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啊?也是,谁能看得上你啊。”
楚陶然面朝着后墙黑板坐着,没搭理仗着画室没人,就大喇喇坐在讲台上晃腿的贺某人。
“来,和哥哥说说,被谁欺负了?咱家的小然都一个人锁在画室生闷气了,哎呦,小可怜呀!”
楚陶然一声不吭,抬手把画板上画了一半的画给撕掉了。
贺燃看了他一眼,兀自笑得极其开怀:“到底是谁啊,很牛的感觉嘛!”他从讲台上抽出一根粉笔,随手就直直飞向了楚陶然。
楚陶然没动,粉笔砸在后墙黑板上,段成两节掉在地上,后面的黑板上留下了一点尖锐的白色痕迹。
楚陶然回头,看见贺燃坐在讲台上勾唇一笑,贺燃正敛起眼睛,十足的挑衅。
“贺老问我你在学校的风评怎么样。”楚陶然说了一声。
贺燃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急急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四世同堂,指日可待。”
“操!”贺燃从讲台上跃了下来,“你找死啊!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在贺燃怒气冲冲走来的脚步里,楚陶然淡定地擦擦手站了起来。
贺燃眼睛里一抹锐利的光,抬腿就向楚陶然劈去,楚陶然则迅捷地避向了一个刁钻的角度,画室里座椅和画架布置得密集,贺燃收腿得匆忙,竟一脚踩上了楚陶然的水桶。
插在水桶里的笔顿时随着涌出的水倒翻了出来,水泥色的脏水,直接浇上了贺燃的运动鞋,白色的鞋面顷刻染上了一半的黑灰,从脚踝到脚掌迅速漫过一阵凉意,望着那水桶里的洗笔污水,贺燃一阵毛骨悚然,太脏了……
看着贺燃提着脚站在那里震惊加嫌恶的样子,楚陶然一下子感觉好多了:“水池在那边,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一桶干净的水。”
贺燃怒视着他,愤愤拿过楚陶然刚刚擦手的抹布,在自己的鞋面上擦了擦,摔在桌子上说道:“楚陶然,你个人渣,没人会喜欢你的。”
楚陶然拿过桌子上的抹布,一下砸在了贺燃的脸上。
贺燃愤怒摘下抹布,却看见了楚陶然较真的神色,切了一声,拎着楚陶然的水桶,单脚跳着去洗鞋了。
“还是那么开不起玩笑……”贺燃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的。
等他洗完回来的时候,楚陶然已经恢复了常态。贺燃脱了鞋袜支着腿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光着足踝踩在椅背上。
他把装了大半的水桶重新放在楚陶然脚边时,楚陶然问道:“你真要修双学位?”
“我?我就是盲目陪读,夏帆想自己创业,原创饰品,自己设计,就想学点绘画基础,总要能画出设计图吧。”
“艺术院的基础课都是对艺术生来说的基础课,他恐怕是从没接触过绘画的吧,应该去上那种入门课。”楚陶然抽出一张新的画纸,夹在了画板上,画纸洁白到有些刺目。
贺燃低头看了一下水桶,笑着说道:“那你作为艺术院的天才,看看学长我,我是不是也挺会画的?”贺燃得意洋洋,大模大样翘了翘脚趾。放肆不羁的做派,还是挑衅的样子,看得楚陶然眉头微蹙
“我相信这是建筑院的普遍水平。”
“给点面子行不行,把建筑草图和素描笔法结合起来,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看上去很简单。”楚陶然在水桶里润了一下笔,蘸了蘸颜料,就开始在画纸上铺陈结构了。
贺燃斜睨他一眼,笑得寻衅:“呵,你肯定不行。”他又看了看水桶。
楚陶然偏头看他,冷笑了一声:“我看还是你比较适合创业,你的老谋深算再加上贺家势力,稳赚不赔。”
贺燃还真认真想了起来,说:“也是,我这么聪明,什么事情做不成,让老头子出马谈一个黄金旺铺,我精打细算,夏帆搞文案宣传,呀,确实稳赚不赔啊!”
“可惜夏帆并不想理你。”
贺燃笑了笑,没说话。
楚陶然着色的手一顿,沉默地看向了贺燃。
“看我干嘛!”贺燃别扭地喝了一声。
“替他画了那么多张素描作业,终于得偿所愿了?”楚陶然微微蹙起了眉。
“可不单单是画画……”贺燃神秘地笑了笑,“老头子真没白教我练字,现在想想,小时候那些打,真值。”
楚陶然收回目光,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极低:“要是我那小孩也这么简单就好了。”
贺燃一听,笑了好一阵,笑得楚陶然差点再和他动手打一架。
贺燃说道:“其实我挺理解弟妹的,你这人吧,确实没什么优点。”
楚陶然扫他一眼,淡淡说:“其实,你和你弟妹还挺像的,如果你们认识,应该能玩得很投缘。”
“自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贺燃笑得更开心了。
楚陶然偏过头,不说话了。
贺燃把玩着楚陶然的一支笔,看楚陶然好半天没说话,就光着脚踢了一下楚陶然的画箱,兴致勃勃问道:“你们吵架啦?”
楚陶然瞥了一眼贺燃肆意的脚,抿着唇没说话。
“女孩子嘛,总有哄的办法的。”
楚陶然面前的画已经画了一半,但越画越焦躁,好几笔,都堪堪出了事故。
贺燃看着楚陶然一笔一画把事故变化为更是奇崛的设计,心下赞叹。他问道:“为什么吵架啊?”
“我把她的漫画书扔进垃圾桶了。”
“扔进垃圾桶干什么?”
“她快高考了,还在偷偷看漫画。”
贺燃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我看你别画水彩了,去研究研究漫画吧,只有这样才能赎罪。”
“她要是肯认个错,我就不会扔她的,偏偏她要嘴硬。”
“那你买个新的赔给她呗,等高考之后再给她。”
“可我认真想过了,我是为她好的,她应该知道,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对我发脾气?她……根本……”楚陶然不说了。画板上的一幅画已经结束了,画面上充斥着挣扎的、激烈的、冲突的气氛。
“不在意你的感受?”贺燃太了解他了,楚陶然再宠溺那个喜欢的人,也会有自己计较的感情尊严。
楚陶然没说话。
“我觉得吧……”贺燃挠了挠头说,“也许就是因为在意你,才会对你发火的吧。你想,能被你喜欢的人又不是个傻子,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肯定知道你也是为她好,但人不总是不想让在意的人看见不好的自己吗?其实她不是气你,就是气自己。而且,人都这样,其实最怕的,就是那个在意的人对自己失望了。”