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宫中,下人去通报公主。
不出一会儿,灵动的步伐便轻巧的过来,尉迟茗嫣面带喜色的过来迎接她。
“阿瑾姐姐!嫣儿终于见到你了。”
她已经听说这次的事件了,好在大家都相安无事,同时纳兰清如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阿瑾不想让公主担忧,这便过来了。”她说着,同她一道坐在了桌前。
尉迟茗嫣倒了杯茶水,但是看起来却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瞄了一眼身旁的人儿,喝了一口水,犹豫着要不要讲出来。
“公主有什么事要同阿瑾说?”她望着她道。
尉迟茗嫣撇了撇嘴,道:“阿瑾姐姐,你是不知道。今儿朝堂上那老丞相竟然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王侯,还当着我皇哥哥的面请求的。”
姜瑾的睫毛颤了颤。
她问,“那皇上,怎么说?”
“皇哥哥他也觉得,王侯的年纪已是到了可以娶妻纳妾的时候了。”尉迟茗嫣嘟囔着嘴。
这些事情都是那殿外的小太监告诉她的,她还没想好怎么把消息传给阿瑾姐姐,结果她就来了。
姜瑾没说话,应了一声。
“但是王侯他没有答应,好像说什么……暂时不想考虑这些。”尉迟茗嫣轻皱着秀眉。
“皇上,想必也没有强求罢。”她神色淡淡道。
“皇哥哥也觉得不急于一时,便没说了。”尉迟茗嫣抿嘴道。
那什么老丞相,也太可恶了吧。
在这宫里头,谁不知她阿瑾姐姐与王侯才是一对良配啊,偏偏要将自己的女儿带进来插一脚。
她有些不满的嘀咕着。
姜瑾颔首,“王侯他,应当考虑的。”
尉迟茗嫣微微有些惊讶,不禁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不可思议道:“阿瑾姐姐,你是不是发烧啦,糊涂啦。这可是王侯哎。”
姜瑾无奈的笑笑,“我同王侯,并非传言所言那般。公主误会了。”
尉迟茗嫣狐疑的思索了一番,转而挥了挥手道:“好啦,不说这个啦。阿瑾姐姐,告诉你一个痛快的消息。”
她疑惑。
“嫣儿听说,前几日那纳兰清如忽然病倒啦!。”
她那日本想过去其住处看看的,再借机好好羞辱她一番,但是却无意间听到两个下人窃窃私语着,好像在说什么请郎中还是告诉皇上。
尉迟茗嫣当时就晓得事情不对劲,便偷偷的躲避在一旁,听到了事情原委。还瞧见一身着宫中太医衣物的人匆匆过来给纳兰清如医治。
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暂时得隐瞒下来,不能告诉皇哥哥,以免多生事端。
但是这话闷在心里头总是难过。她一向知晓阿瑾姐姐为人谨慎,所以便毫不保留的同她讲了。
姜瑾听完了公主所言,沉吟了片刻。
宫中太医怎会答应下人,为了一个犯罪的庶民瞧病?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默默想着,觉得十分不对劲。
自从纳兰清如被囚禁在宫中僻院里,纳兰王爷与其夫人也并没有什么动向,这看起来似乎太平静了一些。
平静过了头,便暗藏着汹涌。
如果不是她多想的话,那名太医很有可能便是纳兰王派进宫的人,好以此来照拂着纳兰清如。
只是,仅仅是照料而已吗?
姜瑾蹙起了眉头。
“阿瑾姐姐,你也别太忧心了。指不定就是一场恶报罢了。”尉迟茗嫣干笑着,暗道自己多嘴,给她带来了愁思。
“多谢公主的相告,阿瑾明白了。”她散去面上的乌云,对她微微笑道。
告别了公主后,她走在宫廷的小道上,一直默默低着头,想着事情。
纳兰清如已经被尉迟夜扣押在宫中。贬为了庶民,但也只是暂时的。
若只是她一人在此倒可以勉强掉以轻心,但偏偏纳兰王偷寻了帮手给她,倘若她厚积薄发,暗暗生了事端,明暗之间,也会让人措手不及。
经过这些事,姜瑾渐渐了解纳兰清如,知晓她是个瑕疵必报的性子。
这次过后,她定是不会甘心。即使窝在这无能的后院中,也会拼命想法设法的来对付她。
她若是没有一点防备,岂不是沦为她的网中餐了。
这一点,倒是公主提醒她了。
是她之前太过于轻敌了,认为纳兰清如被贬庶民,在这宫里头便没有什么能耐与造化了。
不管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或是她高估了纳兰清如。但为了防患于未然,绝不能等到事情真正发生了后才去弥补,那样便为时已晚了。
姜瑾步履缓缓的走着,不经意的抬头,便瞧见那前头的三人。
君无弦?她微皱了皱眉,隐在了一旁的树下观望着。
只见他的身前正站着一朝廷大臣,在动着嘴唇喋喋不休的对着他说着什么,还一边指着自己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的身形瞧着就晓得是个二八佳人,楚楚灵秀,看那举止,也还带有些羞涩与胆怯。
她想了想,约摸这就是公主所说的那位老丞相请婚吧。
她的眼里不禁划过一丝异样。
只是为何偏偏要选君无弦?看这架势,还有些逼婚的模样。
莫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罢?
