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看得很真切,盖嘉运的高箭术令她连声赞叹,她回头对刑部尚书、相国娄师德笑道:“这个盖嘉运是哪里人?”
娄师德也从未听说这个盖嘉运,他只得含糊道:“微臣只知道他在西域从军,应该属于中低层军官,知道人不多。”
旁边上官婉儿笑道:“我倒知道这个盖嘉运是兰州人,世代为军户,他在高昌从军,号称高昌第一箭,今年尚不足二十岁。”
武则天很惊讶,问道:“婉儿如何知道?”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因为李臻想从这次武举中挑选一些武艺高强的年轻人充实内卫,所以我就特地关注了一下。”
“从武举挑选内卫武士!”
武则天赞许地点点头,“这个想法很有新意,也比较公平,相信能挑到真正的人才,朕准许他这样做。”
这时,鼓声响起,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到了训练场上,这是窦仙云出场了,他被誉为大唐第一马球高手,又是千骑营中郎将,在侍卫中具有极高的美誉,他的出现顿时引来侍卫们一片欢呼声。
窦仙云出身唐朝著名的外戚窦氏家族,无论骑射还是马球在洛阳都久负盛名,他身材魁梧高大,满脸大胡子,相貌十分威猛。
从一开始他就憋足了一口气,他的力量完全可以开两石两斗的弓,但因为习惯,他最终选择了自己用熟练的弓,一石九斗,没想到正是这一斗之差,使他在附加分值上低了李臻一分。
如射静止靶,那么李臻或者李袆肯定也是‘三箭上上’,最终把他挤出前两名,这个结果令他十分郁闷,但圣上的到来改变了考试方式,静止靶改成移动靶,那么他就有了一线希望,或许他还击败李臻,夺取今科状元。
窦仙云纵马疾奔,在短短六十步的奔跑距离内左右开弓,三支箭如行云流水般射出,两箭射中木偶靶的咽喉,一箭射中左眼,再次引起两边侍卫的惊叹和欢呼,甚至有不少人高声喊叫起来,‘状元!状元!”
连武则天也感叹一声,对两边人道:“窦将军若不得状元,真是可惜了!”
上官婉儿却抿嘴一笑,小声提醒她道:“陛下,后面还有两人呢!”
武则天顿时醒悟,此时她更加期待后面两人的表现,甚至有点等不及了。
........
入口处,李臻和李袆已准备就绪,李袆是三号,应该是他先出列,催促的鼓声已经敲响,李袆向李臻抱拳笑了笑,“李统领,我就不客气先射了!”
李臻微微回礼笑道:“袆公子请!”
李袆调转马头,双腿一夹,战马疾奔而出,他长啸一声,高高举起弓箭向六十步线奔去,这一张狂的举动赢得了两边侍卫的一片喝彩,连武则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年轻人不错,虽是宗室,但令人心生好感。
李袆的弓箭极占优势,他的弓叫做白鹿弓,是天下最好的五张弓之一,原本是太宗李世民赐给儿子吴王恪,最后由吴王恪传给孙子李袆。
这张弓最大的优势就是它明明是一张两石弓,但只需要一石五斗的力量就能拉开,而且做工精湛,定位精准,是著名弓匠褚方明的遗世之作。
李袆的力量本不如李臻和窦仙云等人,但他凭借这张两石弓和李臻并驾齐驱,目前并列第一,而且李袆本身的骑射也是群绝伦,号称皇族第一箭,连他曾祖父李世民都不如他。
李袆左右开弓,三支箭同样如行云流水般射出,箭箭射中木偶移动靶的额头,这在静止靶都属于上上,到了移动靶,更是上上之上,相比之下,盖嘉运射中脸颊,而窦仙云一箭射中左眼就显得稍微差了一线。
