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傲天叹了口气,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模样,道,“我年轻时不懂,为了讲义气,替人家卖命,落下了一身的伤。也没什么亲人,一个人飘零在外,两年前到的这稻香村附近,又身无分文,只能在破庙里住着。恰巧遇见了青桦,这小子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就收了他当徒弟,等以后老了死了,也好,有个人给我送终。
若他还是原来那副邋里邋遢,乱糟糟的样子,说出这番话,除了得到一个哦字,再无其他。如今顶着这张脸,说出这番话,却叫人莫名的感到心酸。
他先前自诩才华横溢,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完全作假。讲了些当年行走江湖的趣事,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唐傲天懊恼的看着天色,无奈的摊手,“瞧我,许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一时有些高兴,竟忘了时间。天色已晚,我便先告辞了,明日再叙。”
说着起身便走。
月亮已经高悬中天,万籁俱静,李守康当下就热情地挽留,毫不留情的将两个儿子赶去同萧子然一道睡,一副要抵足夜谈的模样。
青桦一脸不情愿。
陈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守康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恋恋不舍的道,“天哥,咱们明日再叙。”
唐傲天自然点头应是,顺带得意洋洋地瞟了青桦一眼。
臭小子,和师父斗,你还差得远呢。
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后,李蔓之带着萧子然同小六两个,日常出门散步。青桦则是一早就被他师父领走,说是要将这几日落下来的功课都补回来,天还没亮,就去了后山晨练。
庄户人家少有睡懒觉的,天方才泛出鱼肚白,路上已经有了行人来往,都扛着个锄头,打着哈欠,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李蔓之在田间小路穿梭着,看了看自家玉米地,又绕路看了其余十几家种玉米的人家,地里的情况,顿时安心。
也许是因为玉米种子太好,又或者是这些庄户人家下了苦心,这一批种下去的玉米长势可喜。
一片半米高的玉米杆迎风飘扬,她微眯着眼睛,似乎在鼻端闻到了玉米清甜的香味。
三人回到家时,正准备拿了小锄头,跟着一起下地除除草,却被陈氏一把拉住。
“蔓儿子然,你们回来了。正好快过来,帮娘收拾收拾。”不由分说地将两人拉到了杂物间。
萧家小院,是萧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便翻修的,彼时萧家尚未没落,院子修的颇为大气。别的不说,房间够多。仅仅是卧房,便有四间。陈氏夫妻住一间,李蔓之单独住一间,青桦带着小六主一间,萧子然住一间。
剩余的一间堂屋,一间做伙房,还有一间书房,再便是这杂屋间了。
里面堆满了一些无用又舍不得扔的东西,大部分会在冬天到的时候,当做柴火的添头。
“娘,收拾这个做什么?如今还不到九月,离入冬还远着呢。”
陈氏语气轻快的道,“你们刚才出去玩了,没有看到,咱家青桦真是走了大运了,他师父可不是一般人呢。”
说着她举手作势一劈,“男人大腿粗的树,他轻轻松松就劈开了,就像是在折树枝一样,还带回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
她双眼发亮的道,“都肥的流油呢!”
陈氏手脚利落的收拾着,喜滋滋的又道,“他师父说,自己孤身一人,也没个落脚的地方,要不是昨儿个来了咱们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想在咱们家住下。当然不是白住,他会打猎,以后山里那些,野鸡,大野猪,野兔子,那可都是咱们家的了!今年过年,保管让你们兄妹几个吃肉吃到饱!”
陈氏眼中有些些许小精明,“就是给他腾间屋子,一口吃食,又不费什么事儿,这次咱们可是赚大发了。”
听到这里,李蔓之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花痴见多了,都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差点以为这封建时代的妇女,会被那皮囊所惑,一时心软收留人。
但她心中始终有些疑惑,随身挂着白两黄金的人,当真会没有地方住,连口热饭都混不上,竟然甘愿到他们家,靠打猎换口饭吃?