她想着,身形便不经意的走了出来,完全忘记自己是在偷听墙角。
君无弦的眼神扫视,正好瞧见了她,便对着她略微招了招手。
姜瑾心中“咯噔”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的神色平淡如水,毫无感情的开口礼道:“王侯。”
见她过来,对面的女子面上愣是怔怔了一瞬,即刻便自卑的低下了头。
老丞相眼里很是不悦,道:“既然王侯已有佳人在旁,那老夫也就不叨扰了。”
他同那女子渐渐离开了视线。
“王侯不该如此的。”姜瑾平静望着他道,眼底无一丝的波澜。
得罪了朝廷重臣,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君无弦温润的低笑道:“我同那女子之间,没有一丝感情。如何能娶她为妻,纳她为妾?”
他是在用她说过的话来堵她。
昨夜姜瑾便是这样回绝他的。
姜瑾没有说话,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便让他以为自己吃瘪吧。
“多谢姜小姐,此番帮了本侯。”君无弦负手,一袭白袍在风中吹拂又吹落。
他的衣袖宽大,微微的摆动着。
“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敛眉道。
她本就没有想要帮他的心思。是他对她招了手,无奈之下也便只能过去为他救场了。
“纳兰清如,她的身旁有个帮手。阿瑾猜想,是纳兰王请进宫内,将其伪装成太医,安插在此的。”姜瑾岔开了话题,将心头重要之事,同他道了遍。
君无弦眸中微动,“此事,本侯会替姜小姐分忧的。”
他凝神注视着她。
“有劳王侯了。”她低了低身。
二人皆无话,默契的并肩走在小道上。
盛夏已去,金秋快要迎来。
这宫墙里的风,是吹得愈加的寒意了。
“王侯昨夜,可歇得安生?”她抬眼望进他的眼底。
君无弦淡淡道:“还好。”
姜瑾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忽逢前头一身形挺拔之人,身着墨袍,旁边还侯有几个下人,正对着一花树发怔。
二人相视一眼,疾步走了过去。
“微臣参见皇上。”“臣女参见皇上。”
尉迟夜转头,眼里透露着惊讶,他道:“免礼。”
他缓缓转身,望着姜瑾清丽的脸,道:“你怎的进宫来了?”
她眨了眨凤眸,如实禀之,“回皇上,阿瑾是过来相陪公主的。”
尉迟夜瞟了眼一旁的君无弦,不动声色道:“那为何陪着陪着。这人倒成了王侯呢?”
他刻意拖长了调,将视线转移到君无弦的面上。
“阿瑾方要离宫,却碰巧遇见了王侯。一同此时,我二人恰好在此处遇到皇上一样。”姜瑾端庄有礼的回道。
尉迟夜生性多疑,她不想让他对此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怀疑。
“是这样啊。”他漫不经心的眼神四扫着。
“是,阿瑾这厢便回去了。”她对着皇帝福了一福。
尉迟夜抿唇,“慢着。”
她顿了顿,折回,“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他瞟了眼君无弦,道:“王侯若无事便退下罢,朕还要同姜小姐说会话。”
姜瑾默默望了他一眼。
“微臣告退。”他从她身旁擦身而过,衣袖生风。
她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皇帝开口。
尉迟夜带着威严,凝视着她道:“随朕走走。”
言罢,转头睨了眼几个奴才与婢女,他们便会意的在那后头跟着。
来到一处花树底下,见一石桌子横中,外有二凳环绕。
她默默跟着过去,站在了一旁。
“坐下吧。”
“诺。”
四处落叶已散,有些枝叶已开始泛黄了起来。
“姜小姐,朕与你好久都不曾如此闲聊了。”尉迟夜的眼眸闪闪。
姜瑾想了想,道:“确实。皇上日理万机,为了天下与百姓所操劳,这份明心让阿瑾触动。”
他说假话,她便也回他假话。
尉迟夜的眉峰轻挑,面容却正色着。
他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感叹着道:“金秋送爽啊。”
姜瑾默默叹息,不明白皇帝此刻为何这么清闲,她现在面对着他带来的压迫感与未知感,如坐针毡。
“今日朝堂之上,老丞相向朕请婚,说要将自家的小女许配给王侯。你说,王侯的拒绝,会否是因为有了心上人。”尉迟夜低头吹了吹,啜了一口。
“王侯心中所想,阿瑾不知晓。怕是王侯他专于国事,无心过问儿女私情罢。”她借机彰显着君无弦的忠心。
他拿着杯水的手微怔,以另一手指轻轻转动着扳指。
末了,他道:“近日边疆战事恐不容乐观。朕思来想去之下,也不知该派何人带领我西谟数万将士冲锋上阵。依姜小姐看,可有好的人选推荐?”
