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影和莲芙见隐娘小店门口围了不少人,心思都是一沉,连忙大步走过去,分开众人,钻进最里面,就看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还有几个看起来也是小商贩打扮的人,正护着隐娘。
而另一边,一个也很体面的老者,带着一群下人,还抬着一口棺材,堵在小店的门口。
莲芙见了,就要冲过去,被雪千影拉了回来。
雪千影笑着对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问道:“这位大娘,我想问问,这是怎么了?”
大娘正要好声好气的答话,不经意瞧了她一眼,突然抓住她的袖子:“姑娘,看你的衣裳,是有身份的人吧,你快去管管,这挨千刀的混账王八蛋,来抢隐娘说是要配**。”
雪千影微微蹙眉,还没开口,修正和其他人都已经跟了过来。修正对着大娘抱了抱拳:“大娘,我是药王谷的人,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
一听修正是药王谷的先生,身边一群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虽然说话都没什么条理,但修正和雪千影几人,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家有个公子哥,本就先天不足,又得了大病,是来药王谷寻医问药的。只是一路颠簸,刚走到药王谷,没等看上病,就死在小镇上了——这样的事情在村镇上也不算少见,可这家人行事让人意外,竟然要寻一个八字对得上的女子配**,否则于家族前程有碍,亡者到地下也难安生。
结果不知这家人从哪里得到了隐娘的八字,选中了隐娘。
康州没有配**的风俗,街坊四邻一听要把好好的闺女强娶过去跟死人婚配,都以为是成婚之后守寡,自然都替隐娘不乐意,围过来帮她说话。
但雪千影走过很多地方,知道所谓的配**,不是说嫁过去活到天命之年,死后再同穴。而是说在拜堂之后要把活生生的人弄死,跟死者一同下葬。
而那个护着隐娘的中年人也只是因为看不惯老者强娶。他是商会的一个管事的,身份也不算高,是康州一家商行分柜的掌柜,恰好过来吃饭的。眼见道理讲不通,便一边自己护着隐娘,另一边叫随从去喊人。
“虽说是个富贵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也免了开门做生意的辛苦,可隐娘好好的女子,凭啥嫁给个死人?再说了,隐娘自己也不乐意。”那个大娘始终没有松开雪千影的手,“姑娘,你要是能管就管管,要是不能管也别强出头,等商会的人来,商会的人肯定会帮着隐娘的。”
雪千影回头看了莫雪歌一眼,莫雪歌摇摇头,低声对身边的容璇玑道:“早知道就不该请你们来,我这康州的脸,都快丢净了。”
容璇玑反过来安慰她:“天底下犄角旮旯的龌龊事儿多了去了,再说了,你们康州没有这种风俗,这也不是你们康州的难堪,你别介意。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婉婉和我们可都还等着吃来娘做得红烧肉呢。”
“行吧。”莫雪歌叹了口气,摇摇头,分开众人,对着雪千影一点头,径直走上前去,对护着隐娘的中年人一抱拳,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位兄台,在下康州莫雪歌,有礼了。”
“原来是家主!”中年人连忙行了大礼,一揖到底,但声音也压得很低,“小的是万字商行洞庭行的分柜掌柜,见过家主。”
“原来还是自家人。辛苦了。”莫雪歌对中年人一笑,又看向隐娘。
隐娘记得这位莫姑娘,知道她是自家恩人的好朋友,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
莫雪歌拍了拍隐娘的手,示意她安心,更把人群里的雪千影修正等人指给她看。而后转过头去,看向那老者。
“敢问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者打量了莫雪歌几眼,笑道:“在下是宁州景氏的旁系,太平商行的东主。”
雪千影一蹙眉,修正问她怎么了,以为是听见宁州二字心中不豫。雪千影摇摇头,她只是想起一点旧事。但也正是因为这点旧事,对宁州景氏没什么好印象。
莫雪歌笑了笑,点点头,中年掌柜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请她坐下。莫雪歌也不客气,坐下之后,抬头看着景氏的老者:“老人家,我康州没有强娶的说法,更没有配**的风俗,你这么做,怕是不妥吧。”
老者一笑:“没有强娶,她收了我家彩礼。”
莫雪歌一愣,回头看向隐娘,隐娘连忙摇头,想要解释又怕自己说不明白,憋得满脸通红。
“我来说吧。”掌柜的一抱拳,对着莫雪歌,也对着围观的街坊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隐娘家的店面虽然是买下的,但土地却算是借药王谷的,每年都要上缴一笔银钱,加上利息也是不小的数目。隐娘想着这两年生意好,多攒些银钱,一口气把地买下来,这样就算将来食肆开不下去了,母女俩卖了店面和土地,也能落一笔安身立命的钱。镇上的很多小商小户也都是这么打算的。
这件事也不是秘密,很多常来常往的客人和街坊都知道,商会的人也知道,甚至还告诉隐娘若是差的钱不多,可以找商会借贷,虽然有利息,但总比一下子拿出一大笔钱要轻松些。
后来这件事就被这老者知道了,他拿出一笔钱,说是要跟隐娘合伙开店,将来利润分账,隐娘算了算,觉得很划算,而且有了这笔钱,土地可以买下,之前攒的钱还有剩余,可以继续投入经营小店,在后面加盖几件房,还可以经营客栈的生意。而且镇子上的很多店都有不止一个东主。隐娘便同意了老者入伙的请求。
“没成想,今天这位老者就抬着棺木来了,说是隐娘收了他家的彩礼,要接隐娘回去成婚。”掌柜的目光狠狠地等了老者一眼,“这不是骗婚是什么?”
围观的邻居们听了,也都对老者指指点点,
莫雪歌也看向老者:“这位掌柜说的可属实?”
老者点点头:“钱我给了,用作什么是她说了算,但这笔钱就是我儿子成婚的彩礼,既然她收了,就得跟我儿子完婚!”
“你给了多少钱?”莫雪歌问。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老者捻髯一笑,“悔婚,依我宁州律条,是要赔双倍彩礼钱的。”
老者此言一出,周遭突然安静下来。莫雪歌看着老者,突然很想打人。
“这就是你方才蹙眉的原因?”人群里修正问雪千影。
雪千影点点头:“我当初为了帮一个姑娘悔婚,把一个师弟送我的簪子都给当了呢。”
“啧啧。”身后的夜小楼不禁感慨,“这宁州人真会做买卖,要么骗个媳妇回去,要么本钱瞬间翻一番。只赚不赔的好买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