她保持怀疑。
陈氏向来是手脚利落,萧子然打小也是干惯了活的,加上李蔓之这个伪小孩,不出半个时辰,三人就将杂物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大多是些木板木条,缺胳膊少腿的凳子椅子,以及看不出用来干什么的黑乎乎的木棍子,都整整齐齐地堆在了墙角边。
不多时,李守康带着青桦两人一同扛了一根树,在他们身后,是一手抱着一根胳膊粗树的唐傲天。
瞧他那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至少可以确定,他力气确实大。
气喘吁吁地将树放下,李守康擦了一把额头上汗,喘着气道,“下午我上一趟镇里,买套工具回来,不出两天,这床就能做好了。”
李蔓之惊道,“爹您还会打家具呢。”
感受着儿子女儿震惊的眼神,李守康有些小得意的微扬下巴,“那当然,想当年你爹二十几岁的时候,可是这十里八乡打下去的一把好手,要不是后来你奶奶——”
说到这里,他眼神微暗,表情有些难过。
陈氏走过来,白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这点陈年往事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丑。”又转头看着几个小的,说道,“你那奶奶,嫌当木匠丢了他们人家的脸,硬是把你爹赶下地去干活,死活不同意他去当木匠。”
李守康见她过来,忙笑呵呵地走过去,站在陈氏身边,得意的道,”不过你爹也。也没有就此荒废。”说着目光就落在了陈氏的头发上。
那是一只梅花簪,簪子上的梅花刻得活灵活现,李蔓之一直以为是陈氏带过来的嫁妆。
“你娘那一匣子簪子,都是我亲手做的。”
陈氏抿唇一笑,双颊微红,嗔了他一眼,“孩子都在这呢,说这话也不知羞。”
说着将人往外赶,“青桦,跟着你爹下地去。子然赶紧带着小六上书房去。蔓儿你跟娘一起,去把衣裳洗了。”
说完后转头看着唐傲天,笑着道,“唐先生,您随意。”
一家人都忙碌了起来,唐傲天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嘀嘀咕咕的说了句,“合着就老子一个闲人。”
眼珠一转,撇到一边的书房,抬手抚了抚头发,理了理衣裳,背着手踱步走了进去。
“你们这读的都是什么书?!没有章法,来,让天哥教你们……”
洗完衣裳回来后,李蔓之便跟着陈氏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刚猎回来的新鲜野兔子,皮毛光亮毛发细密,足有五斤重。
看起来这只兔子没死之前,约莫也是后山一带的兔子王,至少李蔓之就没见过,有这么肥的野兔子。
陈氏提着菜刀,手脚麻利地将兔子皮完整的剥下来,先将筋膜撕去。
在用刀将兔皮内部粘着的杂物刮下来,又端了一盆木屑,将那些细细碎碎,刀理不干净的杂物,细细的揉搓下来。
将木屑都抖落后,均匀的撒上草木灰脱脂,把毛皮朝里肉板朝外,卷成一个圆筒,挂在窗边风干。
一边处理,陈氏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这筋膜一定要刮干净,否则毛皮风干后,就不够软,至少跌一半的价。这可是块好皮子,毛长又细,没有一丁点儿的损坏。晒好后放到县里去卖,少说能卖个一二两银子。”
晒好兔皮后,她单手拎着剥皮后的兔子,仔细的将内脏清理干净,然后手起刀落,动作极快,转瞬间一只兔子,就被切成了大小相仿的小块。
烧好一锅水,将切好的兔肉放入锅中,加入葱段和姜片,煮出血沫后,捞出来用温水冲洗干净。
烧热锅后,陈氏一脸心疼地要舀出一勺猪油放入锅中,油烧至六成热时,依次加入了由李蔓之友情提供的,八角、桂皮、花椒、干辣椒、香叶姜片和葱段,略微翻炒几下,香味便扑鼻而来。
一脸陶醉地闻着这香味,陈氏眉开眼笑的道,“别说,这些香料还真挺好用的,蔓儿你下回去镇上,在找那牛大哥买点儿,左右也便宜,现如今咱家也不差那几个大钱了。”
李蔓之脆声应是,心道,你对如今外头干辣椒的价格一无所知。
看着她开心的笑脸,李蔓之决定,以后有什么事儿要去镇上,都由她和五哥跑腿好了,免得哪一天露馅了不好解释。
香料炒出香味后,倒入煮过的兔肉,快速翻炒,待兔肉八分熟时,加入一勺酱油,半勺白酒,快速翻炒上色,最后均匀的撒上盐。
红烧兔肉,新鲜出锅。
照旧炒了一碟大白菜,加上一点酸菜,又炒了一碟野菜,就是一顿丰盛的午餐。
今天吃午饭都不用喊人,整个院子里都飘着兔肉的香味,李蔓之将菜端过去时,所有人已经齐齐地围着桌子乖乖坐好就等着吃饭了。
“孩子他娘,你辛苦了。”李守康拉开凳子,摆好碗筷,笑着道,“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光闻着这味儿,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上来了。”
尽管努力矜持,不出几分钟,李蔓之面前还是出现了一小堆骨头。
看着筷子几乎不曾停过一脸满足的唐傲天,李蔓之恍然大悟。
原来是被她娘手艺征服了。
她娘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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