姜瑾的心中凛然了几分,她阴晴不定的转着瞳孔。
不是父亲,便是王侯。
尉迟夜这是想让她做抉择。
显然,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父亲安稳,但若如此作为,便是险王侯于不义。
仅仅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要让君无弦冒着性命危险去抵御蛮人吗?
不。她的心开始慌乱了。
“皇上,阿瑾只是个女流之辈。对于这等国家大事更是一概不知,还请皇上见谅,容阿瑾无法作答。”她诚恳的离开石凳,对着他紧张的低头礼道。
尉迟夜思了思,“不怪你。朕也是无从抉择,才这般的烦忧啊。”
姜瑾微皱着眉头,没有言话。
“好了,朕也出来许久了。该回去批阅奏折了,你也回去吧。”他撑着两腿起身,英姿飒爽的拂了拂衣袍,萧然离去。
她无声的恭送,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心神不宁,忐忑着。
不知不觉便感到面前似有人影相罩,再一抬头,瞧见了君无弦略有些关切的眼眸。
“皇上同你道了什么?”他走到她的身旁。
“有关边疆一事,他在抉择不定。”姜瑾的手局促的绕了绕。
亦不知此事父亲知否。
君无弦立马会意,道:“此事暂且无需过度忧虑。”
姜瑾不解,偏头望他。
“边疆开战,对两方都不利,胜负未知。”他淡然分析道。
“所以,在此之前,必有使臣过来请求和亲。若是此事不容乐观,便再走那最后一步。”君无弦蓦地站定,一眨也不眨的望她。
和亲!姜瑾身形摇晃了一瞬。
那公主她……
不可以,不可以!尉迟夜一定不会忍心让公主嫁过去的。
想到这里,她的身子再次颤了颤。凤眸里沾染了几分少有的恐惧之意。
“便是如此。”君无弦无情的道着。
怪不得,怪不得……一切都理通了。
为何老丞相会三番四次的向皇帝请婚,将其小女许配给君无弦。
原来他早已明辨了局势,为了不让他的女儿被皇帝选去和亲,便趁早寻好了乘龙快婿。
“王侯也是早就知晓了么?”姜瑾带着点点寻求的目光抬望着他。
“本侯昨夜便问过你了。”君无弦与她深深对望着。
她咬唇,强稳住自己的心神。
“王侯先走吧。阿瑾想要一人静静。”她眉目里带着落魄。
君无弦漆黑如曜的神色中,划过一抹黯然。
“姜小姐若想清楚了,可以来找本侯。”
他很是干脆的转身,翻身上了马,驰骋而去。
姜瑾的心中杂乱不已,恐惧、焦灼、无措盘旋在她的身上每一处。
她有些踉跄的寻到了一处坐下,使自己冷静下来。
君无弦说得没错,两方在没有摸清互相实力的同时,绝不会轻易的开战,这对每一方来说都没有好处。能和平处理的终归都不会出此下策。
和亲,自古以来都是缓解两方战事最好的调节剂。尉迟夜必定会在西谟寻一适合的女子送过去。以此来拉拢两国的和平。
少说可以稳定其战事休停两三载。即便如此,都能给双方带来巨大的利益。
姜瑾思索,她必定也会出现在尉迟夜和亲名单的考虑之内。
她抚上自己的容颜,凤眸凛了凛。
这副自己从来都未曾在意过的面容,如今却是成了她的绊脚石。
她轻叹着,垂下了玉手。
依照尉迟夜所想,趁此来削弱将军府的威力,最好不过的便是将她送去边疆。
他忌惮着,同时也畏惧着。
明眼人都能知晓,王侯与她走得甚密,与将军府的关系也并不一般。
尉迟夜担忧她若同君无弦喜结连理,那么两家联合,朝廷的局势定然无法垄断,很难形成两派。
无人相争,那这矛头便齐齐的对准了他。
所以,姜瑾细细想来。此时嫁于不嫁君无弦,又有何区别呢?左右不过是尉迟夜一句话的事情,任何人也无法保全自己。
