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直住在御舟的二层楼上居中的养性斋,自从程尔林出了事儿,康熙就谴了御舟二楼的所有人,尤其是新册封的两个江南贡女,直接让人送回了京城的恩佑寺,这简直是他这一生最不愿再见到的两个人了。
门外滚滚江水的声把他引出了养性斋,只余光瞥看着江水,康熙便觉得一阵阵头晕,掩面过去泪水就顺着指缝淌了出来,这几日过去了,他没有丝毫的轻松,那晚的事儿依旧历历在目,每时每刻都在撕裂他的心,他的身。
御舟穿行在两岸黑漆漆的崇山峻岭之间,隐约的鸣叫声混着水流声穿进了耳中,似猿鸣,似兽叫。
康熙想寻着声音的出处,望过去却也什么都瞧不见,黑色却也有浓墨淡彩,远远的勾勒出山的形状,树的风姿。
船弦上的明黄色灯笼映着九天之上的弦月,倒也是相得益彰的。
张常玉悄无声息的来到康熙的身边,康熙对他的脚步和气息再熟悉不过,已经自动忽略了他的存在。张常玉就那么静静地现在康熙身后,不忍打破他的悲伤。
“说罢……又什么事儿……“康熙嘶哑着嗓子头也不回的问道。
“刚太子让奴才过来请陛下旨,明儿一早就进了扬州的地界儿了,是让扬州的知府上御舟请安,还是陛下照着原来的计划进扬州的行宫?“
康熙这一连几天谁也不见,就连太子和众位皇子和王公大臣有要是也得通过张常玉先报了来,他怕听见那个找到程尔林尸首的消息……他明白这江水的厉害,一下去就是万丈深渊,就是阴阳两隔……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听着张常玉说的不是这事,心中也全是松了一口气。
“朕在镇江府的时候就没下船,对外是龙体欠安,朕这几天这么怠政,已经是有违祖制了,扬州再不下去,只怕不只要掀起来什么大风浪来……“
康熙的手搭在张常玉的小臂上,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甲板上踱着。
康熙第二天在御舟之上接受了江苏巡抚和扬州知府的请安,并同他们一起进了扬州城的福兴码头,这是扬州城最大的码头,也是专门为了停靠御舟这个庞然大物专门修建的码头,康熙站在船弦旁,也渐渐地听见了鼎沸的人声,靠近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
他强挤出几分笑容,迎着码头上的人群。
在众人的跪迎中,康熙上了码头栈道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御撵,朝着行宫浩浩荡荡的进发去了。
一连几天,刘瀚文都会准时在华灯初上的时候进眉楼,不为别的,就为了程尔林,眉姐是何等精明的人,起初她也以为二人只是旧相识,可这一来二去她看的自然通透,也全着刘瀚文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早知道认识他的人可是不少,保不齐有哪个动了歪心思也够他吃一壶的了。
刘瀚文说的话更是让眉姐暗自钦佩,原来刘瀚文在那日回府的第二天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吏部递了辞呈,他只是五品官员,本就用不到递给上书房,吏部的可以直接给回文,他就可以轻松卸任了。
他却让自己的师爷专门带了孝敬带着辞呈去京里,就是为了这事儿可以尽快的办妥。
眉姐只见过着急当官的,哪里又见过着急辞官的,这也是古今罕见了。
原来只觉得这个刘知府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如今看来确实是不由得生了钦佩之情,这份功名来之不易,也不是可以任什么人都轻易放手的。
可见他对程尔林用情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