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影带着几人在浮光槎上简单逛了逛。之后往书房的方向走了不远,就见到一处凉亭里,沐恩正布置坐垫,火炉上的水壶里的水刚好烧开,正呼呼地冒着热气。
“看来是沐恩算准了咱们的脚程,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雪千影笑了笑,招呼众人一起过去。
“是仙尊吩咐的。”沐恩对雪千影一笑,对其他人微微欠身算是施礼。
“仙尊在书房?”雪千影问道。
沐恩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回廊:“在那摆棋呢。”
雪千影目测了一下距离,以仙尊的修为,不到一息之间就可以出现在自己身边,便瘪了瘪嘴:“怎么谁都要看着我呀!”
“仙尊害怕夫人的伤势有反复,特意安排了这里。夫人若是不喜欢,”沐恩指了指前方不远的回廊,“去那边也很好。”
“算了,就这吧。反正这浮光槎上,哪里都一样,我也无处遁形。”雪千影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夫人与客人们慢慢聊,我去照看仙尊了。”沐恩含笑离去,走出没多远还不忘回头看看雪千影。
“这孩子到底多听仙尊的话,张口闭口,句句不离。”夜小楼不满地噘着嘴。
“沐恩可不是孩子。”雪千影一笑,请几人坐下,简单讲了沐恩的来历。
“上位者禁小善。这话还是仙尊亲口说过的。原来他老人家也会为了一个孩子打碎铁石心肠啊。”莫雪歌感慨一句。
“仙尊可不是铁石心肠。”修正抱着胳膊笑道,“若真是铁石心肠,昨天怎么会出手耗费那么多灵力救治茕茕?又怎么会不计较夜九对他拔剑?”
“那是他不稀罕跟我一般见识。”夜小楼自嘲一笑,拄着下巴,看堂妹亲手烹茶,又低沉地叹道,“一想到穷极一生,可能都达不到仙尊这般修为,我就觉得前途一片黯淡,完全提不起精神。”
“自信点,把可能两字去了。”雪千影揶揄道,“这世上能躲开我十箭连发的人应该不少,但一个弹指就能把无常敲成两半的,你们可曾听说过?”
修正不在意修为,夜小婉修为更低,对雪千影说的这些基本没什么概念。但夜小楼和莫雪歌听了都是一惊。夜小楼更是抓过雪千影的手腕:“你的无常?碎成两半了?”
雪千影点点头,朝着仙尊的方向努了努嘴,就在她眼前,那个人,就做到了。
夜小楼脸上露出尴尬地笑容:“我收回方才的话。别说我穷极一生,就是咱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没什么希望了。”
“你我就算了。茕茕或许有可能呢?”莫雪歌从吃惊中回过神来,淡然一笑。
没等雪千影说什么,修正连连摆手:“你们可得了吧,她?没等修为达到那样的高度,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众人大笑起来,就连雪千影也跟着笑了。
“行了,说笑将来有的是机会,茕茕,你好不容易拼了性命把我们弄过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莫雪歌正色问道。
雪千影一愣,夜小楼修正也都愣住了,正在烹茶的夜小婉甚至差点烫伤自己,一个茶盏脱手而出,幸好沐恩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不然肯定就摔碎了。
“阿横,你想多了,我毒发真的是因为疏忽了。”雪千影反应过来,叹了口气。
“她这个性子哪肯耍这种手腕心机?但得她不磊落一点,也就不是现在的无常元君了。”夜小楼倒是愿意相信雪千影的性情和为人。
“倒也是。”莫雪歌叹了口气,的确是她想多了。但事发突然又凑巧,也不能怪她多想。
“所以呢,倒底是怎么回事?”修正顺着莫雪歌的话追问道。
雪千影叹了口气,眸子不再似方才游逛时那样有光彩。整理了一下思绪,雪千影这才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单从画像看,我确实与花仙主有六七分相似。但仙尊既然剖心,对往昔与花仙主情谊全然不记得,再把我找来,就很奇怪。”
雪千影垂着头,看着眼前夜小婉推过来的热茶,无奈地摇摇头:“现在最麻烦的是,仙尊什么都不肯吐露,我实在没办法判断,他究竟是什么目的。但我基本可以肯定,当年所谓的仙尊剖心,是一个阴谋。至于阴谋的主使是不是花盈袖,现在还不好说。”
“按照你的说法,这几日仙尊对你不曾越界失礼,”修正蹙眉道,“也就是说,他将你找来,一定是有别的目的——难不成,与你的身世有关?”
雪千影摇摇头,没等她开口,夜小楼就抢先说道:“肯定不会。你们忘了,他连茕茕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来历呢?”
