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小,两张双人床中间被一道帘子挡着。厨房浴室日用家居……这屋子里什么都不缺,打开冰箱甚至还有当天做好的便当,只需加热便可食用。
说是宾馆,但却比普通宾馆多了些暖人心脾的感觉,这里倒是更像居民住宅。
邹珩进门时稍稍顿了脚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宾馆。
“这是先前他们来找过的,不是此处最好的宾馆,但算是最舒服的了。”箕水见邹珩微怔,便同他讲了句。
莫说这种小地方,就算是大城市的宾馆酒店,大多也不会配备如此齐全,想的这般贴心。
邹珩推着箱子进了屋,站到窗前观望四周。
此处的这条件,前后看不到尽头,连个转弯的地方都瞧不见。不过也可能是天黑,看不太清晰罢了。
说是半夜,这小镇路上的行人可不少。
单是邹珩站在窗前这几分钟,就有数十人从楼下经过。这些人,大多都是醉着酒,喊着、闹着,很是兴奋。
“快睡吧,明天还要起早。”箕水道。
邹珩又看了会儿,以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大致了解这附近都有些什么。
箕水关了他那边的灯,没过一会儿屋内便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邹珩见他睡着,依旧没有洗漱睡下,而是出了房门。他也没避着箕水,所有动作都是在正常状态下完成,而非缩手缩脚怕箕水听见。
因此,箕水跟着他一起出门时,邹珩并不觉得意外。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箕水披着薄外衣,连打好几个哈欠。
他与邹珩不同,这几天他几乎没睡一个好觉,基本上每次快要睡着的时候就被人叫醒,换车赶路。
几天下来,铁打的身子也是会有扛不住的时候。现在好不容易有张床,还能睡个安稳觉,却还要被邹珩打断。箕水这心里苦,却不能讲。
“一天没吃饭,总不能饿着肚子睡觉吧。”
邹珩正说着,就听见“咕噜”几声从箕水的方向传来。
一天下来,箕水也是没吃什么,不过是困意大过饿意,才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此时邹珩这么一提,被遗忘的饥饿感,自然而然再一次浮现出来。
“嗯,是有那么一点饿……不过,那冰箱里不是有?还非要下楼做什么?”
“怕坏肚子。”
“但外面的东西不也是……”
不待箕水说完,邹珩已经踏上楼梯,向下走去。无奈,箕水值得跟上。两人搭伙下楼,行至外面,路边比他们进屋时少了几家店营业,不过也没全都关门。
选了家看着顺眼的,邹珩正要进去,便被箕水一手拦下。箕水也不解释,只微微晃头,示意邹珩回头看门口。
只见那本该照顾芮玄阙的一行人,此时正在门口,不知在说些什么。其中两三人,在邹珩看过去的时候眼神也不回避,甚至对邹珩挥挥手。
“这和我要进去吃饭有什么冲突?”邹珩转回头后背对着门口的人轻声去问箕水。
“这家店是家黑店。”
“你想表达的,不是这个。”邹珩虽如此说,却没再逼问,也没有执意进到他先前选的那家店,而是转身去到它旁边的那家。
这一次,箕水没有再阻拦,反而在进店之后和那家老板很是熟悉地说起话。
“这么晚了,你们也该关门了,就给我们两碗面,我们带走不耽误你闭店。”
在这小店里坐着的这么会儿功夫,箕水已是满头大汗,可见小镇天气的炎热。
那老板许是知道他们不适应,动作极快,不消几分钟就将东西做好拎出来。
走之前,邹珩伸手掏钱,再一次被箕水出手拦下。
“有人报销,你省省吧。”
闹了半天,箕水不让他去那屋只是为了那家要自己付钱?邹珩哭笑不得,却并未相信自己这一想法,他也知道这想法有多可笑和幼稚。
楼下,邹珩和那一行人并不相识,最多也只是脸熟而已,也就没打算和他们在此处闲聊。更何况,这门口的风都是温热的,吹得人很是烦躁,哪还会有人有这个闲情逸致在此处闲扯。
偏偏箕水和这一行人就这么做了。
只是,这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邹珩看得分明。
那些人的目光落在邹珩身上的时候,邹珩也不敷衍,回以微笑,静静地等着箕水与他们讲完。
等到回房间,面的热气都已不在,里面的面也都坨在了一起。
箕水面含尴尬,很是抱歉,说着下去重新买一份。
“不用了,一份饭而已,凑合凑合就行。”邹珩道。
“不过你能在楼下等我,我也是实在没想到。有他们在,我又不好催促你上楼,只能委屈你了。”箕水眼神不定,他是真的愧疚难当,也是真的不喜欢楼下的那些人,这话语中不免也带了些情绪在。
邹珩不知箕水是刻意为之还是真情流露,这种事他本也不该问。但想着对那些人毫不了解,为此他还是借着箕水这句话,试着从他嘴里问出一些。
“你和他们,好像有些生疏。”邹珩道。
“他们是跟随老板多年的手下,我一个新来的,怎么可能融得进去?要不是我这几个月一直拼命,只怕今天这样表面的和气也都不会有。”
说到此处,箕水神色黯淡,苦意甚浓。
尤心月心苦尚可对他发泄,可他又能去找谁呢?不过是一个人受着,一个人扛着罢了。
这数月来,尤心月只是思念,可箕水却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失去性命。
从前在万恻身边,或许也会有危险的时候,却也不会像跟在芮玄阙身边这样,随时随地都会丢掉性命。
万恻与芮玄阙,明明身份相当,就算芮玄阙高出去一些,也没有差多少。但这两个人的行事风格与所做的事却是天差地别,完全不同。
箕水最初适应时,曾几次命悬一线。如果不是他命大,如果不是带着一定要活着见到尤心月的信念,他此刻都不知是飘到哪里去的孤魂野鬼,连尸体都没有人能找到。
只与邹珩讲那么一句话,箕水脑中浮现不知多少画面。
邹珩挑着面条,余光一直都在注视箕水。
绝望之中的那一抹希望,如日出之时露出的第一抹光亮,很少,但很亮。那一抹阳光终会渐渐变多,最后在太阳升起时于一瞬间变得鲜明耀眼,再无人可阻住那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