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魔六
边秋月走在前方,佩剑发出微微的青光,指引众人。
奚漾川忽然指着边秋月佩剑惊异道:“你竟然没有消掉?”
边秋月一怔,撇过头,脸色冷淡。
“少自作多情,懒得换而已。”
奚漾川摸摸鼻子,他也没自作多情啊,就是随口问问。
他当初见边秋月那么嫌弃自己取的佩剑名,以为对方早就将那两个字消掉了,哪知道他还留着。
清一山的亲传弟子都会得到一件本命武器,因为宗门尚剑,所以使剑的人最多。
奚漾川当时在山上太无聊,喜欢捉弄同门的师兄弟们,受灾最严重的就是同为碧霄真人亲传弟子的边秋月。一次欺负狠了,边秋月不肯再理他。奚漾川就半夜跑去了万剑山,为边秋月寻了一柄长剑。碧霄真人得知后也没怪奚漾川私下溜进万剑山的事,将边秋月招进大殿,将那柄长剑给他看。
“这是阿游为你寻的剑,你看看可喜欢?”
剑是绝世好剑,只要是剑客就不会不喜欢。边秋月愣愣地看着站在碧霄真人旁边还是嬉皮笑脸的少年。
见他不作声,碧霄真人又问:“若是作为本命佩剑,你想叫什么名字?”
边秋月还没说话,那个嬉笑的少年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不如就叫‘春花’吧。”
他那时候看着少年掌心和脸颊的伤痕,竟然也没拒绝。
……不过只过了三天,边秋月就后悔了,特别是随着年龄增长,他就越发不喜欢。春花这个名字太像姑娘家了,听听同门的师兄弟们的佩剑名,都是什么“无渊”“虚何”“玄真”,他一个“春花”怎么好意思叫出口!就是奚漾川那个混蛋,佩剑也叫的是“流云”这样雅致的名字。
边秋月越想越觉得当初奚漾川是故意的,于是精心用缠绳将剑柄包好,不让外人看见。
之前在客栈打斗,缠绳掉了,边秋月也没注意,刚才剑身发光,剑柄上了两个字也映出来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谈论的什么,只有路夜白眼神略有暗沉。
进入镜水镇,接应他们的是一位姓李的老伯。模样清矍,上身一件灰色长衫,看上去并不起眼。奚漾川却发觉这老伯脖子上、腰间挂着的配饰都价值不菲。
在进入镜水镇之前,奚漾川也和旁边的村镇的居民打听过,镜水镇以制作价值昂贵造型精美的铜镜为业,几百年前还给皇家制作过宫廷御用铜镜,深得宫里某位娘娘的喜爱。因为制作铜镜的特殊性,镜水镇一直是十里八乡最富有的村镇。
踏上青石板,穿过粉墙灰瓦,奚漾川有些惊异地发觉,镇上的人反应实在太平淡了。对于他们这些修士,神情虽有好奇,却无激动。
这可不像是被妖魔扰乱残害了的模样。
一行人越行越远,最后四周越渐荒凉。
弟子们都在嘀嘀咕咕。边秋月问道:“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李老伯回头看了一眼,道:“要看死人当然是去义庄。”说完又继续往前走了。
对方的回应让边秋月微微蹙眉。以往凡人见到他们这些修士,不说恭敬,也是尊敬礼待。
从他们进入镜水镇到现在,虽说没有漠视,却也说不上热切,甚至隐隐让人感觉,他们并没有特别渴望他们的到来。
这可是妖魔,难道他们就不害怕?
踏入义庄大堂,就看见依次摆放的棺材,幽幽的凉气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正中央放着一颗淡蓝色的珠子,修士们一看就知道此物是守灵珠。
其他修士没觉得不对劲,对他们来说,守灵珠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奚漾川在凡间游历五年,了解更多,知晓这些对修士们并不起眼的小东西,于凡人来说是奇珍异宝。
守灵珠有定魂凝神的作用,放在身边也有不少好处,可是现在却大剌剌放在这里。这镜水镇真是富有到了这样的地步,连守灵珠也不放在眼里?
奚漾川问道:“老伯,我看着这守灵珠灵气充足,不知道是哪里所得?”
李老伯神情淡淡:“我年轻时游历四方,偶然所得。”看上去并不在乎这颗守灵珠。
奚漾川笑吟吟道:“多亏老伯年轻时有奇遇,不然这一个月过去,我们就麻烦多了。”如果没这守灵珠,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尸体早就不知腐烂成什么样子了。
边秋月仔细看着堂中棺材,忽然道:“这些都是遇害者?”
