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王黄飞虎突然降临,并未令这位南方鬼帝慌乱,只见九节冥灯一闪,旋即化为**道火影,径直打向武成王。
嗤嗤嗤!
神灯悄无声息,两壁上千万载的符刻禁制却流动起来,发出虽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声响,银白的星光游走不定,玄奥而凌厉。
“咕——呜——”
那些死去的黑甲大巫含混地叫着,停顿了瞬,跟着齐刷刷望向武成王黄飞虎、以及身后谛听。
“武成王没往罗酆山一去?”
周乞声音阴冷而得意,身影早遁入羽渊身处,只剩下九节冥灯无声划过,映出那些狰狞凶厉的上古大巫。
趁此机会,陆安平尝试挣脱,怎奈那捆仙绳丝毫不动;所幸死去大巫仍残几分本性,不至于伤他。
“区区伎俩便能骗过,岂不是废了三千年修行!”
黄飞虎呛声道,一柄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只见寒芒点点如星,几个回合便将九节冥灯挑落。
显然,这位中古道人顾忌羽渊,并不敢使出全力,唯恐将封禁蚩尤尸身的禁制打破。
“好兽儿,去!”
陆安平正张望着,便见黄飞虎扬手一指,那谛听便蹿至跟前,竟是冲自家。
转瞬功夫,谛听便破开几只黑甲大巫,然而至跟前,眼中凶光便黯淡下去,甚至有几分示好。
“这谛听兽乃是地藏王菩萨坐下,大道封真后才投奔黄飞虎……难道真是与佛有缘?”
陆安平平复下来,心中思忖着,竟感到一丝恍惚。
在这九幽之中,上古大巫、中古道人、还有西极佛门一脉,竟于此处交汇…..
“好兽儿,能帮我解开这捆仙绳吗?”他低声道,望着通灵的谛听神兽。
“太阳真火,谷玄牝?”
原本欲追入羽渊深处的黄飞虎迟疑了瞬,很快发觉陆安平身上异动。
正当此时,谛听突然吼了声,随即远处红光一闪,两墙禁制发动起来,嗤嗤响个不停。
陆安平也感到气机的变化,回望身侧黑甲大巫翻滚挣扎不已,转瞬便七零八落,当即明白羽渊深处有变。
真被周乞取了阴阳二气图?
这念头刚起,身上禁锢许久的捆仙绳倏忽散开,嗖嗖往羽渊深处——紧随着九节冥灯;而黄飞虎捋了捋须,转瞬便提枪追入羽渊。
“竟有几分佛家手段?回来再与你计较……”
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好......望着消逝不见的谛听、还有这曾经的大罗金仙,陆安平腹诽了声。
以他神识,此刻也感应不到那截轩辕剑,倒是两壁禁制凌厉繁复,有如海中惊涛源源不绝地打来。
大约是周乞引发,此刻羽渊晃动不已,殷红石砾簌簌落下,那些镌刻的禁制一齐发作,将立足之处化为修罗场……甚至更为恐怖。
黑甲大巫本能地哭嚎着,在弥漫的星光中,竟肉眼可见地消散,连手上干戚也不例外。
隆!
隆!
顷刻间,上方一线天空也变得晦暗,殷红石头四处飞溅,幽深的地底也泛起煞气,有如午夜的潮水,冷酷凶厉。
紧接着,大片殁纹涌现,红褐色蚁群似的,遮天蔽日,充斥着晦暗的天空…….
那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变化,连碎心城、烛龙谷也没有带来这样的深的震撼。这一切的根源,正是不知几百千里下方,羽渊深处泛起的红光。
正是南方鬼帝周乞搅出的动静!
“呼!”
陆安平深吸口气。他倒不敢妄入,此刻地动山摇,还是先出羽渊要紧。
砰!
一团太阳真火随心而起,护着他身形向上,那些千万载禁制一**涌来,尽数被五火七禽术挡住。
这一路越显漫长,期间不时传出冲天巨响,连同死去大巫的哀嚎……这正是九幽最凶绝之地,陆安平无暇去管,甚至连失去那截轩辕剑也顾不上惋惜。
…….
…….
“谷玄牝你出来!”
终于飞出羽渊,陆安平望着飞涌而至的殁纹,比兴善寺重启六道轮回还盛几分。
然而太一神君谷玄牝似不在意,半晌没有回应,而脚下已是地动山摇,无数禁制在生灭变化,声如雷霆。
“周乞、黄飞虎两位鬼帝,中古时的三清门下弟子,怕是正围绕阴阳二气图生死相搏……”
“若是放出蚩尤真身便麻烦大了……”
他运起流景金瞳,往下望去,可惜下方迷蒙而深邃,只有殷红的底色。
就在此时,眉心骤然一热,绞痛随即入窍。这次他感受到符图化影的本貌——那片由玄冥宗主乔玄所植、薄弱蝉翼的化影。
紧接着,视野骤然清晰几分,只见下方涌出大鼓煞气,与源源不绝的殁纹相结,生出某种玄妙的变化?
他也说上来。
但陆安平体悟到了,羽渊如心房般颤动,又似潮汐,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簌!
簌!
簌!
远处起了风声,夹着着鬼神的嚎泣。
他定了定神,透过一道道殷红殁纹,两界壁障也蠢蠢欲动……甚至于,碎心城也飘至上空,就在西北一角,似乎也被吸引。
渐渐的,原本殷红的殁纹竟转为金色,如绵延成线的雨水,又转为雾一样的质感……有那么一瞬,陆安平仿佛在面对一口深井,全天下最幽深凶险的井口。
周乞、黄飞虎、连同那只谛听,身影影影绰绰,在羽渊深处盘旋;硕大的石质棺椁、青铜锁链、以及无数消融的禁制一闪而过。
“呼!”