现在面对于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她极大可能会被送去边疆和亲,嫁去那等虎狼之地,永坠暗日。只有自己挑选一个不会给皇帝带来威胁之人,将自己嫁了,才能躲过此解难。
姜瑾的脑海里,迅速闪过顾逊之的俊脸。
她皱着眉头,轻轻摇头。
他待她极好,若是以此来利用他,她这一辈子都会觉得歉疚的。
她失魂落魄的出了宫,回到了将军府。
一踏进门,便被父亲叫去了书房。
“阿瑾,为父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姜怀的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与深沉。
她心中一凛,已然是猜到了何事。
“父亲您说罢,阿瑾听着。”她坐了下来。
“唉,眼看着这边疆战事逼近,皇上便想要采取和亲之计来暂缓。”姜怀唉声叹气道。
她深深迷惑。
今日尉迟夜找她的时候,还问她该派何人领兵合适,但听父亲如此说来,想是他早间便决定好了。
那为何在宫中,他会故意曲解其中之意?将话语引向开战而并非和亲呢?
尉迟夜会否是想让她放松警惕,等到真正那日到来的时候便没有防备呢?
“为父不想看阿瑾去那等蛮夷之地,所以阿瑾啊,你告诉父亲,心中可有中意的儿郎?”姜怀询问着。
她摇头,“没有。”
他的老眉深深的拧在了一切,末了,他道:“为父看那王侯甚是不错。”
姜瑾微滞,开口道:“王侯今日,同我在宫中说过此事。只是阿瑾并没有回之。”
姜怀的眼睛亮了亮,“如此极好,莫要考虑了!”
她叹了口气道:“父亲,皇上他不会让此事促成的。”
两家走得过近,又皆是这等身份。尉迟夜若是答应了,岂不是给自己身旁留害么?
姜怀陷入了沉思。他想着,没有人比君无弦更加适合自己的女儿了,也只有将阿瑾许配给了他,才能安心。
但女儿说得没错,他们的皇上生性多疑,此事怕是很难促成。
若非有什么不得已之事……
姜怀动了动神色,摸着胡须,试探性的瞧着姜瑾。
“阿瑾啊,你可欢喜王侯?”
“欢不欢喜能如何?婚姻之事又岂能是阿瑾能够左右的。”
再是这等风盛时期,为了保全自己,她只能逼不得已。
姜怀迟疑,还是低下头同她耳语了几句。
“此事若想要顺利促成,也只能如此了。”他感叹着摸了把胡须道。
她敛目。
父亲的意思她明白。
若能生米煮成熟饭,便能铁打不动了。
只是,只是她不想。
姜瑾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父亲的书房,走在回房的路上时,碰到了阿月。
“阿姐,你回来啦。有在宫中碰到王侯吗?”姜乐立马迎了过来,神神秘秘的瞧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道。
她点头。
“那阿妹的荷包……”她面带着点点的羞怯道。
姜瑾猛然想起,还有这事。
“抱歉阿妹,阿姐忘了。改日可好?”她的眼神有些无神。
姜乐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觉得与往常不对劲,便也没再多嘴了。
回到了房中,她将自己重重的摔在了床榻上,平躺着望着帐顶。
“真的要这样做么?”她不知是在问谁。
此番,忽然房门破开,来人闯了进来。
姜瑾骇然,不知出了何事,忙直起了身子。
此时,传来一阵轻快带笑的声音,“这破墙,还好本世子翻过来了。”
他说完,轻拍了拍带灰的衣袍。
那墙头上不知谁恶作剧放了荆棘藤蔓上去,让他险些没能进来。
“世子,你怎么过来了?”她皱着眉头瞧着他。