李老伯道:“正是。”
从一开始众人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李老伯对这些遇害者,也太过冷漠了些。
边秋月道:“师门告知我是四名。”
从镜水镇无端死人开始,到清一山得知消息,这二十几天里,死了四人。这个数字不算可怕,清一山也就放心让边秋月带着年轻一辈的弟子们下山历练。
可现在大堂里的棺材可有十数具!
李老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道:“十天前的确是四人。”
原来这死亡间隔是慢慢缩小的,从第一人遇害到第二人,隔了九天,到第三人就隔了七天,到第四人只用了五天……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天三人!
“这是昨天晚上的。”
李老伯掀开白布,那三具尸体并排躺在棺材里,面容扭曲可怖。
几位年轻弟子都惊惧地退了几步,只有边秋月、路夜白神情淡淡,奚漾川还凑近仔细看了看。
其他弟子们看向奚漾川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畏。
众人依次又看了其他遇害者的尸体,翻到最后一具棺材的白布时,一名弟子脱口而出:“好漂亮。”
话一出口,那名弟子就羞愧不安地闭嘴,可是他并未受到其他人责备的目光。因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位美貌的女子身上。
这些遇害者有男有女,可这位女子却显得太不同太独特了。在一群丑陋扭曲的面容里,只有她一张脸干干净净自然安详。都说美是衬托出来的,可这个女子即使不与旁人比较,见到了也会在心里赞一声:美!
瓜子脸,柳叶眉,菱形嘴。若是能睁开眼,一定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此时闭着眼睛,也显得柔美。脸颊还带着微微的红晕,如若不是躺在这棺材里,任谁也会觉得她只是睡着了。
“她不是遇害者之一。”李老伯开口道,其他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他,眼中带着疑惑。
李老伯道:“这是镇里苏家铺子的老板娘,姓苏,镇里人都叫她幼娘。她男人去年意外落水溺亡,家里只有她一人。”
这意思就是说她是个年轻寡妇了。众人这才注意到女子挽的妇人发髻。
有人问:“她并非遇害者,怎么安置在这里。”
“她家里没人了,处理不了后事,暂且安置在这里。”
这番解释也算说得通。
奚漾川道:“她不是老板娘吗,铺子的掌柜难道不帮衬一下?”
这也太奇怪了些吧,连简单的后事都没有,就随便和这些因妖魔遇害的人放在一起?
李老伯淡淡道:“别人家的事我们也不清楚。”
这就是把原因推到利益纠葛上了。奚漾川勉强相信了这个说辞,没有再继续追问。
李老伯将他们带到了镇上的一间客栈,就告辞离开了。
没了外人,大家说话也就放开了许多。
有弟子道:“小师叔,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义庄里的遇害者都是双目圆瞪满脸扭曲,像是活活被吓死的,身上并无致命伤痕,看不出是什么妖魔所害。李老伯态度又十分敷衍,他们根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有人小声抱怨:“他们好像一点也不希望我们来似的。”
边秋月道:“他们越不希望我们查,我们越要查。”
奚漾川知道他性子倔,被这么怠慢估计早就心中不悦了。
有弟子忽然道:“真奇怪,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怕呢,难道就不担心这妖魔回来找他们吗?”
奚漾川福至心灵,问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路夜白。
“小白,你说什么情况下,在明知周围有妖魔的情况下还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路夜白看他一眼,配合道:“自信自己不会被伤害,有实力依仗,或者知晓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
“这里并没有修士的痕迹,他们都是凡人,应该没有实力抵抗妖魔。”
“那就是他们相信妖魔的目标不是自己!”
弟子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边秋月道:“既然如此,那妖魔就不是无目标攻击,这些受害者一定有牵连。”可是看镇上人对他们排斥的样子,恐怕很难问出什么。
奚漾川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铃铛,造型古朴,锈迹斑斑。不像是人的配饰,倒像是一些宠物身上的饰物。
他拿着铃铛摇了摇,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忽然,见铃铛内飘出一团黑气,那黑气凝成实物,化作了一只黑猫。
边秋月微微蹙眉,这黑猫身上阴气太重。
黑猫细细地喵了一声,舔了舔爪子。
奚漾川讨好道:“小祖宗,得麻烦你去听听墙角了。”
他伸手想去摸黑猫的毛,却被黑猫躲开了。
那黑猫走到路夜白身边。路夜白伸手给它顺毛,它就眯着眼享受,舔了一下他的手,灵巧地从房间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