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时,他母亲抱着年少的他,哭得不成样子。双眼红肿,好像天都塌了。
攥着他的力道大得他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他就安静地看着父亲平稳地躺在地上,嘴唇泛白,却显得安详许多。下身的鳞片翘起,摸起来肯定是干巴巴的。玄洌当时就是这么个想法。
他母亲推他,让他去看看自己父亲。玄洌听了,到了跟前默默看着他父亲的脸,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哭丧、悲鸣混着无数妖族人的哀叹,简直是…烦死了。
他不想哭,也不明白为什么哭。就是莫名觉得烦躁。这时候再看向他死去的父亲,硬生生地从眼中挤出几滴泪来,装模作样地哭了起来。
直到他父亲的肉身渐渐透明,他才觉得恐慌。为什么…为什么不在了?哪怕再说一句话啊……
他兀的看向周围,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庄重肃穆,竟然没一个人开口说那平时的闲言碎语。
静默、沉闷,为什么……玄洌像发狠的豹似的抓住他父亲的身体,却怎么也抓不住。为什么不说话了?他有点想念父亲生前口中吐出的亲切温柔的话来,此时…为什么听不到了呢?
他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残魂消逝,动了动手指,却再也抬不起来。他好像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人,有些害怕了呢……
从那之后,他才明白了孤独的滋味,他意识到自己是害怕沉默的。那是不是又意味着一个人陨落呢?他害怕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个离开,却无法阻止别人的步伐。
紧接着是他的母亲,他的婢女,他的夫子……玄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开,也许是讨厌自己了?所以他狠命学习,哪怕一个人在黑夜里再害怕,也蜷缩着身子默默看那书卷。
可是春去秋来,几世轮回,他身边换了好几波人,自己却还在兜兜转转中活了下来。或许这是在惩罚他当时的不哭吧?
已经是大人的他懂了许多人间的哲理,也知道命数这种东西,可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呢?他不懂。却对身边的人越发好了,最后竟也生成了一股执念。他舍不得身边的人,这种情感羁绊着他,挡住了他的成神之路。
也好,在这一方天地待下去吧。守着那群纯真美好的子民吧,就这样吧。只是,他为何越发讨厌寂寞了呢?
“……”夜黎朔也知道玄洌,他们两个都是几千年的好友了,知根知底。此时很想留在这里,只是…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容他多做停留。
“好吧,我知道啦,你有事快去吧。”玄洌理解夜黎朔的沉默,之后装作不在意,“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把小可爱留给我,嗯?”
这话关乎何雨诺,夜黎朔想都没想,“那本殿还是带她走吧。”
玄洌笑眯眯地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那你走吧,路上小心啊。”
“走吧。”夜黎朔起身,“汝一人多加小心。最近不太平。”这算是提醒了,他现在只能做到这些。不过玄洌应该也会有所打算的,这就不由他操心了。
何雨诺也起身跟上夜黎朔脚步。
“多谢提醒呢。”玄洌笑着挥手,看着他们背影远去。
之后一人拿起一旁的果汁喝了口,‘伪’神动怒,天下可要大乱了。他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处理他的子民吧,毕竟……玄洌暗了暗眸子,站起来化作人身鱼尾,跳进水池。
啊,刚才还真是有些难受呢。还是游个泳先,放松一下咯。
……
夜黎朔带着何雨诺离开的途中。
“殿下,”何雨诺紧跟着夜黎朔大步流星的脚步,小跑着叫夜黎朔。
这厮回头,看着她气喘吁吁,毫无压力道,“汝该多锻炼。”而后缓缓走动。
何雨诺撇嘴,她作为人类体能已经很强了好吧?当然这个强在血族级别里连新生儿都比不上,也难怪夜黎朔这样说。
正当他们走过原路的森林时,意外听到一些打斗的声音。好像还挺激烈的。难道妖界这么乱的吗?何雨诺忍不住好奇,拉着不愿多管闲事的夜黎朔去了。
他俩悄悄躲在树后面,看到的是一群飞着的扑棱蛾子,地上是一些个死去的兔。虽是身死,可生理机能还促使它们抽搐着。可见这是化形了的……
可不是各界都忌杀生的吗?而且扑棱蛾子的战斗力太牛叉了吧?这根本不科学。只能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然后何雨诺看到更惊奇的一幕,那群扑棱蛾子扑棱着翅膀开始掐架,一会身上的粉就飘在空中,翅膀也跟掉色似的。虽说本来的颜色就挺不好看的。
一会就看到有蛾子脱颖而出,狠狠咬在兔子身上,硬逼着兔子挤出两滴血来,那带刺的长管刺进兔的肌肤,随后这蛾子猛甩头,从兔身中抽出两块血肉啃了起来,津津有味。
“他们是在争夺食物,然后就餐。”夜黎朔见何雨诺一脸古怪和恶心,就跟她说。
所以蛾子吃兔子她就暂且不吐槽了…可是,为什么它们食量这么大?何雨诺表示很惊恐,这是变异了么?关键是能不能吃熟食啊!
“杀人蛾,肉食动物。几年前…唔,的变异种。”夜黎朔说,这东西还是他醒来之后疯狂补知识知道的。只是也是头一次见,不知道能不能吃?
“变异?”何雨诺抓住关键词。
“嗯,妖界物种万千。新物种也在不断出现,尤其是化学物品问世后,一些个原先生存在人界的物种感染后带回这的。”夜黎朔科普。
所以…这个变异还是人类造成的?何雨诺忽然记起人间时听说的鲛人,不就是这样诞生的?
“玄洌不是。”夜黎朔好像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他是先天存在的物种,但他身上好像也发生了某种变异。”让他存活至今,也孤独至今。
这句话夜黎朔并没有说。
“嗯。”何雨诺若有所思。
而那群打赢的扑棱蛾子化形成人,一个个杀马特耳力贼好,听到他们毫无顾忌的谈话声,那双双眼睛齐齐看过来,“谁?”首领的公鸭嗓非常醒目。
完了呀,被发现了。不过何雨诺也不担心,她的符咒早就备好了。况且…何雨诺出来看地上,那群兔子们也是妖精吧?和吃人有区别?
夜黎朔跟在她身后闪出,但并未放出亲王的威压来,他看出了何雨诺的意思,就往后面一站。他很不解何雨诺为何要多此一举,或许是太有个性?
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抛去那所谓的道德观,体现出来的,才是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