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那是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讲出来的话，但听着却只有怂进土底的弱小。
“刚才给我打手势的那个，我们关系一般，他从来不会主动找我。”
闲云说的“一般”，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一般”。
闲云也觉得自己上了年纪了，不可能再像个小孩子那样耍脾气，在邹珩面前就更不可能。所以这措辞上也会略微收敛一些。
邹珩当然也不会纠结在这些琐碎之事上，随后又问：“我记得你当时看见香薰掉出去的模样，那不是因为珍惜而在摔碰到了之后会有的反应，不打算和我说说这里面还有什么是你隐瞒的吗？”
“手上的工作先放放吧，我还不至于那么急。”
闲云本想着用加快的手速让邹珩听出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回答问题，以此来躲避过去，哪知听见了这么一句。
“嘿嘿，邹少。”闲云带着他那公式化的假笑转过身去。
“还是，你准备让我捎个信回去，让家那边的老爷子亲自来盘问此事？”
“别别别，没到那程度。”
邹珩朝后一靠，坐等闲云开口。
多次躲避让邹珩意识到，闲云一直不肯说的理由或许不会是因为些许小事。
“其实，我在很久之前见过这些。”闲云看向别处，挠了挠已经好几天没洗过的头发。
“也就是说，你是认为你手上的这个也是有问题的，是吗？”
“是。”
邹珩走到门口开门让邹弩把闲云的那个还有他拆开的那个一同拿了进来，而后放在闲云电脑边上，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你既然知道，就没打算拆开来看看？”邹珩问。
闲云连连摇头，那速度之快，堪比他刚才的手速。想要急忙撇清关系，但又在下一秒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脑袋这才慢慢停下来。
“我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哪还敢动它啊。天天放身上，一是觉得这味道真挺好闻的，您说我一大老爷们，一天天太糙了也不太好是不是？还有一点就是，怕被人发现，感觉随身带着安全点，也免得被人搜出来诬陷我……”
闲云分贝越来越低，他是随身带着了，也是没被天天一起生活的人发现，但好巧不巧就被邹珩这个他最想防着的看见了。
邹珩对他的话不予评价，在闲云看来这就是一种不信任。
闲云把那个让他引火上身的东西推远，而后站到邹珩身前，像是被罚站一样站得笔直。
“邹少，我真不是不想和您说。但这玩意是当初别人送给我的，又说只送了我一个人，我这不是怕您误会吗。”
“把你那个拆开看看吧。”邹珩无奈提醒，“记着仔细点，人家可是给你买的真货，别拆坏了。”
带着这份好奇，闲云手指灵活的将外层的壳轻轻打开，而后小心翼翼地拆卸起来。其实不用完全拆除他也能判断出这确实和邹珩给的另一个不一样，但是真是假他就分辨不出了。
“谁送你的？”邹珩随口问道。
“那我这个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闲云没急着回答邹珩，而是先确定下来问题不是出在他这儿，也不是出在送他礼物这个人身上。
“暂时没问题了。”
“是先前走的人里，那个一直顶撞您、和您冲突最大的那个人。”闲云边说边看邹珩的脸色。
他们多年的兄弟了，要不是因为一时的蛊惑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邹珩把那些人都寻出来的前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说过以后的规划，可这些都成了不再可能发生的事。
“你和他关系那么好，居然没收他的影响，在那事之后还能留下来跟在我身边……”
邹珩没把话说完，但话里的怀疑已经显露。
他其实没有怀疑闲云，不然也不会当面问出来这些。但有些事总要清楚了，他才好以后放心把这人留在身边。
“那个褚决，我一见到他就不喜欢，说不上来的那种没缘由的不喜欢。刚开始褚决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的时候我就不太舒服，也和兄弟们说过，可没人听我的。慢慢的，我就不提那些了，表面上大家都过得去，而且那个褚决也没做什么，我也就那么地了。”
作为一个理工男，闲云是最不信直觉只看证据的那种人，可偏偏每次他的直觉都很准，准的邪乎。这让他在不以自己的直觉为倚仗的情况下，平日里还是不那么抗拒直觉的。
却不曾想，这直觉竟救了他。
“邹少，我能问一句吗？”闲云问道。
“嗯。”
“他们……那些个被送回去的人，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闲云略有些胆怯地问道。
他一直不太敢问邹珩这个问题，不想因为这事惹恼了邹珩，最后在不知其他人状况的情况下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现在，他觉得是问这个问题的一个好机会，或许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被发送出去了。”
“发送？”
一个陌生的词语，但只听表层含义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下场，要么是被送去做苦力，要么是直接被关去偏远地区重塑。前者永远都翻不了身，至于后者……”
“后者说明还有利用价值，但我相信如果在知道会遇到什么之后可以选择的话，应该没有人会选择重塑吧。”
邹珩望向窗外。
空中正有一家飞机飞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不久后便消散于空中。
“您知道，重塑具体会经历什么吗？”
闲云问出之后就后悔了。
那种机密的事，想来在邹家自家人中知道的也不会多。邹珩作为邹家血脉最为纯正的人知道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可他闲云算什么？关键时候，他连个屁都算不上。
闲云没指望邹珩会告知于他，在邹珩沉默许久之后他也放弃了等待邹珩的回答，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把物件拼好。
“重塑，就是让你能够重新回到这世上，但却是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或许，还会和过去有一样的长相，或许没有。但如果你能见到，一定不会认为那是你曾经认识的人，哪怕你认识那张脸。”
邹珩的话是那么平淡，那么不含有色彩与温度，可又让人能真真切切体会到这话里的绝望。那是一种记不起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甚至连眼下都不再拥有的绝望。
人人都说要珍惜眼下，可这句话就是能让人失去所有的幸福。
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让人一点都看不出过去的样子，小动作也好，喜欢也好，甚至连身上的伤痕都会改变。
那是彻底的变成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