“想你了,就过来了。”顾逊之来到她的面前,深深的凝视着她。
那日他收到父王的回信,便命人差回去送之,恰巧皇帝给他挑了府邸,他便跟着人过去看了,这厢便搬了进去。
姜瑾心中一哽。
“怎么了瑾儿?”他收敛了笑容,望着她的脸色并不好。
她哽着哽着,心中的防线便瞬间被击溃了。
“瑾儿,到底出什么事了。”顾逊之伸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手抚在她的青丝上,轻声安慰道。
姜瑾静默的由他搂在怀中,头一回没有反抗。
她觉得很疲惫,很疲惫。
需要一个安稳的怀抱,一个能够倾覆的对象。
顾逊之见她这样出奇的乖巧,心头软了软。
“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他轻轻替她顺着背。
姜瑾一直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淡然沉稳,也从不曾将柔软的一面释放出来。
但此时,此时她的心中却充斥着恐惧与无措,需要一个人能够安抚她,使她重新振作起来。
末了,二人保持了许久的姿势。
她轻轻推开,道:“阿瑾好多了,多谢世子。”
顾逊之难得眉眼柔和道:“没想到我家瑾儿也有这等一面。本世子今日有幸,开了眼界啊。”
他说着,还不忘调侃她。
姜瑾微微一笑,“世子是将我说成一块冰了么。”
那般无血无泪的。
“是啊,瑾儿哪儿都好,就是待人冷冰冰的。”顾逊之绕过她,坐下倒了杯水,递给了她。
她接过,饮了一口放在了桌上。
“北疆,是一个怎样地方?”她冷不丁开口问道。
“怎的,瑾儿改变主意,想同本世子回北疆了?”他咧嘴轻笑着。
姜瑾没有说话。
顾逊之感叹,站起来说道:“那里比较自由,不似你们西谟这礼节诸多。有什么好东西,也会一起分享。大家伙齐聚在一堂,乐哉悠哉,人情温暖。”
他说着,望向了她。
“嗯,同我想的不一样。”她回道。
在第一次从父亲的嘴中听说北疆之时,她便不由得想去了边疆之地,以为同那儿一样,遍地皆是蛮夷,且混乱不堪。
但听他方才描述的美好,却是截然相反。
顾逊之不说话,只是对着她笑。
“那夜,我可是惹你生气了?”姜瑾顿了顿,问道。
他抿了抿嘴,“确实。不过本世子一向是被你这个淘气小女子给欺压惯了。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本世子都不会同你一般计较的。”
她听着,翻了翻眼。
“真可爱。”他调侃着。
姜瑾心中的乌云好似散开了一般。
她真诚道:“谢谢你,顾逊之。”
她第一次这样正经的,将他的身份撇开。
他有些受宠若惊,嘻笑着凑近道:“谢就不必了,来点本世子喜欢的吧。”
她眨了眨凤眸,道:“世子喜欢什么感谢方式?”
顾逊之轻笑着,对着她点了点自己的唇。
姜瑾直接转头忽视,选择饮茶。
“好啦,本世子同你开玩笑的。”他将腿脚架高,一副浪荡的样子。
她淡淡的放下杯茶,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瑾儿方才为何那般失意,是遇到了什么事么?还是,君无弦他欺负你了?!”顾逊之的眼中满是关切。
姜瑾不想让他替自己担忧,便隐瞒了过去,“都不是,只是没由来的,有些心乏。”
她扯谎扯的顺风顺水,连面都不带红的。
“那便好。瑾儿若是有需要,本世子便立马赶来你的身边。”他满面笑意,阳刚不已。
姜瑾心中吐了吐气,没有告诉他是明智的。
他现在这样,只需要时刻的开心便好了。
何必将自己的烦恼也加诸在他的身上呢?
