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平那张脸上,露出一个谄媚至极的笑容,颤抖地将手伸进怀中,讨好的笑着道,“那时我趁着石磊不注意,从他身上拽下了一个压衣角的玉佩来,蔓儿,你看用不用得上?”
他伸手露出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
天色太暗,李蔓之看不太清楚,便走进了几步。
待她走到李守平前方约莫五步的距离,李守平忽然窜了起来,狠声骂道,“小贱人,给我去死吧!”
他一把抓住了李蔓之,藏在身后的左手上紧握着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的向李蔓之脑门上砸过去。
兔子急了都要咬人,更何况李守平不是兔子,他就是一条疯狗。
他手中的那块石头,个头不大,一端却有尖锐的菱角,若是叫他砸实了,李蔓之这条小命,也该归西了。
夜色之下,李守平青白交加的狰狞面孔,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敢对你爷爷动手,就给我去死吧。”
李守平虽然好吃懒做,到底也是个成年男人,李蔓之不过一个将将十岁的小姑娘罢了,又是大病初愈,被李守平单手箍着脖子,动弹不得。
眼见那尖锐的石子就要砸在脑门上。李蔓之心中一吓,咬牙用腿向后狠狠一踹,顺着李守平两腿之间便一脚踢了上去。
与此同时,张嘴狠狠地咬在了李守平的胳膊上。
李守平吃痛,一个时辰内,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连续遭受了两次毁灭性的打击,凄厉的惨叫一声,手中一松,李蔓之便掉了下来,就地一个打滚,大口的喘着气,活像是一条快被干死的咸鱼回到了水中。
这些事情的发生,不过是在几秒钟之内。
眼见牛三凶神恶煞的走过来,李守平闹钟难得灵光了一回,几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脚将李蔓之踹的飞起,落入了河中。
几乎是没有反抗之力的,李蔓之在空中狼狈的翻滚几下,一双手徒劳的在空气中挥舞着,一头栽入了水中。
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传来,李蔓之在河水中狠狠的一个哆嗦,心中安心了不少——小姑娘李蔓之不会游泳,她可是会的。
然而老天爷总是热衷于用各种各样的意外,同你开一场荒诞的玩笑。
就在她手脚并用,准备以初学者的狗刨式浮上水面之时,忽然脑海之中一阵发晕,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一个巨大的浪潮打来,裹挟着她弱小的身躯,流向了更深的河中心。
“蔓儿小姐!”牛山惊慌的大喊一声,顾不得已经跑远的李守平,跳下河水便去捞人。
小河不宽,最深的地方也不过两米罢了,牛三又是略通水性,很快便将李蔓之捞了上来。
捞上来之后,他就傻眼了。
除了他用手拍背之时,蔓儿小姐张口吐出来一些水,便不再有声息了。
若非她虚弱的呼吸,看上去同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牛三的脑子炸了。
他一把抱起李蔓之,脑中思绪纷飞,飞快地向镇内冲去。
此时楼外楼之中,秦雅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斜躺在榻上,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上下打量着周晏。
想起今日那个俊俏小公子腰间的玉坠,又想起了狱中那个李秀才雅致斯文的脸,他不由得真的开始怀疑了起来,莫非自家爷是个断袖不成。
这种问题自然不能直接问。
秦雅眼珠一转,捂着嘴轻笑道,“七爷,您院子中那个大美人,当真就这般放着?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听见这话,周晏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你若喜欢,便去享用了。莫要说了不该说的东西便是。”
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秦雅心中暗道糟糕,那个美人可是个难得的尤物,身娇体软,又是教坊中大小当做花魁养出来的,床上功夫定然超绝,七爷居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说,还要送出去!
殿下虽然堪称不好女色,也不像七爷这样看破红尘似得,对女人没有丝毫好奇心!他假意打了个哈欠,急忙告退,回到屋中,便开始奋笔疾书——一定要让殿下将七爷从悬崖上拉回来才是。
周晏完全不知道秦雅的心思已经拐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去了,他想起院子中的那个女人,眼中划过一抹幽暗的光芒。当初他回来之时,便大张旗鼓地命秦雅去找所谓的救命恩人,自然不会是毫无目的。
一来,自然是真的要找人,毕竟他周晏一条命,可是很值钱的。二来,便是给他那些好哥哥们,一个下手的机会。三来,自然是要向京内那位沉迷丹道的父皇,卖个惨——连来江州散心,都差点丢了小命,儿臣着实惶恐的很啊。
真的恩人没有找到,假的恩人,院中倒是有了一个。
少年稍显纤弱的手指,轻抚着怀中的紫貂,油光水滑的皮毛,摸上去手感顺滑。
紫貂在他怀中翻了个身,轻轻的打起了呼噜,显然已经是睡着了。
毫不留情的,捏着紫貂的脖子,将已经睡熟的小东西放入一旁以上好江南锦缎缝制的窝中,周晏起身,坐到了案桌前。
最上面摆着一张空白的纸。
白玉制成的纸镇压着一叠略微泛着黄色的纸张,下面是写满了奇怪符号的几页纸。周晏抽出一张纸来,仔细的看了两眼,而后就着一旁的灯火,将纸点燃,扔入火盆之中。
再好的记性,也难免会有遗漏之处,故而他将一些重要的事情统统记了下来。
这种字,是前世他自一个传教士手中学会的。而现在,离那西洋传教士第一次来到大庆,还有足足四年的时间。
正沉思着,便听见有人在门外禀报道,“主子,牛三带着人过来了。”
将纸镇重新压下,周晏点头,“让他进来。”
终于得以觐见爷的牛三,哭丧着一张脸,抱着李蔓之走了进去。
一进屋,牛三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道,“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蔓儿小姐,请爷责罚。”
看着他怀中湿漉漉的李蔓之,周晏挑了挑眉,也没有计较他口中的错误之处,反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自重生以来,遇见的最大一个变数。
关于李蔓之的资料,早就摆在了他面前,不过区区两章纸便写的清清楚楚,从小到大,并无出奇之处,直到一月之前,要被卖给石家当童养媳为生父抵账后,却宛若变了个人一般。
一改往日懦弱的性格,为人刚中带柔,手段过人,和她那对愚钝的父母,倒是完全不像了。
所有人都当她先是受了重伤,又得知要被卖个傻子当媳妇,受了刺激才导致这番大变。若是以前,未曾经历过重活一世的周晏,自然也会如此认为,只是如今,他却另有思虑。
既然他能重活一世,别人也能。
一双幽深宛如大海般的蓝色眸子看着昏迷的李蔓之,他饶有兴致的想着,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能否为他所用呢?
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周晏想起了李蔓之卖给楼外楼的,所谓辣椒粉,
上辈子,可是在四年后,那传教士从远洋带过来辣椒,他才知道此物。在那之前,他几乎可以确定,大庆是没有辣椒这种东西的。
更何况,因为她,李青柏这一辈子,似乎有要所不同——上辈子李青柏在牢中饱受磋磨,出来后,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而这一世,有了她使得那些银子,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他可以确定,她使得便是那日当琉璃杯所得的银子。县上的人传信过来,那日那群小混混所抢的匝子内,不过是两块四四方方的石头罢了。可那是整整五百两银子,她是何时藏起来,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她又是藏在了何处?
那两块石头,同砖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也是从未见过之物。
周晏觉得这个乡野丫头身上,充满了迷雾。
他竟莫名的有些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