两边欢呼声鹊起,尽管侍卫们都普遍支持窦仙云,但侍卫们起码一半都买李袆夺魁,李袆表现出色,当然令无数人欣喜若狂,内心喜好固然重要,但腰包的银钱才是现实。
武则天对上官婉儿笑着点点头,这是感激她刚才的及时提醒,强中更有强中手,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这次武则天不再轻易评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也非常赞赏李袆的箭术。
狄燕的心却悬在了半空中,她听酒志说过,这个李袆才是李臻的最大对手,眼看李袆挥出色,甚至找不到任何可指责的漏洞,这三箭堪称完美,那李臻怎么可能才能胜出?她心中开始担忧起来。
酒志却毫不在乎,他太了解自己的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李臻的性格脾气,他摸得一清二楚,酒志见狄燕担忧,便笑道:“不用担心,老李今天的骑射一定会玩出花来。”
“什么?”狄燕不解地问道。
酒志却不解释,笑道:“你看就是了,这不!开始了。”
‘咚!咚!咚!’鼓声连续敲响,这是目前并列第一的李臻出列的信号,所有侍卫都伸长了脖子,比试场上一片鸦雀无声。
‘嗒!嗒!’马蹄声作响,李臻催马缓缓进入了射场,他脸色平静,睿智的目光中在思索着什么。
前面窦仙云和李袆都表现的十分精彩,李袆的骑射更是无懈可击,要想过他,只能另辟蹊径,他心中倒是有几个方案,但先要保证‘三上上’的成绩,否则就算玩得天花乱坠,一箭‘上中’就毁了一切。
李臻沉思良久,他只能用连珠箭法射出精彩。
李臻抽出两支丹朱大箭咬在口中,两腿轻轻一夹战马,胯下名马赤烟雪疾奔而出,如一条直线奔向六十步线,马如蛟龙,如腾云驾雾,神无比,早已引起两边侍卫的一片惊呼,李臻先声夺人,已经利用战马的度在侍卫们树立起了一种无形的威压。
刚过六十步线,他拉弓如满月,侧身向左第一只移动靶瞄准,弓弦一松,丹朱箭如闪电般射向移动木偶靶的眉心,这种木偶靶是用软木制成,箭矢比较容易射入,他第一箭的力量极大,‘噗!’的一声,箭矢从眉心射入,竟然射穿了木偶的头颅。
李臻根本不看结果,第一箭刚射出,第二支箭便已搭上了弓箭,他的战马只奔出十几步,和第一只木偶的面部成一个斜角,第二支箭瞬间射出,这支精准地从侧面再次射入了木偶靶的眉心,箭尖从侧脑透出,两支箭呈八字型紧紧交叉在一起。
不等侍卫们欢呼,他已经将弓换手,面对右,不慌不忙抽出一支丹朱箭,搭箭拉弦,势若奔雷。
在战马即将冲出六十步线的一瞬间,长箭脱弦而出,箭如流星,一箭射中右第三只木偶靶的眉心,长箭透木脑而出,李臻的战马随即冲出了射箭去。
这三箭射得惊心动魄,令所有侍卫都张大了嘴,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眼中所睹,这三箭简直是精彩绝伦。
良久,四周围观的侍卫顿时如山呼海啸般地欢呼起来,侍卫们高举手掌拍手,尽力扯开喉咙大喊,不管没有买李臻的侍卫都由衷的佩服的箭法,狄燕也跟着喊哑的喉咙,激动得挥手跳脚,泪水都涌了出来。
武则天微微一笑,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明白她的意思,躬身道:“他的箭法确实不错,但箭法好不代表有能力。”
“他的能力也不错,我们都有目共睹,不是吗?”
“陛下明鉴!”
这时,兵部尚书王璇将四人领到武则天面前,四人一起行礼,“参见陛下!”
武则天笑眯了眼睛,问王璇道:“朕不太懂兵部的取士规则,既然王爱卿是主考官,那王爱卿说说看,他们四人谁更胜一筹?”