碎心城的阴影下,陆安平深吸了口气,正彷徨担忧之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白相交的光柱——纯粹而本质,相比之下,那些禁制不值一提。
那正是老君所传的阴阳二气图。
这道符图乃是混沌初分时孕育,乃是老君所传,为九道先天符图之一。
这道先天符图有如交织缠绕的鱼儿,倒映在金瞳中,即便隔了千万里,也清晰可见流转的道韵。
阴阳鱼流光不定,所到之处,那些已化为金色的殁纹竟如水消逝……这番景象,着实令陆安平震惊。
“阴阳二气图竟有此效用,连殁纹也可消……这么看来,三清也算到此,只是酆都大帝为何殒身?”
“难道是受封神榜牵连?”
他暗想着,望见一身皂色道袍的周乞手持轩辕剑,几乎要将阴阳二气图收摄;九节冥灯、捆仙绳环伺在侧,与武成王黄飞虎搅在一起。
“不过这轩辕剑,周乞还是无法如意运转……”
沉思间,上空碎心城竟发出异动,原本悄无声息的城中涌出一股飓风,遮天蔽日,不知卷了多少阴魂,甚至殁纹也被吹散。
“广莫风!”
广莫风鬼仙难当,陆安平又失了轩辕剑、金翅鸟庇佑,忙以念力化出一十九朵莲花,远远避开。
这风来无影去无踪,任他如何去遁,似乎无可避免;而此刻识海再无回应,那位太一神君再次神隐,不知做何打算。
“你这老魔!”
陆安平暗自咒骂了声,逼不得已,忙舍身重入羽渊之中。
奇怪的是,广莫风丝毫不入羽渊,仿佛某种天地生出的规则、亦或是这妖风也恐惧此绝地…….金色殁纹中,羽渊一角反倒显得平静。
动静自然从下方传来。
砰砰的响声络绎不绝,很难不让人有地动山摇之感,何况上方碎心城横亘,无端生出的广莫风遮蔽天日,连两界壁障也不多见。
南方鬼帝周乞先人一步,此刻也没摄取阴阳二气图,武成王黄飞虎穷追不舍,口中不住呼和着:“奸诈泼贼——”
“若是放走蚩尤首级,还不快收手!”
毕竟是阐教渊源,黄飞虎出手仍有保留,不像周乞那么肆无忌惮。
然而这话说出不久,地底禁制有如摧枯拉朽,哗啦啦破开,如碎裂的镜子;积蓄万载的阴煞、戾气、决凶之意跟着涌出,比先前甚了十数倍不止!
哗哗——
陆安平望见下方一片血色,回荡着玉碎般的脆响,两位鬼帝纠缠几瞬,便传来周乞鄙夷的笑声:
“蚩尤死了那么多年,便真要放出首级,只怕也是三清大老爷默许……不然庆甲为何身死,符图留在此处?”
“道友忘了当日封神一战吗?”
陆安平正困惑封神之事,所谓道门内乱,对这话倒不甚懂;只是疑惑若真如此,三清又是为了什么?
放出蚩尤首级,只怕九幽难以安宁,甚至影响人间天上,这可比当初兴善寺担忧的阴煞入人间更为凶厉……
“呔!”
黄飞虎啐了声,提枪便刺,逼退堪至跟前的周乞,“那这符图也不能落入你们截教手中!”
……
……
忘川畔。
钟馗睁大眼睛,望着翻滚如流的殁纹,神情凝重又转为惊惧,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似乎是羽渊生变……会不会是?”
前些时日,陆安平曾展示过上古大巫的兵刃,故而在殁纹生变时第一时间想到,而方向也无疑。
“陆兄也被带去了,毕竟……那截轩辕剑——”朱子琳余悸未消,心中骤然想到某种可能。
“轩辕剑克蚩尤…”
钟馗沉吟着,表示赞同,眉头又不免凝重:“恐怕又是千年大变,连这些狞瞪鬼也感应到了…..”
说话间,他反复踱步,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内心天人交战。
“钟前辈还是莫要迟疑……”半晌后朱子琳才开口,“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真是那样的境界,便是往青冥洞天,乃至人间世,又或者天上,只不过晚些个死——”
她想起兴善寺一群决绝无畏的和尚,“不如往羽渊一探!”
……
……
注意到殁纹、羽渊的,不止朱子琳两人,此刻无论是罗酆六天,还是其他两位鬼帝,俱是觉察到了。
甚至万里之遥的烛龙谷中,刚入眠不久的烛龙也打了个喷嚏,硕大眼珠骨碌转着,远远望着羽渊方向。
而羽渊的陆安平并不好受。
头顶是呼啸的广莫风,下方是两位鬼帝的打斗、还有缥缈不定的阴阳二气图…..他只觉混乱不堪,耳畔鬼哭神嚎,身躯也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地下冒出一点星光,并非两位鬼帝担忧的蚩尤首级,而是画卷大小的符箓——上空星星点点,有几分像水镜真人的河图,只是颜色并非青色,而是某种赤褐相间的色彩。
“这是何物?”
远处周乞、黄飞虎仍在争阴阳二气图,陆安平有些发懵,却听到识海中谷玄牝的声音:
“大浮黎土图!”
大浮黎土图?
陆安平心中咯噔了下,连下方两位鬼帝也同样惊愕,以至于心摇神动。
“两…两道先天符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