“这倒也是。”修正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了夜小楼的说法。
“无论如何,这桩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现在就怕他以你们或是我师父师娘相要挟,那样我就没别的办法了。”雪千影垂下双眸。仙尊看似磊落,但对于这桩婚事却意外执着,雪千影也不敢确信,这位老人家会不会剑走偏锋、宁可晚节不保也要强行将自己留在身边?
“依我看,仙尊的态度更像是想把你名正言顺的留在浮光槎上。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莫雪歌想了想说道,“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让仙尊说出心里话才行。不然咱们就算猜到天边上去,也猜不明白。”
“我倒是觉得,仙尊这人不错,跟茕茕也算是良配。”修正话音还没落,就察觉到夜小婉和莫雪歌两记眼刀齐刷刷地丢向他。
而夜小楼虽然不能瞪他,但周身的气势也起了变化。
只有雪千影笑出了声:“阿正啊,不能我不肯听你的话好好保重身体,你就这么着急想找个人关着我吧?”
“你们看,茕茕的性情就够跳脱了,自然需要一个稳重温润的佳偶。夜九么,”修正说着,还啧啧嘴,摇摇头,“偏偏更加冲动恣意,这俩人凑在一起,你们就不怕这天下永无宁日?”
修正说着哈哈一笑,仿佛自认为开了个很高明的玩笑。
但除了莫雪歌跟着冷笑几声算是捧场之外,其他人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都没什么反应。修正觉得无趣,转过头去逗夜小婉:“十六娘,你觉得呢?”
夜小婉吐了吐舌头:“阿正,是茶不够香还是点心不好吃?堵不住你的嘴嘛!”
修正不以为意:“至少仙尊待茕茕事真不错,对吧。”
雪千影端着茶盏苦笑一声,怎么算不错呢?除去他拘着自己不得自由,其他倒还算真的不错。
可自己最在意的,偏偏就是不得自由。
没想到夜小楼竟然点了点头:“不论如何,仙尊不曾亏待你,咱们若是能帮他弄清楚当年的事情,也算是一桩报答。”
先说了“你”,又说了“咱们”,夜小楼的意思大家都听得很明白。雪千影会心一笑没有说话,莫雪歌几人也轻轻的笑了。
笑着笑着雪千影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修正站起身来:“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仙尊卧房里那幅画?如果是淬了毒的话,你能不能解?”
修正一脸不情愿,嘴里还说雪千影太不把他盲医的名号当回事,什么阿猫阿狗的毒都来找他。夜小楼和莫雪歌也跟着起身,四人一起来到了仙尊的卧房。雪千影没敢触碰那幅画,只是拉着修正走近了些,再描述给他听。
“还真别说,这画里的女子,跟茕茕事真的很像啊。”莫雪歌感慨一声,看了看夜小楼又看了看修正,可惜他俩都看不见,白瞎了一幅上上乘的丹青。
“还真是毒。”修正提鼻子闻了闻,便做出了判断,“只是这种毒……”
“不好解吗?”雪千影问道。
修正点点头:“这种毒源自一种名叫魅生的蝴蝶。这种蝴蝶翅膀上的鳞粉是有剧毒的。中毒的人,轻则出现幻觉,重则全身麻痹,更严重的可能会导致周身脏器坏死而亡。以我判断,这幅画的颜料里面,被人掺了这种鳞粉,画轴上的少许,应该是颜料脱落下来的,所以导致只要触碰便会中毒。”
“那这毒有解吗?”雪千影问道。
“这毒挥发吗?茕茕与之共处一室,会不会也中毒?”夜小楼问道。
“这画八成是仙尊画的,那仙尊作画的时候会不会中毒?”莫雪歌联想到雪千影所说,仙尊剖心之事的种种异常,也问道。
修正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一作答:“这种毒不挥发,所以只要茕茕不去碰,就没事。这种毒解起来也不算难,除了茕茕说过的、以大量灵力冲刷之外,也有解药可用——只是这解药,是这种蝴蝶在蛹这个阶段所吐出的丝。魅生只在蓬莱才有,所以我们现在是找不到解药的。”
夜小楼和雪千影听了都轻轻呼出一口气。夜小楼是为了雪千影不会中毒而安心。雪千影是为了无法对这幅画动用溯回术而感到遗憾。
“至于仙尊作画时会不会中毒,单看这幅画我无法判断。”修正最后对莫雪歌道,但说着说着又转向雪千影,“若是你能说服仙尊,让我为他诊诊脉,或许能够探知一二也说不定。”
“仙尊曾经剖心,我试过了,既无心跳也无脉搏,你怎么诊?”雪千影失望地摇摇头。
“你试过?怎么试的?”莫雪歌八卦之心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