,安得有隙?”荀攸亦佯怒,乃曰:“吾所以论者非狂,必有备也。若穿壕越地,抵汝阵势之下,摧汝叠橹,败汝板垣,子将安应乎?”程昱面目发白,瞠目结舌不能对。会胡班行刑已毕,乃谓曰:“汝目无尊上,忤悖号令,十死不足以当之。今战事方紧,暂饶汝狗命,可往后营监管俘囚。”胡班忿忿不兴,带入后营。

关兴见胡班遍体鳞伤,显为军刑所为,乃试曰:“将军安有怏乎?”胡班兴日不为士卒所近,亦不为上将所期,对曰无故。关兴见有隙可乘,乃与之闲谈。既为同乡,兴惧恐凌迟之罪,见有逃生之念,极力逢迎;班罪刑不当,复感慨际遇不兴,不禁言及荀攸、程昱于廷中逆论之故。胡班下卒不知军略,但见将相失和惟以为笑耳。关兴闻之,心念一动,乃谓胡班曰:“不知将军于曹军营中为何役职?可为偏将军、中郎将乎?”班哂笑曰:“若然,何足致伤若此乎?班尝为什长耳。”关兴乃诱曰:“吾父关羽,乃刘表麾下骁骑将军,荣名显赫。将军若能与兴共出奔,兴虽死不忘将军救命之恩,可保举将军为偏将军、关内侯之位。”胡班心有所动,默然不言。关兴执念未停,乃续曰:“将军以为不足乎?今镇东将军之位尚虚,兴与家父运筹,必可奉送将军。牛渚之侯新故,无嗣,若容兴与家父奋力,亦当献于将军。”胡班虽意为欣喜异常,面目旋色,然口中犹问曰:“胡班一阶什长,无才无能,何以受谬承若此乎?”关兴不知底细,咬牙曰:“将军若犹不以为足,兴当并辞自身讨逆将军之位献于将军!”胡班大喜过望,四下环顾,惟其一人,乃开其囚笼,拉出关兴。班见关兴气色为佳,恐其虚言诈之。关兴见其神色躑蹰,乃劝曰:“今荀攸程昱之辩,将军若能言于大都督文聘,若欲平步青云,谈何易耳!”胡班悬心乃定,于后营中牵过两匹无鞍马,与关兴分乘。胡班与关兴皆换过曹军服色,乃谓兴曰:“恐辕门守将,不肯轻纵吾二人出营。幸吾尚怀戍令之竹牌;虽不能,彼仓促之间,脚程不及奔马,或可侥幸得脱。”班胆战心惊,待及辕门左右,见戍卒多不在,居者皆倚柱酣睡,大喜,乃与关兴蹑足而出。

将近刘军大营,关兴心中自度曰:“此诚欲壑难填之辈,既与之所允易,复全其它求难。况彼若以受囚之故事相胁,则每必掣肘,后患无穷。”遂勒马谓胡班曰:“吾等当速除去曹军衣甲,免遭军卒盘问。”胡班依言行之。关兴乘隙抢其腰间短刀,一刀便将胡班砍于马下,取其首级而返。文聘见而异之,兴乃诈称中伏左右皆战死,其诈死诛曹军一小校,易其衣甲得脱。羽既居军中先锋之位,且兴前后所言,盖无相悖,乃信其言。兴复曰:“兴观此高城深壕者,诚不易破,然有一计可期必胜。”聘问之,兴乃对曰:“吾军先不利者,失于人而非失于械。虽万钧之砲,无以用之,则伤敌不若咫尺之锋。虽揭竿举木,善以用之,则克贼可胜百炼柔钢。今使吾等引军掘于地下,则其劲弩檑木,皆若虚设;直抵其后而出,则彼必不设防,可轻取之。”聘然其言。

旦日文聘令吴巨、陈应二将各引三千掘子军,往曹军阵心挖掘。复恐夏侯渊疑心,乃令关羽、陈到二将,引弩兵与阵中曹军对射。吴巨、陈应二人掘至日暮,将至阵心。陈应欲引兵归报文聘,却闻吴巨曰:“今曹军以为万全,疏忽防备,吾等建功之际,当在睫前,安能坐失?”率众破土而出。忽然四下火烛俱举,吴巨见四下里无数曹兵,团团围住,方欲转身而退,夏侯渊拈弓搭箭,将吴巨一箭射死。陈应仓猝自地道奔逃,夏侯渊欲引兵追之,程昱止将蓝旗一摇,地上军卒以宿备之水灌诸地下,一阵践踏,登时泥崩土散,堵住地道。陈应等皆埋于地下,气绝而死。文聘不知折了二将,犹自苦等曹军后路之溃。只见夏侯渊立于高台之上,以长杆挑一人首级,语刘军曰:“汝等欲土遁而攻,可谓痴甚,今吴巨首级在此,尔等当即弃兵而降,免遭屠戮!关兴何不速取文聘首级归报,岂欲背阱下之期乎?”聘瞩目关兴,兴登时心惊胆战,即弃刀下马语聘曰:“吴、陈二将军之陨难,此皆罪将之过。”聘恐为曹军缀袭,遂喝令曰:“夫战事方紧,非疑人之际。且此计既泄,恐为曹军所袭,不宜久留,当火速回营。汝之罪责,日后复陈!”引军仓猝回营。

先是文聘既退,荀攸、程昱二人恐摧折刘军锐气。使其逡巡不敢进,则劳而无功,军力衰颓。会左右报缚得关兴,荀攸乃与程昱合谋,无故笞责胡班。班旧怨新仇,意气交加,反心陡起。复出言恫吓关兴,迫其罄心求生,得谋赂逃之道。诚妙计也!后人有诗喻曰:

波澜未起水光凝,鹔鹴连天见不瞑。

飞身群下求果腹,却致羽缴追其形。

鳞身不知死生间,猎户逍遥作漪涟。

鸿鹄贪利落狂澜,致引众从殒蒹边。

欲知刘军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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