且这等和亲之事,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想掀出什么波澜。按照他这样的性子,定会去尉迟夜那边言不平的。
介时她如何不愿,都得嫁去北疆了。
姜瑾相信着,不到最后一步,事情都会有转机的。
事在人为。她的凤眸凛了凛。
“世子为何不走正门进来?”她瞧见他衣袍上脏了灰,便问道。
他嘿嘿一笑,“这不是不想打扰令堂和大夫人么。”
“你的府邸,皇上可为你寻好了?”她忽想起了这岔子事。
顾逊之神秘道:“当然。本世子带你去瞧瞧,走。”
他揽起她的腰身,几个轻跃,便到了那墙头。
“瑾儿可知这是谁做的?”他瞅着那上头的荆棘有些无奈。
姜瑾摇头,她也不知,约摸是管家怕有贼人罢。
顾逊之依旧揽着她,瞧了眼身旁的大树,便一个轻起,踏着助力。踩了几下墙,三两会儿便翻了出去。
来到了府外,她身形站稳。
“跟着本世子走。”他在前头,对着她笑着招招手。
一路行了不远,便瞧见了那上头的牌匾,早间那会儿还有人看热闹好奇呢。
“世子府。”她念着,便一晃眼他人就不见了。
姜瑾踏了进去,见府内甚是清幽,一股子淡淡的木香随着风儿飘来,甚是安宁。
周边移植过来不少未知名的花花草草,以及微微泛黄的枝叶。
经过了玄关,便到了正厅里。
迎客的椅子摆得很是整齐,器具具全,安有一桌台。
她走了出去,在一亭内瞧见了顾逊之。
“怎么样,本世子的府邸可还算不错?”他神清气爽的笑看着四周。
“确实不错。”姜瑾毫不掩饰的赞赏着。
那池中还养有大大小小的红锦鲤,煞是养眼。
“只是,还缺几个奴仆。”她提醒他道。
诺大的府中,若是没有下人,便多了几分麻烦。
“瑾儿说得不错。但本世子自来便不喜欢人伺候。”他皱了皱眉。
“那世子的衣物由谁清洗?这膳食又由谁做?还有各琐碎之事,如若都亲力亲为,便不符你的身份了。”姜瑾谈笑着。
顾逊之眼睛亮了亮,他只想着不喜欢由人服侍自己,却没想到这些的小事。
“瑾儿说得对,明儿本世子便从宫里头调来几个使使。”他一口敲定道。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没想到顾逊之的府邸,竟隔着她将军府如此之近。大概是他自己要求的罢。
在他的府上喝茶谈话过了好久,直到夜色黑幕了,才回了自家府邸。
用过了晚膳后,她便坐在了假石上,抬头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心中感叹不已。
姜瑾想起白日宫里头,君无弦同她说的话。
她不知这样做,对与不对。
眼看着大势汹汹来至,她或许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他。
但她也在不断的纠结与犹豫中,若嫁了,那便真的是嫁了。
她的心中藏着对未知的恐惧,对当下的无措,以及对即将到来之事的迷惘。
不知怎的,姜瑾此时,很想同他见一面。
她望着黑夜上头的皎洁,内心在不经意的鼓动着。
她低下了头,不明白这份悸动来自于何处。
对于感情之事,她总是青涩的。
常人很快便能明白自己的想要,而她却总是在衡量着,猜测着,不清不楚着。
另一旁皎洁的月光下,君无弦负手站在房门口,凝视着那轮月色。
他的身形比挺纤长,眼神波澜点点,似在投入的想着什么。
“王侯。夜深了,该就寝了。”婢女在一旁痴痴了好一会儿,提醒他道。
“嗯。”他收回了留恋的目光,转身披着外衫进了房内。
婢女兀自的叹了口气,径直的离去。
次日,合须带着信鸽过来,道:“姜小姐请主子在名香楼一叙。”
“备马。”
君无弦深深的望了一眼上头娟秀的字迹,确认是她本人所写。
他将纸卷缓缓收入木匣中,稳妥的合上。便动身前去了。
姜瑾侯了一小会儿,便等到了来人。
她一眼望见了他,他也几乎是默契的,一眼瞧见了她。
君无弦绕过人群,在女子们痴痴的目光之下,来到了她的身前坐下。
她笑看着那些女子的神情,调侃道:“不愧是王侯,走到哪里都能有这些爱慕者。”
他没有理会那些人,对着她温润笑道:“姜小姐也是一样。”
君无弦说着,微微侧头,便瞧见一帮的男子呆看着她。在对上他的视线后,皆自行惭悔的扭回头去。
姜瑾轻轻笑着,“看来阿瑾不应该选在此地的。”
她的本意是想请他吃一顿饭。
不外乎夹杂着一些私人的事情。
“本侯觉得甚好。名香楼,西谟第一酒楼。其菜色皆是数一数二的招牌,姜小姐的眼光不差。”君无弦淡淡道着,兀自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王侯喜欢便好。”姜瑾以茶代酒,与他轻碰了碰。
蓦地放下,小二眼力见的过来询问要点什么菜色。
姜瑾想了想,道:“将这里最好的全上上来吧。”
小二立刻点头哈腰的搭着布巾去了。
“让姜小姐破费了。”君无弦面色温润,轻声道。
她笑,“王侯一直以来都帮了阿瑾不少的忙了,不过请一顿饭而已,没有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