“回禀陛下,他们四人都射出了‘三上上’的优异水准,而且都是左右开弓,难能可贵,不过最后排列胜绩还要考虑预考分值和其他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弓箭的拉力等等,所以李臻和李袆就稍稍略胜一筹。”
盖嘉运没有吭声,他本身附加分值少了一分,而且其中一箭射中木偶靶的脸颊,没有射中要害,相对于其他三人,他最后骑射成绩是逊了一筹,他输得心服口服,排他第四,他已经心满意足。
窦仙云是因为弓箭偏轻,使他附加分吃了亏,不过他对李袆略略有点不服,因为他知道李袆实际上是占了弓的便宜,他明明只能开一石五斗弓,却因为弓非常好,使他也能拉动两石弓,如果换成兵部的弓,他能拉动两石吗?
所以李袆在力量上就比自己逊色了很多,虽然他在箭法上略略胜出一点点,李袆是三箭中额头,而他却射中了一只眼睛,尽管如此,但比起力量上的差异,李袆应该在自己之下。
当王璇说出李臻和李袆,窦仙云再也忍不住,沉声道:“微臣觉得为了公平,大家都应该选兵部的弓,而不应使用自己的弓。”
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李袆,李袆脸上微微一红,他上前躬身道:“启禀陛下,微臣的弓是著名的白鹿弓,虽是两石弓,但一石五的力量也能拉开,所以微臣在力量上其实是最弱,不敢居次,应排第四才对。”
武则天长长的眉毛一挑,又注视王璇,“王尚书,这怎么说?”
王璇不慌不忙道:“微臣只能按规则办事,规则是验弓不验人,比如窦将军其实有两石二斗的力量,甚至两石五斗的弓也能拉开,但他给兵部验的弓却是一石九的弓,兵部只能以弓为准,所以不在于李袆有多大力量,而在于他的弓是两石弓,微臣认为自己没有排错名次。”
武则天又向窦仙云望去,窦仙云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和兵部尚书在圣上面前争执,绝不是明智之举。
这时,武则天又问道:“那王尚书认为谁可为冠?”
王璇微微一笑,“两人骑射都极为高明,难分伯仲,虽然李臻能两箭同中眉心,而且力量更大,但这只是花式较为精彩,而在实际武举中,也只能算是‘三上上’和李袆一样。”
“王尚书的意思是,两人并列第一?”
“也不其然。”王璇不慌不忙道:“因为考的是骑射,不光有射,还有骑,尽管箭术难分伯仲,但骑术却有高下,李臻跑完六十步射程耗时更短一点,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射出三支箭,控马技巧稍胜一筹,所以微臣认为,李臻应该夺冠。”
李袆暗暗苦笑了一声,他想起李臻所言,他的马占优势,现在看来,他这句话其实意味深长,他已经知道他会胜在马上,李袆立刻躬身道:“微臣心服口服!”
“你们两位呢?”武则天目光又转向盖嘉运和窦仙云。
盖嘉运没有意见,而对于窦仙云,只要不是李袆拿第一,他就可以接受,况且他并不是认为两箭射穿眉心是花式,他知道那是极为高明的箭术,那需要极快的补上第二箭,没有半点瞄准的余地,完全是靠第一箭遗留的感觉,他自认没有这么高明的箭术。
两人都上前施礼,“我们没有异议!”
武则天又看了看上官婉儿,上官婉儿问道:“那后面还有千余人没有考试,会不会再出优异成绩?”
王璇笑道:“上官舍人多虑了,李臻的骑射已经是极致,后面人最多和他一样挥出色,但在附加分值却要低于李臻,所以不会有人再过他,也不会过另外三人。”
武则天欣然道:“既然如此,朕就钦点李臻为证圣科武举状元!”
李臻上前单膝跪下,“微臣谢陛下厚爱。”
“不是朕厚爱,是你的骑射众望所归,理应夺魁。”
武则天又笑道:“你们四人让朕看了一场精彩骑射争霸,朕每人赏黄金三百两,白玉一双,以示嘉奖!”
“多谢陛下厚赏!”
消息传出,侍卫们顿时欢呼起来,尤其押李臻夺冠的侍卫们更是欣喜若狂,欢呼雀跃,狄燕激动得捏紧拳头,向李臻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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